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玲,你快起來,我們到外面坐汽車去書店。”流云拍了拍挨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林月玲。
“不要,好累。”林月玲渾身酸軟的靠著椅背,勉強保持著淑女的形象,嘟著嘴巴抱怨,“我受夠了高爾夫和爵士樂。那群上流社會的小姐們真是太能折騰了!動不動就舉行宴會,動不動就玩騎馬射擊,還整天為了顯示自己的博學說英文!哼!當初費了吃奶的勁才讓英文過關得以畢業,現在參加個聚會都得時刻用英文,這到底什么世道啊!太可惡了!”
流云無奈地看著裝死挺尸的好友,勸道:“那你回去催你大哥大嫂早點結婚,今后有你大嫂做擋箭牌,你就解放了!”
“唉!說到這個我就氣憤!”林月玲一聽到與自家大哥有關的事,立馬精神多了,“結婚直接辦個婚禮不就行了,就我們國家最麻煩!搞到現在才進行到訂婚這個步驟。”說著她又一臉感動的看著流云,“幸好有你和我一起,要不然我肯定會被那些女人煩死!為了答謝你,后天請你去看胡嘉熙主演的《舞女淚》,怎么樣?”
“好啊。不過你確定現在不離開這里嗎?”流云又戳了戳林月玲,壓低聲音說道,“我們呆這么久就喝了一杯咖啡,人家服務員都看咱們好幾遍了!而且你不是討厭吃西餐嗎?還呆在這兒是不是想找罪受?”
“行了,我這就起來!這里的服務員真討厭!”說完林月玲慢慢站起來,偷偷揉了揉腰部,狠狠地瞪了遠遠的望著她們的服務員一眼。
莫名中槍的服務員無辜的瞪大眼睛,我沒做錯什么吧?那位客人明明長相俏麗,我怎么就覺得她看我那一眼兇神惡煞的呢?
半個小時后,微雨書店。
“流云,我覺得你最近創作的速度越來越快了,紙筆消耗得好快。”林月玲左手握著一本書,右手拍了下流云的肩膀。
“是嗎?”流云手上停了停,并沒有太在意。其實她也發現了這個問題。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她感受到了愛情的滋味,對人生有了更深的感悟吧。
“老板,結賬。”
流云選好文具,付好錢便站到門外,一邊將打包的紙筆塞進皮包里,一邊等待林月玲。幸而今天她帶的是比較大的皮包,買的文具體積也較小,很順利就把手上的東西塞進包里了。
“姐姐!姐姐!總算找到你了!”
一道叫魂似的尖細女聲驟然響起,流云難受的縮了縮耳朵,真是太受罪了!
待聲音停下,流云反射性的四處張望,尋找發出聲音的源頭。
“啊!”手臂忽然被人抓緊,流云嚇了一大跳,不由驚呼出聲。
“你誰啊?這么沒有禮貌!”流云驚魂甫定,就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鎮住了魂。唉呀媽呀,這桑采青怎么還在上海啊!我都躲家里一個月才出門了!流云內里直哆嗦,面上一派鎮定與疑惑。
“姐姐!我是采青啊!你不認我了嗎?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惹你生氣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有苦衷的!”依舊穿著一身粉色襦裙,依舊滿臉無辜與真誠,如果沒有眼里隱藏得很好的輕蔑與驕傲,流云肯定給原主記憶中最厭惡與痛恨的女人打個滿分。
“什么采青?我只知道菜青蟲!”流云用力的甩了甩,發現自己竟然甩不開看似柔弱無力的一雙手臂,心里不由有些郁悶,這女主特定時候的爆發力強悍真是萬惡的金手指!
對于有野心的聰明女人,流云并不討厭,甚至很欣賞,但桑采青太沒有自知之明,太貪婪且心思狠毒,對他人沒有原則的肆意傷害,實在令人不喜。
原主雖然欺負過她,但也只是小打小鬧,而且從未占過上風,很多時候又因為看不上她而無視她,兩人之間算起來并沒有太大的仇恨,但桑采青的所作所為可是毀了原主的一生。
不說桑采青偷穿原主嫁衣之事,單說桑采青搶了原主的洞房,勾引原主的丈夫,按電視劇的劇情發展來看,如果中國沒有發生戰亂,方少陵后來沒有死亡,流云絕對會因為桑采青“無辜的行為”在方家舉步維艱。
更何況,人都是自私的,你沒犯在我手上,沒損害我的利益,我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討厭你,但你要是不知好歹,非要破壞我辛苦掙來的自由生活,那就不要怪我心狠!
流云斂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厲芒,桑采青忽然覺得周身似乎結了一層冰霜。不過她一向自我感覺很好,見流云掙扎,只以為她是在跟自己鬧別扭,心里應該很想回方家,便滿眼真摯的望著流云,繼續自說自話:“姐姐,我知道你厭惡我,但你不能不認我啊!自從你失蹤后,少陵一直都很想你,夫人也很擔心你,你快跟我回去吧!”
“你腦子有病嗎?我不認識你,更不認識什么掃陵!再不放手我就喊警察了!”流云憤憤地甩了甩被抓疼的胳膊,轉頭對著書店內大喊,“林月玲!好了沒?有瘋子騷擾我,快過來幫忙!”
