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快完了。
周葉和華興托著畫,走進了四樓的大廳里,只發現里面有四個人。其中一個看起來七十多歲,其他的三個都是四十多歲,他們都站在一個巨大的桌子旁。
周葉和華興把畫小心翼翼地放在巨大的桌子上,華興立刻就對那七十多歲的老頭恭敬地說:“吳館長,這就是我的學生——周葉。”說著,指了指周葉。
“吳館長,您好?!敝苋~立刻有禮貌地說。
吳文成點了點頭,沙啞的聲音響起:“噢,很好,廢話我就不說了,我們先看畫吧。不過這個小伙子讓我很吃驚,竟然畫了這么大的一幅畫?!?
周葉和華興聞言,兩個人合力把畫展開,平鋪在巨大的桌子上。于是,周葉畫的巨畫呈現在眾人眼前。
然而,僅僅是片刻,除了周葉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華興沒有見過周葉畫的畫,吃驚自然正常,但吳文成身為畫界泰斗,竟然也吃驚不已,足以證明周葉的畫的優秀。
“好一幅國畫,沒想到在年輕人中,竟然有人可以將國畫畫得如此靈動與栩栩如生。好,好?!眳俏某陕曇纛澏?,贊嘆道。
華興內心百味陳雜,其中不可置信與羞愧占了大半:“我竟然把周葉稱為‘我的學生’,他當我老師也綽綽有余了,真是慚愧吶!周葉一定是畫畫的絕世天才,否則不可能僅僅學會畫國畫5個月,就能畫出如此佳作?!?
這幅巨畫,點點墨跡勾勒出的正是少女在海邊觀落日的場景。畫中,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正坐在沙灘上,抱著雙臂,凝望著海平線處的落日。沙灘上,隱約有許多貝殼露出半截身體,似乎一直在觀察著潮起潮落,斗轉星移,時光變遷。海的盡頭,一輪殘缺的太陽即將落入海中,它想將光芒灑遍人間,但卻無能為力了。少女的眼眸里露出淡淡的哀愁,難以化開。這幅畫,沒有勃勃生機,只有對命運的無奈。這個少女仿佛身患絕癥,對世間留戀不已,但卻身不由己了。這一切,只是眾人的感覺,眾人看不見少女的眼眸,卻能感覺到少女的眼眸里一定有淡淡的哀愁。哀愁雖淡,卻化不開,在這幅畫中,永恒地存在了。
“孩子,你怎么想到畫這幅畫的?又是怎么把這幅畫畫成的?”吳文成看著周葉,善意地問。
“我放暑假的時候,曾去過天津的渤海灣看海,連續住了幾天,觀看日出日落,心里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覺,回來后就畫出這幅畫了。本來……”周葉隱去了張恬,又把他如何畫成巨畫的經歷告訴了吳文成。
吳文成聽完后,笑呵呵地說:“失敗是正常的,年輕人若是不失敗,豈不是成了一步登天?好啊,沒想到你竟然將國畫畫得如此之好,你還會畫什么畫嗎?”
“油畫也會,素描也行,但我最擅長的是水粉畫。”周葉如實回答。
吳文成贊嘆道:“沒想到你竟然擅長最主要的幾個畫種,好好。10月3號正是國慶節假期間,我們要開館展覽,就將你的畫處理過后,放在第二層,可好?其實你的畫完全有資格放入第三層,但是第三層的門票較貴,參觀的人較少,對你不利,你可明白?假若放入第一層,又顯得你的畫不過是泛泛之作,所以我才想將它放進第二層?!?
周葉連忙道:“謝謝吳館長,全憑吳館長做主。”
吳文成偏頭看向華興,問:“周葉真是你的學生?”
華興正想說什么,周葉卻搶先道:“吳館長,是的,我的確是華老師的學生?!?
吳文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倒是他身后的工作人員咕噥道:“真是奇怪,華興也能教出這么好的學生,這學生的水平明明比老師的高?。 ?
吳文成又問周葉:“你的畫是現在就賣給我們美術館,還是等展覽會過后,再賣?”
