燕雪胤親自劃一葉扁舟，護送趙菲兒到湖心大龍船上與劉晉相會，凝煙隨在一旁，聽到此歌，不由鎖眉嘆息：“宮中紛傳，汝陽王爺今日婚事不偕，靜安郡主公然逃婚，去尋竇大帥。汝陽王爺貴為皇室血胄，竟受到如此羞辱，怎還有顏留在京中，估摸著這幾日，便告辭陛下歸洛陽。”

“人生就如此，聚散無期，姻緣無定。”趙菲兒亦涌起莫名愁緒，輕嘆，“想求的遠在天邊，不愿得的近在眼前。”

燕雪胤白袖飄揚，雙手不停搖櫓，鳳眸凝深愁，不自在地干咳一聲，帶著幾分調侃幾分認真問趙菲兒：“菲兒妹妹此話何意？”

趙菲兒一想剛剛說的話，好似針對燕雪胤一般，自己也感到好笑，亦不作解釋淺笑道：“有感而發，并無他意，雪胤哥哥無需對號入座，自找沒趣。對了，”她連忙轉移話題，將蕭守徵之事對他說了，燕雪胤卻一臉云淡風輕地道：“今日中秋佳節，蕭姐姐到你家已有一日，公孫大夫府上卻不來尋回，顯見公孫嵇那個混賬東西渾不將蕭姐姐放在心上。若是蕭姐姐回到丞相府，隔幾日公孫嵇想起，將她接歸，還不是又心里添堵，病癥加深。不若我去求嫂子，將她收留到西番王府，讓那個混蛋尋不著，安心靜養一段時日。”

趙菲兒沒想到他如此慷慨好義，遂拋開新愁舊怨，對他微微施禮：“既如此，多謝雪胤哥哥好意。”

“唉！”燕雪胤微微一嘆，不再多言，心道只要你不恨我當初糊涂，害得你腹中血肉流落，如今無奈，需得盡忠護主，壞你的事便好。

清風相送，蘭舟隨波，很快來到大龍船邊，船上放下舷梯，凝煙服侍趙菲兒，小心上大船。趙菲兒入了龍船，見前邊花廳，劉晉高坐上首，心不在焉目無所屬，一派心事重重。旁邊空著一位，下端珠圍翠繞，坐了十余位新晉的嬪妃佳麗。兩廂站著宮女宦者，角落跪些歌舞樂伎。卻不見汝陽王及外臣們，估計他們乘坐在龍船后的桂船上。遂過去盈盈下拜，祝劉晉中秋佳好。

劉晉凝目，見趙菲兒穿戴打扮，雖素凈卻無不有心，想到他將她的絕情詩當著滿殿文武，轉交竇建安

時的情景，竇建安當場勃然大怒，拂袖離去，他心里有了幾分歡喜，收起愁緒，臉上春風蕩漾開，隨意拍了拍身邊座位：“愛卿，過朕身邊來坐。”

趙菲兒深知，劉晉身邊之位，該皇后坐之，當著眾多嬪妃下人，怎肯逾矩受到言官彈劾，眸光一轉，顧左右而言他，淺笑盈盈再拜而言：“啟奏陛下，臣妾為賀佳節，特學了一樣西域新舞，以獻陛下，博君開顏。”

劉晉一聽她此話，更喜得無以復加，遂命她舞來。一時間弦鼓聲動，驚雪飄旋，落英繽紛，回舞之姿，嘆絕當座。

她一舞既畢，劉晉命厚賞與她。趙菲兒拜謝，正欲起身，卻見一女越眾而出，極為無禮地開口：“鎮國夫人這樣粗鄙的西域舞姿，也配拿出來當場獻寶嗎？”

此女名喚武瑗，極擅歌舞，今日駘蕩宮大賞眾有功之士，便是由她出場犒軍，一曲霓裳天仙舞，驚動四座。劉晉龍心大悅，當場將她從婕妤晉為昭儀。她正做著進軍皇后寶座的美夢，見劉晉對一個外戚夫人如此看重，心中大為不忿，遂依仗劉晉新寵，當眾羞辱趙菲兒。

