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翠綠欲滴的和田鴛鴦配,她曾無數次見過,姐夫是那樣珍而重之地將它隨身揣入懷中。每當姐夫緬懷姐姐時,每當他對著清風白月默然時,手中輕撫著的,永遠都是這一枚他昔日與姐姐定情的鴛鴦配。若說姐夫心中愛重這枚玉佩甚于性命,她也是相信的。
如今這樣寸步不離身的愛物,居然落到了紀芷湮手中,的確不得不說明有些事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起了微妙的變化。而最令慕太后不能接受的,竟是她始終被蒙在鼓里。
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她和姐夫之間,竟已生疏到這等田地了呢?
幡然醒悟過來時,她望著紀芷湮的眼中愈發添了幾分惱恨,滿是質疑的口吻:“快說,這枚鴛鴦配,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面對這樣滑稽的問題,紀芷湮忍不住笑出聲來:“哈,怎地太后這樣聰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時候?哪里得來,自然是這枚鴛鴦佩的主人交給我的。如若不然,太后以為這世上還有人能從攝政王的身上偷來東西么?尤其,還是這樣珍而重之的物件。”
“你住口!”
慕太后怒火沖天地低吼道:“哀家不相信,哀家絕不相信。姐夫他,姐夫他怎肯將這樣重要的東西交給你,一定是你哄騙來的。你快還給哀家,還給哀家!”
說罷,她就要沖過來奪取玉佩,倒是如錦和云意從中阻攔了下來,她才沒有如愿。
可慕太后情緒實在激動,一時間竟說出了許多難聽的胡話,字字句句指向紀芷湮。混亂之際,眾人只聽得“啪”的一聲巨響,卻是紀芷湮站起身來毫不留情地給了慕太后一記耳光,冷然道:“慕吟雪,你瘋夠了沒有?”
皇后居然動手打了太后,這樣大的消息若是鬧了出去,只怕是要引起軒然大波的。
眾人一時間相顧失色,皆對這突然而來的事情不知所措,一時間車廂內倒安靜了下來。
相反,事件主角之一的紀芷湮倒是沉靜得很,只是那樣冷而幽深地凝著神色怔然的慕太后
,緩聲道:“你以為,這段時日以來你的所作所為,攝政王都全然不知么?你可別忘了,這宮中雖說是皇上的天下,可攝政王經營多年,在宮中的眼線卻也是無處不在的。他不肯出聲,不過是顧念與你姐姐的情意,不愿為此傷了你。可你倒好,一味的不知收斂,眼下竟是要幫著別人來逼死他才算。你且想,他待你,還可能一如從前么?且在攝政王那般胸懷大志的男子心中,頂頂要緊的,絕不會是所謂的兒女私情,而是身家性命,還有他的天下霸業。兩者取其輕,眼下他危機重重、眾叛親離。你說,他選擇和本宮合作,是不是也很合情合理呢?”
她的眸光如夜里的貓眼石般幽幽發光,愈發湊得近了些,低聲而笑道:“你說,若有攝政王和本宮一起指證你是貍貓換太子的‘假太后’。大臣們會信么,皇上他,還肯這樣一力維護你么?即便是他肯,你,在這樣流言四起的宮中,又能得幾時好?”
那樣的困境,即便還沒有成真,但只是在心里稍稍轉一轉,亦覺得徹骨生寒。
因了內心深處的恐懼,慕太后整個人都有些顫顫發抖,她軟倒在車廂內地上鋪著的厚重波斯絨地毯上,抬頭仰望著那個居高臨下的女子,“說罷,你究竟想如何?”
鬧了這半天的虛文,她所等的,也不過是慕太后最終的屈服罷了。
溫柔一笑,她波光瀲滟如美玉,緩緩伸出手去攙扶起酸軟無力的慕太后,和氣道:“瞧太后這話說的,本宮能想做什么?特意請了太后來,不過是想和太后好好敘敘舊。或者說,好好談一筆買賣罷了。”
慕太后可不敢承受她的好意,當下只是虛搭一把,便自顧站起來了。自然,當看見紀芷湮伸手向自己時,她的心底未嘗沒有轉過狠狠拉拽她一把,讓她永遠失去腹中的孩兒。只是那樣的念頭,終究也只是轉了一轉,并不敢真的做。因為時至今日,她對紀芷湮也算是有了一個徹底的了解,那樣狠絕孤傲的女子,若真的害了她的孩子,只怕她是會拼盡一切和自己鬧得不
死不休的。
用一時的快意搭上一世的尊榮性命,委實不值得。
幸好,慕太后這樣惡毒的心思沒有被紀芷湮知曉,如若不然,她只怕是斷斷不肯放她一條生路的。
一時間,各懷心事的二人倒能坐著喝茶說話,竟是同車而行以來難得的和氣。
喝了半天的茶,也說了許多無關痛癢的閑話,慕太后其實一直在等紀芷湮開口,可等了又等,她只是那樣氣定神閑地與自己坐著打太極,實在讓人焦急。
而紀芷湮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神色,見她額頭上沁出一層薄薄的汗珠,也知曉她是真的被逼到了急處,這才不疾不徐道:“說了這半日的話,倒也該轉到正題上來了。”
慕太后配合地稱是。
擱下茶盞,眼皮子一挑,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凌厲嫵媚,她曼聲道:“本宮喜歡將好聽的話說在前頭。若太后肯配合的話,那么本宮將許你,永不會對外泄露你的身世之謎,你永遠是名正言順的慕太后。且你和皇上之間有什么約定協議,這些本宮也一概不管。”
慕太后面露喜色,只是那喜悅卻不曾真的到底心里,反而透著十分的懷疑與防備。若說紀芷湮肯就此放過她一馬,她是萬萬不信的。
想了想,她才斟酌著道:“皇后肯如此,哀家自然是感激不盡的。只是皇后又想讓哀家做什么呢?”
紀芷湮淡淡一笑,似乎是對她的戒備深重頗有些不以為然,“本宮自然是對太后有所求,才肯這樣大方地給予。其實本宮想讓太后去辦的事并不難,統共也只有三件而已。且本宮可保證,這三件事于太后而言是輕而易舉的,絕無半分的為難之處。”
這樣好的事,只怕換了誰也是不肯相信的。只是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即便是不信,慕太后也只能裝作一臉歡喜地應道:“如此甚好,哀家便答應皇后就是。”
只是是怎樣的三件事,一時之間,紀芷湮竟不肯直說,而是轉而問起了另一件極不相關的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