當周葉正不知道該怎么辦時,華興卻說:“吳館長,我們暫時還沒有賣的打算。周葉的畫先在這里擺著,若是有人想買周葉的畫,請吳館長通知我們,我們愿以交易額的百分之五作為酬勞。”
吳文成也不生氣,對周葉說:“小伙子,好好練習畫畫,但不要急于求成。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你的名字一定會被國人所知曉。另外,我再送你十六個字。”
不用吩咐,吳文成身后的人就拿來一支毛筆,一瓶墨,一張上好的宣紙。
吳文成開始揮毫,沒幾秒,他就把筆遞給身后的人,又從身后的人手里接過一個大印章,印了下去。
周葉看了一眼華興,發覺他身體在細微地顫抖。
“拿去吧。”吳文成道,頓時他身后有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捧起吳文成書寫過的紙,走到周葉跟前,周葉接過。
“專心致志,心無旁騖,一鼓作氣,一氣呵成?!奔埳厦鎸懙?,正是這十六個字。
這時,吳文成的聲音響起:“無論你畫畫,還是干什么,這幾個字都通用,是制勝的法寶。”
“謝謝吳館長對周葉的器重?!比A興搶先道。
“謝謝吳館長。”周葉鞠躬道。
就在周葉愣著的時候,華興道:“吳館長,如果沒有什么事,我們就走了。”
“好,去吧?!眳俏某蓳]了揮手。
出了美術館后,周葉唏噓道:“那個吳館長架子還真大,寫字的時候竟然還要人伺候,我在電視里看到的皇帝也就這待遇?!?
華興笑道:“成名的畫家,心里總是有一股自傲,自然要擺架子。不過他對你贈字,說明他對你有好感,以后你就可以找他幫忙了。”
“那吳館長為什么突然要買我的畫?”周葉突然問。
“有些人,最愛收藏字畫,也有錢。他們經常喜歡在美術館里轉悠,看到喜歡的字畫,就會找美術館館長買走。今天吳文成要買你的畫,說明你的畫有價值。將來你要是出名了,畫的價值自然會翻幾番,甚至是十幾番,擺在美術館里,就是鎮館之寶。這期間,要是有人看上了你的畫,要買走,他自然能賣給別人,賺取差價。”
“哦,原來是這樣。”周葉恍然大悟,心里也很激動,說不定幾個月后,他就是國人皆知的大畫家了。
回到學校后,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張恬,張恬說什么也要看一看周葉的畫。
“10月3號北京美術館舉行展覽會,我們可以進去看。”
“哇,你現在真厲害,沒想到我的男朋友竟然是大畫家,他的作品竟然可以被擺在北京美術館里?!睆執褚荒樑d奮。
周葉摸了摸張恬的臉,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不久以后,周葉的名字就會國人皆知了?!敝苋~從心底里激動,名揚四海,或許不久后就可以實現。
10月3號那天,周葉陪著張恬來到北京美術館,排了半個小時隊,才進去。
“你的畫在哪里,我們去看,好嗎?”張恬掉過頭問周葉。
“在二樓的大廳里?!?
周葉和張恬上了二樓,大廳里雖然有很多人在走動參觀,但是已經不是那么擁擠了。周葉與張恬來到巨畫下,聽見旁邊有很多人在指著巨畫驚嘆:
“哇,誰這么厲害,竟然能畫這么大的一幅畫!周葉?沒有聽說過。”
“這幅油畫畫得真好。”很明顯,說話者是一個附庸風雅之輩,連油畫與國畫也區分不開。
“這哪里是什么油畫,分明就是國畫,你真是白活這么大了?!币坏琅曧懫?。
“畫這畫的周葉,一定和我年紀差不多,我年輕的時候,學過國畫,可難了,最后不得不半途而廢?!币粋€五六十的中年人感嘆道。他們萬萬沒有料到,畫這畫的周葉就在他們旁邊,并且只有十八歲。
張恬聽到別人的對話,心里如同吃了蜜一般甜,拉周葉的手拉得越緊了。
在人們經意或者不經意之間,周葉的名字的確開始在一部分人之間流傳起來,人們稱呼周葉的時候,會稱作“青年畫家周葉”,或者是“中國最具天賦的青年畫家”??傊苋~名揚四海的愿望,似乎實現了一部分。
三年后,張恬在北京文理大學中文系畢業,回到家中,成了待業女青年。但是張恬似乎并不著急,因為在他的心中,周葉就是天,能帶給她安全感。
而周葉,早在張恬上大三的時候,就在北京買了房,把張蓮接了過來。從張蓮不多的訴說中,周葉可以感覺得到周云對張蓮并不好,所以,漸漸地,他與周云斷絕了聯系,如同陌生人一般。他有再多的錢,也不愿意給忘恩負義的周云,哪怕是一分錢。
