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下廚房去煮了一碗面,又切了一小碟腌好的芥菜絲,誰知,思莞冒著雪,回家了,看著阿衡,跟看見救命稻草似地,兩眼晶亮——阿衡,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阿衡看鍋里還有面,就給他盛了一碗,看他狼吞虎咽,身上還帶著酒味,直搖頭——你怎么才回家,大半夜,媽等你都等睡著了。
思莞大口吸溜面,你當我不想回家吃飯,公司才建,還沒上軌道,處處都要把關。
阿衡微笑,說少喝些酒,酒多傷身。
思莞搖頭,我喝得哪叫多,你是沒見過不要命的喝法。嚇,盛啤酒的玻璃杯,卻是倒的一大半白酒兌啤酒。
阿衡笑笑,轉身,端著碗,就要上樓。
思莞卻喊了她一聲,阿衡轉身,思莞說——阿衡,明天有空嗎。
有空,怎么了。
嗯,陪我,一起趕個飯局吧。
我?我去做什么。
一院的盧院長是爸爸的老朋友,他兒子到了適齡,我前些日子看過一面,相貌談吐氣質都相當不俗。嗯,你年紀不算小了,想帶你見見,交個朋友。
阿衡愣了,像是沒聽見,上了幾階樓梯,滯了腳步,輕聲說好。
思莞說明天是你的生日吧。
阿衡嗯,說二十二歲。
確實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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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赴約前,思莞帶阿衡專門買了衣服,做了個頭發。
那盧家公子沒有承父業學醫,卻在金融業有些天分,在美國念過幾年金融,開的有家公司,和思莞是談得來的朋友。
是個陽光開朗,體格高大帥氣的男人。
他本來同思莞打招呼,看到阿衡,卻展顏笑了。
聞名不如見面。溫小姐好,我是盧莫君。
阿衡看了思莞一眼,兄長投來鼓勵的眼神,阿衡依葫蘆畫瓢,說初次見面,您好,我是溫衡。
盧莫君笑,牙齒白晃晃的,像是給黑人牙膏打廣告的,他說,我知道,北溫家有兩位小姐,也知道溫思爾艷名遠播,昨天,思莞說讓我見他妹妹溫衡,我起初還有些失望,怎么不是溫思爾,現在看來,是我眼界狹隘了。
阿衡臉微微紅,有些不自在,您過獎了。
思莞笑得得意,我妹妹哪個都好,這個可是家母的心頭肉,要不是平時喜靜,哪里輪得著我這做哥哥的操心。
上開胃酒時,思莞看了看表,剛巧快到阿衡出生的正點,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系著藍緞帶的銀盒子。
思莞輕咳,對著盧莫君,歉意,說家母寵阿衡,非讓我正點給阿衡生日禮物,見笑了。
打開盒子,里面,是一串耀眼精致,高貴華彩的鉆石項鏈,墜子是紫鉆鑲的梅花。
阿衡愣了,看著項鏈,有些措手不及。
盧莫君看著項鏈,怔忪,說這不是,這不是,前兩天在s市慈善晚會上拍賣的紫梅印嗎,最后,說有一個神秘人用三百萬力壓全場拍下的,那個人是你……
思莞笑了笑,隨意開口,到場的確是不是我,但是是我找的人,去晚會拍下的。
阿衡也嚇了一跳,思莞撩起她的發,戴到她白皙的頸間,舉手抬頭,對面,那盧姓男子目光灼灼,定在阿衡身上。
阿衡苦笑,思莞到底擺的是什么闊。
回到家時,云在正在看書,抬眼,看到阿衡以及她頸間的……項鏈,云似的眸色似乎結了霧,他笑著開口,說姐,你相親怎么樣了。
阿衡不自在,去掉發飾,拿梳子梳頭,皺皺眉,輕輕開口——還好。
這少年卻把頭伏在阿衡膝上,摟住她的腰,問,姐,你快嫁人了嗎。
阿衡笑,溫柔撫摸他的臉龐,說瞎說什么呢,姐醫科要讀七年,今年才是第四年,還早著呢。
那,三年以后呢,姐就會嫁人了嗎。
阿衡點點頭,這是自然的,女大當嫁。