趙菲兒訝然失笑，她正為劉晉要她坐他身邊琢磨如何托詞拒絕，此時有這個莽妃出來攪局，正中下懷。見她坐在劉晉下首，與耿晏兒相對，料必地位與她不差上下，遂口稱娘娘，淡然對她盈盈施禮，笑道：“菲兒本不擅歌舞，豈能與娘娘相比，今日一舞，無非拋磚引玉獻丑而已。”

武瑗忿意稍解，掉頭欲對劉晉施禮請舞一曲，博取厚賞，卻見劉晉眸光一寒，怒瞪她一眼，直接起身過來親自扶起趙菲兒，帶著她丟下一眾妃嬪，去入龍船雅室中。

雅室別無多物，滿地鋪著氈褥，上方綴著許多明珠，再兼窗外月色華耀，清輝滿室，無須燈火。趙菲兒又見前方墻面掛兩幅仕女圖，香花供繞，清雅雋美。臨窗珠簾輕晃，旁設一水晶攢珠小幾，晶瑩剔透，別具心裁，其上用瑪瑙盤，擺了數樣難得果點，醒目誘人。

劉晉攜她之手，兩人相對而坐。劉晉怒氣未消，眉頭緊鎖，趙菲兒對他粲然一笑，曼聲而言：“都是陛下厚賞臣妾惹的禍，勾得人家嬪妃們

眼紅嫉妒，陛下反而生氣，何苦來？臣妾還是不要陛下那些賞賜的好。”

劉晉以為趙菲兒生氣了，連忙收起怒色笑道：“菲兒休為適才之事生惱，朕是見不得她們欺你，你看看簾外！”

趙菲兒一掉頭，隔簾見窗外對面一艘大船甲板上搭著高臺，正在表演雜耍。劉晉的寵臣近侍及諸位位高權重的王公外戚，俱都在此船上吃喝玩樂。一波波嘩笑哄鬧傳過來，熱鬧非凡，座中蕭丞相，汝陽王，燕雪胤兄弟，耿氏新貴等俱在，卻不見竇府中人。

原來劉晉特為她備了此處雅室，觀看表演節目陪她共度中秋。她心里感念，舉壺滿斟瓊液佳釀，與他對飲。

對面雜耍完畢，舞姬列隊而出，唱歌跳舞。一曲既終，有位侯爺起身笑道：“美人歌舞，樂伎雜耍，諸位都司空見慣了。人常言京城有四俊，美艷出塵，少年了得，文武雙全，勾得多少名媛貴婦，日夜相思，魂銷神授。今夜陛下盛宴，除了威遠公，四美來其三，汝陽王適才已獻歌一曲，大伙兒說說，接下來是不是該燕都尉上場獻藝？”

“好啊！”對面大船上眾人紛紛叫好鼓掌，架弄燕雪胤出場表演。

燕雪胤卻不過眾人厚情，只好上臺表演劍器舞。

京城四俊？趙菲兒美眸流轉，隔簾張望，除了見汝陽王劉顯和燕雪胤各具千秋，出類拔萃些，沒再見到哪位俊男，他們口中的威遠公又是誰？趙菲兒不由回眸瞅向劉晉。

劉晉臉上密密麻麻的白點已消失幾盡，五官俊美如昔，陽剛之氣畢呈，但他畢竟身為九五至尊，誰敢拿他來和眾男媲美？

劉晉眸光炯炯回望她，肅顏輕問：“傻丫頭，你是在拿朕和他們比美么？”

趙菲兒抿嘴一笑，捻起一顆葡萄，淘氣送入劉晉口中，笑著打趣他：“陛下美若天神，威儀赫赫，豈能和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作比？”

“是么？”劉晉開懷一笑，瞬間燦若春花的感染力令趙菲兒幾乎意亂情迷。他身子稍微前傾，就勢抓住趙菲兒的香肩，將噙著的那顆葡萄送至她口中。趙菲兒臉兒一紅，舌頭抵住葡萄，不令劉晉得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