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肥胖的身影,由打三樓處順著樓梯而下。這是一個肥胖的老人,肥胖卻不顯臃腫,只給人一種富態(tài)的感覺。老人的裝束怪異,粗布的衣衫上銹著朵朵團花,一頭花白的短發(fā),就像是由打光頭過后,新長出來的一般。手中正盤著一對鐵球,下樓時龍行虎步,頗具威嚴。
身材肥胖的老人在小刀幾人到來之前便在樓上,這位怪異的老人并未選擇坐在空無一人的二樓,而是選擇坐在了同樣空無一人的三樓。
二樓所有人都回過了頭,看向樓梯處,也包括那位一心拜師的年輕人。
身穿黑衣的年輕人依舊跪在小刀的面前,只是回過頭看向老人的目光中不甚滿意。在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眼中,這只是一個富態(tài)的老人而已。
老人像是看透了年輕人的心思一般,開口笑道:“最基本的眼力還是要有的,若不然如何能夠做一個出色的殺手!”
“他說的沒錯!真正的殺手與常人一樣,絲毫不會露出自己危險的氣息!”小刀站起了身,說道。
老頭子上下打量了小刀幾眼,頗為贊賞的說道:“很久沒見過像你這般的年輕人了!不知小友可否將姓名告知我這個老頭子?”
“小刀!”小刀從未想過向任何人隱瞞。
“哦!你就是小刀?”老人聽過小刀的名字。如此怪異的名字,再加上他在江湖上留下的故事,足以讓老頭子高看一眼。但也僅僅是一眼而已!
老人坐在了小刀這張桌,就在小刀的對面,霍魯識趣的讓開了位置?他雖年輕,但自幼跟隨霍幫主身邊,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他能看出老人的與眾不同。黑衣男子還跪在地上,一切都是由他引起,可現在他也不知該如何收場才是。好在老人幫他解了圍,不然他真的會一直跪在這里。
老人將黑衣男子拉起,這一老一少同坐在一條長條板凳上。而后,老人只顧打量小刀,對于其他人,他根本沒興趣,也包括那個一心拜師的黑衣人。
“你真的就是小刀?”老人又問了一遍。
“是的!”小刀他還是如此回答。
“好!”老人說了一聲好。而后,用空閑著的左手猛擊桌面,震的桌案上的竹筷子騰空而起。而后繼續(xù)是左掌揮動,一雙雙竹筷子在掌力的作用下紛紛斷為兩節(jié)落下桌面上。細心之下可以看出,筷子全部是由中間斷裂,切口整齊,很難想象這是由一雙肉掌所造成的。況且這個肉掌的主人還是一個富態(tài)的老人。
二樓鴉雀無聲,尤其是坐在角落里的那十幾名殺手。今天,他們才真正見識到了江湖之深。有人因此在江湖上更加的勤奮,而也有人因此畏懼了這個能人眾多的江湖,而選擇過普通人的生活。同人不同命,一切皆由這十幾根竹筷子所改變。
“好!老先生的捻花指可謂是出神入化!”小刀感嘆道。樓上眾多的江湖人,唯有小刀與霍魯看透了其中的奧秘。不同的是霍魯并未對此做出表態(tài),因為老人感興趣的是小刀,僅此而已。
“如此年輕,便能夠被江湖人所推崇,不是沒有道理的!”老人感嘆,想來是已認可了小刀的眼力。
在外人看來,這十幾根竹筷子是被老者以掌風劈斷,實則卻是不然。在老人揮掌的瞬間,他的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處發(fā)力,手指成蘭花指狀,生生以內力夾斷竹筷。
此技名曰捻花指,取自佛祖弟子摩訶迦葉捻花一笑的典故,佛教典故中曾有記載。相傳,一名高僧曾經將拈花指練至極境,手指成蘭花狀,拇指與中指并和,點至對方眉心處,在對方眉心處留下了一片金色印記。而后,令對手毫無痛楚的死去。少林武學,由此可見一斑。
“想必這位老先生是出自少林一脈,卻不知為何要管著世俗之事?”小刀問道。他觀此人亦正亦邪,無論穿著打扮,還是行事風格,皆不像小刀以往所見的少林高僧一般,是以心生警惕。
老人笑道:“年輕人,你不想收人為徒,卻為何又不要阻止老夫收徒啊?”老人反問了一句。
“并無此意!只是我心中不明而已。想少林高僧雖以佛法度化世人,卻從未曾聽說過有插手江湖恩怨之事。更何況這位少年滿腹殺心,老先生如此縱容只怕是殺心更長,將來于人于己皆是不利!”小刀言辭犀利,處處以少林佛學質問這位老人。
“嘭!”老人的肉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幸得他并未用上內力,若不然這張木桌又豈能經的住他的一掌?