少年假寐,問她,姐嫁了人,我怎么辦,我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阿衡笑,傻孩子,姐就是嫁人了,還是你姐,什么都不會變。
云在說,你要是嫁人,就不會有多少時間放在我身上了。
阿衡卻大笑,云在,你難道預備一輩子賴在我懷里,不長大,也不娶妻生子么。
云在閉上眼睛,嗅到阿衡身上清新溫柔的松香,他淡淡笑了,輕輕嘆息,我是這么想的,也不認為,有什么不可以。
阿衡正想說些什么,手機卻響了。
喂,您好,請問……
哦,是我,盧先生。您有什么事嗎……
明天嗎,明天恐怕不行,明天我和思爾約好了逛街……
后天……后天也不行……呃,我沒有推辭……也沒有討厭你……
……周末嗎……好……好吧。
阿衡掛斷了電話。
云在卻睜開了眼睛,云一般的眸子,似淺似深,手把玩著阿衡垂下的發,溫柔,卻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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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城市里,有一個男人,戴著一個耳機,躺在華麗的地毯上,靜靜地,聽著爆裂得快要震破耳膜的搖滾。
他身后,站著另一個男人,長身玉立,耳在黃色曖昧的燈光下,有些透明的模樣。
這個男人說,你現在在想什么……我似乎一點都看不穿……今天為什么這么煩躁……誰又惹你了……我的辦公室……被你弄得一片狼藉……新年度企劃全都撕了……言希你該死的到底在做什么……
他坐在言希身旁,冷冷看著他的眼睛,說,我真討厭你這副樣子……總是不在乎我的情緒……明知愛的人是我……卻總是要任性地陷入自己的情緒……不給自己和別人留一條后路……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因為你的發脾氣又辭掉了幾名秘書……你厭煩看到陳秘書我知道……但這個人不能消失……他掌握我太多的東西……至少不能突然消失……
言希望著天花板,依舊,安靜地聽著音樂。
至少給我句話……你想怎么樣……或者你在鬧什么……溫家我已經徹底放過了……除了最原始的那些東西……在老爺子手上……我一時半會兒拿不到……但這構不成你發脾氣的理由……言希!
那個男人看著他半晌,突然,卻笑了,看著他的耳機,輕輕開口——抱歉,忘了,你聽不到。
那人摘掉了他的耳機,從言希腰間抱起他,走近裝飾華麗的臥室。
言希沒有反抗。
第一次沒有反抗。
他親他的眼睛,親他的鼻子,親他的嘴唇,盡管這個人神情沒有多大起伏,但這一切,足夠讓他覺得二十多年的忍耐是值得的。
他忘形,撕開那個大眼睛男人的睡衣,白皙清楚的紋理肌膚,一寸寸,只可能屬于他。
他向下親吻,那個男子,瘦弱的身軀,卻忽然躬起,抓著被單,嘔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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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2
阿衡和盧家公子單獨見了幾次面,云在臉色日復一日地變黑。
阿衡遲鈍,沒有看出,倒是思爾,看到此情此景,依稀想起某人的威脅,自覺離云在遠了些。
某次,阿衡與盧莫君出去喝茶,二樓茶座,靠窗,竹簾,古色古香,燃了佛甘羅,香氣淡雅撲鼻,阿衡心境甚是溫和。
二人聊了一些趣事,志趣頗是相投,不覺,時間過得很快,漸了黃昏。
天氣預報,晚間首都有雪。
阿衡看時間,正想做幾句結語告辭,盧莫君盯著窗外,看到什么,忽然笑了,莫名來了一句,帶著嘲諷和瞧不起——阿衡認識言家龍子嗎。
阿衡掃向窗外,茫茫一片的人海,遠去的什么,在霜色中看不清。
她放了自己一側的竹簾,微笑問他——言家龍子,指誰,作什么解釋。