桑采青直覺眼前相貌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就是沈家大小姐,即使不是,她也要把這名女子帶回去。
所以她像是聽不懂人話一樣,大聲勸說道:“姐姐,你不要鬧了!你再討厭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啊!你看你逃家幾個月,現在都瘦得不成人形了。你一個大小姐,從小沒干過一點兒臟活累活,連吃飯穿衣都要人服侍,成親后也沒吃過半點苦,逃家時又什么也不帶,不回方家你還能怎么養活自己?”
眼見周圍已經聚起一大堆觀眾,不少人聽了桑采青的話后還在竊竊私語,流云心下惱怒到極點,看向桑采青的眼里滿是不善。我現在跟原主的相貌差別那么大,你非要把我認作原主是何居心?
“林月玲,快幫我把這瘋婆子拉開!”
林月玲之前還在慢挑細選可心的書籍,誰知忽然聽到友人的叫喚,連忙付賬出了店門。見友人正被人糾纏,而且滿臉憤怒的模樣,她趕緊跑上前,幫助流云脫身。
流云一得自由,迅速往后退了幾步,下意識遠離桑采青。見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人還對著她指指點點,她面上飛快地閃過一絲慍色。
“流云,這到底怎么回事啊?”林月玲悄悄地扯了扯流云的袖子。
“沒什么,一個認錯人的瘋子罷了,你先等一會兒,我馬上解決。”流云安撫了好友,又定了定神,環顧一圈四周,高聲道,“各位,我與這名女子素不相識,她卻非要纏著我不放,說我是她姐姐,還詆毀我名譽。請容我問她幾個問題,大家伙兒來評評理,看看到底誰對誰錯!”
不得不說流云的好皮相起了很大的作用,周圍人一見這么個大美人兒站出來嬌滴滴的說話,身子都酥了大半,接下來還能瞧熱鬧,哪有不樂意的,均起哄叫流云快點提問。
流云待眾人安靜下來,便看向桑采青,問道:“這位小姐,你說我是你姐姐,那我們可是從小便生活在一起?”
桑采青不知其意,答道:“是,你我從小一起長大。”
流云眼里閃過一絲滿意,繼續問:“那為何我與你長得一點也不相似,你我的口音半點也不同?”
“我們同父異母,你我均是長相肖母,自然長得不一樣。至于口音……”桑采青一開始沒注意,這才發現眼前這名女子說話帶著很明顯不同于自己的口音,她不由得有些語塞。
眾人仔細一回想,才發現事實確實如此,有一著中山裝的中年男子摸著短短的胡須,朗聲說道:“不錯,一個廣東口音,一個好像是內陸不知道哪個省份的口音,說是姐妹也太牽強了。”眾人不禁唏噓。
流云連粵語都會說,在話語里參雜廣東口音自然不在話下,桑采青心里咯噔一下,一時臉色十分難看,正待說些什么,流云飛快地堵了她的口:“按你的說法,我出自大家,從小生活條件優越,你自然也是名門閨秀,對吧?”
桑采青臉色更顯難看,叫她否認自己出身高貴,在大庭廣眾下承認自己以前身份只是個丫鬟,這可能么?她心里不安,眼神陰郁的看了流云一眼,答道:“對。”
流云臉上沁出點笑意:“你確定嗎?名門閨秀會穿著這么老土的襦裙?你這身打扮,就算是上海的仆婦,都比你時髦得多!大家說是不是?”
圍觀的眾人瞬間嘩然,嘲笑鄙夷的目光紛紛投向桑采青。
桑采青只覺得這一生從未這么難堪屈辱過,眼里瞬間含淚,淚珠要掉不掉,看上去十分令人同情憐惜。
可惜上海民眾并非見識狹窄眼界低下的,對桑采青這樣的小家碧玉沒有多大感觸。
桑采青渾身氣得顫抖,目光利劍似的射向流云,眼里的仇恨惡毒萬分清晰。
流云臉上的笑意慢慢擴大,怕桑采青的女主光環發揮作用,語速飛快,聲音又響又脆,絲毫不給她反駁的機會:“這位土包子小姐,我真的懷疑,你不會是家里窮得沒飯吃了,見我打扮像個富家千金,又欺我年輕不懂事,才想著認我作姐姐,賴上我吧?”說著流云還特意抬高左手,露出手腕上看著就價值不菲的翡翠鐲子,右手不經意的拂了幾下。
桑采青表情愈發楚楚可憐,半垂著的眼里怨恨幾乎凝成實質。
不過眾人看看打扮得光鮮靚麗有如名媛的流云,再瞅瞅衣著老土的桑采青,心里俱是相信了流云的說法。
幸好今天為了參加宴會好好打扮了一通,否則還不得被桑采青潑一身臟水。流云在心里冷笑,見桑采青嘴巴蠕動,似要辯解,立馬又高聲說道:“你這騙子,想要做拆白黨也應該去找位名門公子啊,找我一個女人不是頭腦發昏嗎?”
眾人一聽拆白黨立刻抓緊錢袋,一溜煙四散開來。
流云也拉著林月玲隨著人群迅速離開。
徒留桑采青臉色鐵青的站在原地,衣袖下攥緊的雙拳顫抖不已,似乎隨時要暴起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