老人面色不善的說道:“年輕人懂得多是好事,可也不該在老夫面前賣弄。我少林雖仁,可也尊崇懲惡亦是揚善的道理。至于這位少年,老夫與他頗對脾氣,自然會相助于他,難道此事也需稟明你小刀嗎?”
小刀看向那個年輕人。年輕人正坐在老人的身旁,眼珠提溜爛轉,似是在思考兩人的對話。不得不說,這對他是一次機會。這邊,名頭響亮的小刀不肯收其為徒,而另一邊突然出現的神秘高手卻愿意助他報仇。兩相比較之下,答案已呼之欲出。
“砰、砰、砰!”少年跪地便是磕了三個響頭,口中尊道:“師傅在上,受弟子大禮參拜!”
“哈哈哈……”老人手中盤弄這兩個鐵球,開口便是哈哈大笑,渾身的肉被笑聲帶動著一陣顫抖。“年輕人,你可想清楚了?跟著老夫學藝,可要吃的了這份辛苦,而且一入我門便不可回頭了!”
“我愿……”
“且慢!”小刀開口攔住了這位正頭腦發(fā)熱的年輕人。論年紀,小刀并沒有大他幾歲,可若論起江湖經驗,年輕人卻是拍馬不及。小刀既然選擇將他勸住,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反觀小刀,卻并未繼續(xù)勸說年輕人,因為他知道這并不能夠讓這個頭腦發(fā)熱的年輕人清醒。小刀反而是繼續(xù)與老人探討少林之事,兩人就像是故交一般的閑談。
小刀問道:“在下也與少林頗有淵源,但卻想不通大師您為何不曾削發(fā)、不曾受戒啊?”
削發(fā)、受戒,已成為辨別出家人的標志。削發(fā),自然是將三千煩惱絲斬凈,而后用佛前香在頭上燙下戒疤,是為受戒。再看這位老人,分明已續(xù)起了須發(fā),故而小刀這才動問。
“這……”
還未等老人做出回答,小刀接著問道:“不知大師身為出家之人為何不口遵貧僧,而是開口閉口皆自稱老夫?”
“還有!你我交談一陣,卻還未曾請教大師法名,不知大師您是少林哪一輩的高僧。”
一連三個問題,沒給老人一絲思索的時間,可這三個問題又都與出家之人息息相關,若老人真的是少林高僧,定能不假思索一一答出。
“哦……”老人眼珠略一轉動,便想出了如何答復。“老夫已還俗多年,是以續(xù)起了須發(fā)。這多年之間未曾自稱貧僧,早已該了口,這有何奇怪呀!至于老夫嘛,我乃是苦字輩,如今的少林方丈苦禪便是我?guī)熜帧!?
“這恐怕也不對吧!”小刀又發(fā)現了他話中的破綻。“若是已還俗多年,改過了話語,倒也在理。不過,前輩的頭發(fā)怎會如此之短。難道您近日也曾為自己削發(fā)?”
“這個……”老人一時間無言以對。
小刀看著老人旁邊的黑衣年輕人說道:“這個江湖的水很深,我也只能是幫你到這了!”
再看老人,臉色已變的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恨極了小刀。“哈哈哈……”老人隨后一陣狂笑,說道:“好一個小刀,果然有兩下子!”老人身上的氣質完全變了,笑容中也顯的格外陰暗。若說剛才還算是一副得道高僧的姿態(tài),現如今卻完全成了一個江湖悍匪。
“小子!”老人轉而對那個一心拜師的黑衣年親人說道:“老夫既然說要收你為徒,自然不會收旁人阻撓。雖然老夫現如今已脫離少林,可這一身的本事還在,況且能夠幫你報仇。你說句痛快話,只要你愿意,老夫馬上就帶你走,傳授給你我的一身武藝!”
為了報仇,年輕人別無選擇。
“好!弟子以后就跟定了師傅!”
“哈哈哈……”老人開懷大笑,就像是在跟小刀示威一樣。“好徒兒,師傅這就帶你走!以后只能是你殺別人,沒有人能夠殺的了你!哈哈……”老人抓起年輕人的衣領,帶著年輕人從酒館的窗口飛躍而出。
“這!”如此戲劇性的變化,把與之同行的黑衣人都看傻了。眾人心想,“難道這小子真的是天資聰慧才被這隱居于此的高人看上的?”
然而只有小刀才真正知道,年輕人此一去福禍未知。
“不行!”小刀要跟上去,盡自己的最后一力。正因為他曾經也經歷過初入江湖的迷茫,所以他才不希望看到一個少年人在仇恨中淪陷下去。
小刀從窗口躍出,人在空中時口中便喊道:“在此處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