周葉現在的生活可謂愜意無比,偶爾,他會前往中國的各美術大學,教那些懵懂的學生們作畫的技巧,但更多的時候,他則是坐在書房里,看書。他以并不快,但幾乎恒定的速度再畫畫。每當有了感悟,他就會畫畫,而他的感悟,往往一周會有一次。
他并沒有和張恬斷絕來往,彼此的關系反而更加親密,彼此更加信任,更愛對方。
張恬比周葉大兩歲,所以周葉覺得結婚無關緊要時,張恬的父母已經開始催促張恬。
周葉二十三歲,張恬二十五歲時,兩個人終于去云南結了婚。因為張恬曾經說過:“我喜歡云南的麗江,喜歡那里獨特的韻味。”張恬的隨意之言,卻被周葉牢牢記在心中,以至于在結婚的時候,張恬感動得淚流滿面。
時間是無情的,因為它從未因任何人而停止;時間又是公平的,因為它同樣未因任何人變快或者變慢。時間就這樣在流動,不經意間,又過了四年。
周葉已經27了,就在他27歲這年,他成了父親。張恬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后,他看著那個小小的生命,突然間覺得自己的生存又多了一份意義,一份責任。他決心要把自己的女兒培養成一個知書達理,心地善良的姑娘。為了這個目標,他愿意耗費自己二十年的時光。
吳文成已經老了,他不愿再擔任北京美術館館長,因為他已深深地感到力不從心。的確,無論他愿意或者不愿意,他都無可避免地老了。有一天,他終于想明白了這個問題,于是找到了周葉。
吳文成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氣后,緩緩地問:“周葉,你準備什么時候加入中國美術協會?”
周葉想了想,道:“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為什么?”吳文成緩緩地問。
“加入中國畫家協會,不能讓我的畫畫技巧更進一步,我若是加入它,只證明我想繼續追逐功名利祿罷了??上?,那些只不過是過眼云煙罷了,我不稀罕。我現在擁有的錢,足夠我和張恬平靜地度過以后的日子,我們一起把精力共同澆灌在我們的女兒身上,撫養他長大成人,這不是很好嗎?”周葉堅定地說。
“你變得沉穩了,不像我當年見到的那個小伙子。時間可過得真快啊!”吳文成嘆了一口氣,道。
“是啊!”周葉眼里也露出追憶的神色。
過了半天,吳文成才說:“周葉,我老了,老到不能擔任任何工作。你在我的協助下,加入中國畫家協會,然后,我再幫你坐上北京美術館館長的位子?!?
周葉搖了搖頭。
吳文成盯著周葉的雙眼,道:“仔細算算,我和你相識即是沒有十年,也差不多了吧。十年來,我幫過你很多忙,如果沒有我,你也不會有現在的名氣。更重要的是,我幾乎算得上你的老師,有幾次,你在畫畫方面誤入歧途,都是我糾正過來的。”
周葉沉默了,吳文成所言沒有半點虛假,要是沒有吳文成,他的確沒有今天。周葉在等待著吳文成的下文,他知道吳文成還沒有說完。
“現在,我以你老師的名義,請求你加入中國畫家協會,擔任北京美術館館長的位子。”
周葉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吳老師您都這么說了,我就答應您的請求?!?
吳文成看著周葉,笑了起來:“周葉,你是我心目中,唯一能擔任北京美術館館長位子的人,盡管你還年輕?!?
“我一定會將這個館長做好的?!?
“那好,既然這樣,你明天就擬出一份加入中國畫家協會的申請書,我在中國畫家協會里也小有權力,能將它批了。”
第二天,周葉就擬好了加入中國畫家協會的申請書,交給吳文成后,立即通過。自此,他成為中國畫家協會的一員。
當天晚上,周葉在吃飯的時候,在飯桌上說:“我成為中國畫家協會的一員了?!敝苋~的語氣平淡,似乎并不怎么驚喜。
張恬默不做聲,依舊在吃飯,倒是一直關心周葉的張蓮,驚喜地問:“周葉,這是升官了嗎?”
周葉苦笑幾聲:“哪里是什么升官?這根本算不得官!倒是不久后,我可能成為北京美術館館長。”
張蓮驚喜地說:“北京美術館館長?那工資一定很大吧!”
周葉嘟囔了一句:“我現在又不缺錢,一直待在家里,平平淡淡挺好的?!?