盧莫君笑——按說,你該認識的,和你哥哥也算是好友,只是,現在,大家都不齒和他來往,你想必,也很少從你哥哥那里聽說。
他……
軍中元老言帥的長孫,軍派有名的太子,因為有些龍陽的惡癖,大家起了個諢號,言龍子,對這人,名副其實。
哦。
阿衡又耐心喝了幾盅茶,摸摸壺,溫嘟嘟的,已經失了甘味,才微笑,說盧先生,天不早了,家里估計做好晚飯了,我先回去。
盧莫君失笑,我們好歹算作朋友,不用一直這么客氣喊我盧先生吧。
阿衡點點頭,淡淡笑開山水,說好吧,盧莫君,再見。
窗外風緊,飄起了雪片。
阿衡轉身,下了樓,撐起茶樓階前的傘,只身,走進雪中。
自那一日,她和盧莫君,不再來往。
思莞問為什么,阿衡只說了一句話。
次次都請喝茶,喝得人倒牙,還不給點心吃==。
我說盧公子,人孩子就這點愛好,愛吃甜的,沒結婚時這點小要求都不給滿足,長此以往,孩子怎么敢嫁您種田生娃傳宗接代您說是不……
思莞想想也是,埋怨,我說盧莫君你也忒小氣,給我妹妹買籠甜包子能花你多少錢啊。
盧莫君大囧,揮淚,我真以為她是個風雅人兒,生性淡泊的……
思莞說,我靠我妹妹能裝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這你都看不出,還發展毛線==……再說,風雅人不是人,風雅人不用吃喝拉撒啊。
于是,這一次的紅娘,思莞做得不甚痛快,又連續介紹了幾家青年才俊,結果,次次約會,次次,家里那姓云的小子捧著心口做西子,心絞痛得我見猶憐,阿衡還沒抬腳,就昏厥,阿衡一推辭,立刻漸漸蘇醒,茫然著云一樣的眼睛拉著他的手溫柔萬分,思莞哥,我是不是病得太厲害,耽誤你們的事兒了。
思莞含血,心想你一天倒八回次次都到阿衡懷里你問我。嘴上卻咬牙說著沒事兒,哪天哥一定帶你好好體檢!
云在笑得牙齒細米似的,說我這是娘胎帶來的病,上次做手術好了九分,只剩一分,不定時發作,醫院檢查不出來的。
思爾在一旁偷笑,看兄長臉青,酒窩都沒了,把他拉了出去。
阿衡早就看出端倪來了,揪云在腮幫,面團似的,皮笑肉不笑,說云在你折騰什么呢,一天演八回你累不累。
云在很嚴肅,溫衡我跟你說我愛你不然我娶你吧。
阿衡也很嚴肅,云在你要是再敢犯戲癮演三十萬的戲信不信我拿拖鞋抽死你。
她記仇三十萬,很多年。
云在說我怎么演了,你哪只眼看見我演了……我是城隍廟的弟子,出家人從不打誑語。
思爾探了個腦袋,冷笑,和尚,你今天晚上再跟我搶羊肉片我捏不死你。
云在^_^,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僧久病纏身,不吃肉會掛掉的。
思爾翻白眼,呸,施施然飄遠。
云在卻膩在阿衡懷里,小時候的模樣,說阿衡我娶你吧,要不,你娶我也成。
阿衡說哎哎,別動別動,眼睫毛掉眼里了。
……
她給他撿眼睫毛,極其認真淡定。
他懶了,懶得說話了,窩進她懷中,索性睡個天昏地暗。
一覺好眠,曉春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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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里年外,有一日,阿衡碰到了孫鵬。
多年的朋友,寒暄近況,才知道,這廝在做股票行當,舍得下本錢,賺了不少。
他轉了轉桃花目,說阿衡你雙腮泛紅,眼含喜氣,是不是好事將近啊。
阿衡笑,是是,承你吉言,明天訂婚,后天嫁人。
孫鵬靠在梅樹旁,也笑,溫衡,我問你個事兒,成嗎。
你問。
假設,我說假設啊,讓你養只豬,你是愿意養個沒毛沒病的,還是愿意養個有缺陷,嗯比如說眼瞎一只耳朵聾一雙腿廢了的那種。
……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