周葉給張恬夾了一筷子菜,疑惑地問:“張恬,怎么了,這幾天看你情緒有點不對呀?”
張恬連忙搖頭,道:“沒什么,沒什么?!?
周葉沒有放在心上,心里琢磨在中國畫家協會開會,選舉北京美術館館長的時候,該怎么做。
過了兩個周,中國畫家協會傳來消息:吳文成老先生已辭去北京美術館館長的職位,中國畫家協會將于5月7號舉行會議,在會議上將重新選舉北京美術館館長。
時間很快就到了5月7號,周葉隆重地穿了一套較為正式的服裝后,就來到了會場。會議在下午兩點舉行,現在雖然才一點半,但中國畫家協會的大部分成員已經到場。
周葉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四處打量起來。時間很快就到了兩點,時間剛到,一個老頭就走到會場中心的圓臺上,嘴湊著話筒,道:“今天,我們中國畫家協會在此舉行會議,主要是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座的諸位能夠于萬忙之中抽空參加會議,對此,我表示深深的感謝。下面,有請中國畫家協會副會長辛堯先生講話?!?
接下來,就是各個重要人物的講話,一個小時后,主持會議老頭才道:“請已退休的前北京美術館館長吳文成先生發表講話。”
吳文成走了上去,清了清嗓子,道:“我吳文成,今年已然八十歲,光北京美術館館長這個位置,我就當了十五年。如今,我老了……好了,我的講話完畢。不過,我還要補充幾句話,當然,這不在我的講話范圍內。待會,就要選舉北京美術館館長了,我倒是有一個人選,那就是周葉。周葉,在座的諸位知道吧?”
吳文成的話,在會場引起了軒然大波,許多畫家都交頭接耳,議論不已。
“這周葉才多少歲,就要擔任北京美術館館長的位置,那置我們這些老畫家于何地啊?”
“周葉我知道,就是幾年前崛起的那個青年畫家,我看過他的畫,很不錯。不過他年紀尚小,經驗尚淺,恐怕不適合擔任北京美術館館長。”
“胡鬧,他吳文成雖然是德高望重的老一輩畫家,但也不能專制獨裁!現在的世界是民主的世界,他這是休想!”
這時,吳文成沙啞的聲音在全場響起:“周葉,年紀輕輕,但畫畫技藝已經不輸于我們這些老一輩的畫家。這點不用說,在座凡是看過他的畫的,都會明白。我知道大家的想法,大家認為周葉年紀尚小,經驗不足,品德未知,實在是不適合擔任北京美術館館長。但是,我告訴你們,你們都錯了。我和周葉相識近十年,他為人穩重,頭腦靈活,完全有能力擔任北京美術館館長。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在座的諸位,有些是我的朋友,有些我也不認識。但希望諸位朋友,無論認識不認識我,請相信我,投周葉一票。”說完,吳文成緩緩地走下了圓臺。
吳文成走下去后,會場的畫家們又議論了起來:
“周葉的畫確實是好,他現在也將近三十了,又不是小孩子,相信可以勝任北京美術館館長這個位置?!?
“此言差矣。他畢竟還年輕,怎么能當北京美術館館長呢?”
“你是嫉妒他年輕有為吧?”支持周葉者毫不客氣地說。
“你……”反對周葉者被說得啞口無言。
“下面請……”主持會議的老頭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人推開,仔細一看,卻是中國畫家協會的副會長辛堯。
辛堯怒氣沖沖,朗聲道:“吳文成,你雖是畫界的前輩,但也不可亂了規矩。那周葉我知道,今年他不過才二十七歲,年紀如此之輕,若是當上北京美術館的館長,不是對在座的各位資深的畫家不公嗎?”
吳文成本來剛回到座位上坐下,聽到辛堯的話后,幾乎暴跳如雷,走到圓臺上的桌子旁,拿過一個話筒,就罵道:“辛堯,你怎么可以在此胡亂噴糞?想當年我在中國闖出名氣的時候,你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現在可好,位高權重,竟攻擊起前輩來,真乃大逆不道!而且,現在選舉還未開始,你廢話什么,還不快坐到座位上!”說完,吳文成怒氣沖沖地盯著辛堯。
辛堯哈哈一笑,不在意地說:“吳文成,你妄為畫界前輩,竟然滿嘴骯臟不堪之言,成何體統!我敬你為前輩,你可別倚老賣老,不識抬舉,自取其辱!”
“你……”吳文成說不過辛堯,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指著辛堯。突然,吳文成一腳沒踩穩,跌倒在地上。
吳文成已是八十高齡,此時跌倒在地上,一時間更是站不起來。
周葉看到此幕,急忙站起,跑到會場中心的圓臺上,扶起了跌倒在地上的吳文成:“吳老師,你沒事吧?”
吳文成喘了口氣,道:“周葉,我真是不應該讓你加入中國畫家協會,這辛堯就不是個東西!”
周葉讓吳文成坐好后,拿起桌子上的一個話筒,冷冷地看向辛堯,道:“辛堯,你如此對待畫界前輩,難道你小的時候你父母沒有教過你對待長輩要有禮貌嗎?你現在雖然貴為中國畫協副會長,但是你這樣的副會長,我也不稀罕?!?
辛堯哈哈一笑,道:“你這黃口小兒言辭倒是犀利!不過,身為前輩就要有前輩的樣子,像吳文成這種老東西,只不過是白白活了八十年罷了!我這個人始終站在理這一邊,就算你是八歲孩童,只要占理,我就敬佩你。但是你要是胡攪蠻纏不講理,哪怕你是八十歲的老東西,我也敢和你這歪門邪道斗上一番?!?
“辛副會長倒是會說,竟然把吳老師劃分到歪門邪道里面,那么,你是什么?你不尊敬長輩,就是大錯!我問你,假如你爸爸看見你不成器,一不小心扇了你一巴掌,你就要罵他是老東西嗎?你不但沒有禮貌,而且是個庸才!我見過你的畫,太過平庸,我看你活了五十多年,畫的畫都不如我,更別說是在座的畫界名望了!”
“你……好,好,竟然說我畫的畫不如你,真是狂妄,我還沒有見過你這么恬不知恥的后輩青年。好,狂妄啊……”辛堯指著周葉,氣得說不出話來。
也許是周葉的言辭過于激烈,會場的有些中年人站了起來,吼道:“周葉,小小年紀,這么狂妄,你怎么能對辛副會長這樣說話!”
“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做任何事都要問心無愧,這件事明明是辛堯有錯在先,你可別仗著自己活得長,就欺負后來人?!绷硪粋€人站起來呵斥道。
會場頓時沸騰了起來,人們都激烈地議論、爭吵起來。周葉望了望整個會場,才明白了中國畫協里的成員也分黨派,三個一黨,五個一派,互相攻擊,毫不隱忍。學藝術的人,一般都剛正不阿,不會拐彎抹角,互相攻擊,也渾然不懼,不如有些搞政治的人那么擅長隱忍、偽裝。
這時,吳文成再度顫顫巍巍地走了上來,滿懷歉意地說:“周葉,我沒有想到會搞成這個樣子!唉,咱們走吧,退出中國畫協。你的本領就是你的本領,誰也奪不走,退出中國畫協也不會少了分毫。只不過,恐怕你以后的路要難走許多,會受不住流言蜚語,那群無聊之輩的言辭攻擊的。”
“好,我沒有什么意見。至于流言蜚語、言辭攻擊,我倒是不怕。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是為自己而活,不會被其它什么所影響的。”
吳文成嘆了一口氣,道:“希望如此?!?
周葉拿過話筒,慷慨激昂地說:“在座的朋友與前輩們,今天我們是來開會的,但卻造成現在這樣,實在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即使如此,我也絲毫不悔,因為辛堯竟然蠻橫不講理,胡亂攻擊長輩,而這副丑惡的嘴臉,都被大家得知了。在座的諸位,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人加入畫協是為了爭名奪利,但是,我相信這樣的組織,你們即使爭得了最高的職位,也沒有什么用?,F在,我和吳文成老師在此宣布,正式退出中國畫協。吳老師,我們走?!弊詈笠痪涫侵苋~對吳文成說的。
周葉的話,在會場引起了軒然大波,大部分畫家都停止了爭吵,呆呆地看向會場中心的圓臺上的周葉。
周葉拉著吳文成,吳文成拿起了一個話筒,急促地說:“相信各位離開了中國畫協,一定會有更好的發展?!?
辛堯面色陰沉,看著會場的眾人,道:“也好,周葉與吳文成這樣的敗類離開我們畫協,也是我們畫協之福。好了,我們現在繼續進行會議。”周葉與吳文成的舉動,相當于狠狠地扇了辛堯一巴掌,令辛堯顏面盡失。
會場的眾人議論了一番,又重新坐在了座位之上,畢竟周葉的話還不足以讓他們失去理智。在他們心中,留在畫協才是最好的選擇,即使周葉說得更天花亂墜一些。
出了會場,吳文成再次嘆氣道:“唉,周葉,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周葉擺了擺手,道:“沒事,反正我對虛名看得也不是太重?!逼鋵嵵苋~的心里,也是頗為煩惱的,他沒想到吳文成竟然做些沒把握的事,不但如此,更是連周葉也牽扯了進去。
從此,周葉的生活又恢復到如同往常一般。漸漸地,周葉才懂得了人言可畏,在中國,流傳出這樣一些閑言碎語:周葉,仗著自己年輕有為,在中國畫協的會議上無故頂撞副會長,嘲笑副會長是庸人。
在少數人的心目中,周葉已經不再是那個令人羨慕、才華橫溢的青年畫家,而是一個蠻橫無理,目中無人的狂妄后輩,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尊敬前輩,不懂人情事理。
周葉對此也非常急躁,但是他也沒有辦法為自己洗刷冤屈,只能任之發展。好在周葉的飯碗還沒有被打破,在中國,依舊有些人是聰明的。他們不會聽信畫協的片面之辭,因為沒有一個人會無緣無故頂撞前輩,除非那個人是傻子,但很明顯周葉不是傻子,否則又怎么會成為才華橫溢的青年畫家呢?
畫畫雖然作為一種高雅的藝術,雖然在普通百姓之間應用廣泛,但是卻沒有被大眾所重視,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與生活無關緊要的事情,普通人又怎么會在意。因此,周葉的名字一直也只是被畫界以及少數的普通人所知道,中國的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周葉是誰,除非周葉能為中國贏得世界性的榮譽,成為民族英雄。
時間就這么一天一天過著,周葉的成就似乎也止步于此了。但是,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周葉已經30歲了,他的妻子張恬比他大兩歲,但似乎更加漂亮了。周葉的女兒也已經3歲,她已經可以說出一些長的句子,只是發音有些不清楚。
“爸爸,我想要吃糖果,你去買?!边@是女兒經常對周葉說的話。
周葉害怕女兒會有蛀牙,因為他小時候就深受其害,嚇唬道:“小穎啊,你可不能再吃糖了,如果再吃糖,你的牙就會被小蟲子咬壞的。到時候,你會天天疼,晚上疼得都睡不著覺,你想這樣嗎?”周葉和張恬共同為女兒起的名字,叫做周穎。
“那我只吃一顆,蟲子都會要我嗎?再說,要是它咬我,爸爸會把它趕出去的?!敝芊f稚嫩的聲音響起。
“爸爸沒有本事,趕不跑蟲子,所以你最好不要吃糖。”最后,周葉還是心疼女兒,給她買了糖。周葉知道,小孩子換牙后會長出新的牙,所以他才會給周穎偶爾吃糖。但是沒有換牙之前,若是有了蛀牙,就會疼得死去活來,所以周葉也很謹慎。
父愛,不知如何產生,似乎只要一個男人有了孩子,就會對自己的兒女疼愛不已。周葉想到了周揚,直到他現在想起,腦海中出現最多的還是周揚束縛他的場景。不過周葉現在并不恨周揚,因為一切都已經煙消云散了,不是嗎?
只有在面對女兒的時候,周葉才會忘記煩惱,近三年來,只要周葉但凡空閑,就會煩得不知如何是好。世俗界對周葉種種負面的評價,更重要的是,張蓮在一年前體檢時,發現已經身患乳腺癌,即使不是病入膏肓,也已經無藥可救了?;忌习┌Y,幾乎相當于死神發給你一份通知書,告訴你命不久矣。以現在的科學水平,還難以醫治癌癥,能做的,只是盡量讓病人多茍延殘喘幾天。
一年來,張蓮住院八個月,四個月前,她知道住院也只是浪費錢,于事無補時,就離開了醫院,回到家中。長期的化療,使得張蓮的頭發已經掉光,她一個女人,整天只能帶一個帽子,痛不欲生。
近幾天來,張蓮的病情似乎突然有了好轉,竟提出要去廣場上散步。周葉只好陪同,沒想到張蓮竟要下床自己行走,周葉也只好依存。哪知張蓮剛下床站好,就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周葉連忙將她扶了起來。
張蓮眼神慌亂,解釋道:“我原本以為自己能站起來的……我原本以為……”
周葉將張蓮扶得躺在床上,轉過身體,抹了一把眼淚。
“生死終有命,又何需強求。媽要是走了,你就當媽出遠門去了,千萬不要哭……”她本來勸解周葉不要傷心,自己倒先哭哭啼啼起來。
周葉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心中難過不已。他聯系到了多年未聯系的周云,道:“媽的時間不長了,你來不來北京?”周葉聲音低沉無力。
“你是誰?”周云高聲道。
“周葉。”
“噢,原來是弟弟啊,你剛才說媽怎么了?”
“媽的時間不長了,你……”
“唉,我這幾天有一樁重要的生意,如果媽走了,你就風風光光地給她辦上一場,明白嗎?我知道你有錢,好了,現在我還忙,就掛了?!敝苋~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周云就掛了電話。
周葉每天情緒黯然,只在家人面前強顏歡笑,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他無能為力。
張恬的表現很奇怪,她每天拼命地為周葉做美味佳肴,看到周葉時,她明明想說什么,卻又欲言又止。
有一天早上,張恬來到周葉面前,流下兩滴淚水。
周葉著急地問:“怎么,老婆,發生什么事了?”
“我有話想對你說?!睆執竦吐暤?,低著頭,不敢觸及周葉的目光。
“有什么話就直說,咱們都是老夫老妻了!”周葉察覺到張恬極其怪異,于是開了個玩笑。
“我沒臉對你說?!睆執窨蘖似饋怼?
“有什么你倒是說出來啊,你當我現在有心情與你扯淡!”周葉的心情本來就很不好,看到張恬又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頓時高聲呵斥道。
張恬依舊在哭,過了幾秒后,周葉平復了一下心情,沉聲道:“有什么請你說出來,你知道我最討厭你的是哪點嗎?就是你哭哭啼啼,半天不支一聲。”
“我要對你說的話就在臥室的床上?!睆執裢V箍奁f完后竟離開了家。
周葉面色陰沉,來到了臥室,發現床上的確放著一個信箋。
周葉拿出信,看了起來,看完后,仿若遭受了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周葉:
周葉,我實在沒有勇氣當面對你說這件事,于是只好以信代替。對不起,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我只希望我離開以后,你能找到一份真正屬于你的幸福,然后忘記我。我們結婚已經有七年了吧,這七年來,你對我確實很好,我也沒有覺得受到委屈,如今我做出這種事,連我自己也堅信自己不是人了。對不起。七年來,我們互相關心,但是我已經感覺到我們的愛情已經消散,或者是已經轉化為親情。繼續維系著這個家庭的,我仔細想了想,是親情,而不是愛情。七年的生活比水還平淡,更是沒有了愛情,我覺得自己每天都在麻木地活著,找不到自己。
我一直問自己,我們的愛情呢,去哪里了?然而我沒有得出答案,只覺得自己更加麻木了。有人說愛情最終會轉化為親情,但我不這么認為,我們之間的愛情的消失,理應歸結于我們兩個都沒有細心地經營愛情。
我受不了平淡的生活了,可是我卻不知道怎么辦。我仿佛掉入了一個漆黑無比的深洞,沒有半點逃離的希望,直到我遇見了他。突然間,我就發現一絲陽光照了進來,接著,水有了,希望有了,再接著,愛情大海的波瀾壯闊又有了。
我愛上了他,但起初我并不相信,我以為那只是對朋友的好感而已。有一天,我回到了家里,兩天沒有見他,他的音容笑貌就出現在我腦海里,我一刻也等不及了,就跑出去見了他。我愛上她了。
周葉,對于你,我只有深深的愧疚,因為你對我一直很好。但是,我們余下的日子還有五十年,這五十年,僅僅有親情是不夠的,我需要愛情。
因為對你的愧疚,我更加不能欺騙你了,再欺騙你,我只會更加愧疚。我們離婚吧,只有這樣,我才算不欺騙你,心里的不安才會少一點。離婚后,我一分錢也不要,只要小穎。小穎是我的心頭肉,相信她跟了我之后,一定會比在你身邊更加快樂,更能快樂成長。
好了,就說到這里吧,說的再多,也于事無補。我只要小穎,不要錢,這也算是對你的一點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