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顫抖著開口。
“那就跳下去吧。”少年垂頭,平淡開口。
旁邊的導播急了,直跳腳,一直對著言希打手勢。
言希抬頭,把指放在唇間,微微笑了,示意他安靜。
電話另一側,那女子凄然開口——“連dj yan也認為我這樣的人是孬種,渣滓,社會的負累,是嗎?”
“走,或者留,活著或者死亡,都只是你選擇的一種方式,我無權干涉。”少年聲調平緩,卻在行字間帶了冷漠——“或許,從高層跳下,你才能感覺到自己對全世界的恨意得到昭彰,才能使靈魂得到救贖。你的父親母親才應該是世界上最應當遭到譴責的人,他們生下了你,卻不能在你高考失敗之后,一如既往無私地愛著你,只是想著怎樣逼死你,然后年紀老邁,膝下凄涼心中才舒服,是不是?”
對方聲音忽然變得尖銳——“你憑什么說他們愛我?!你憑什么說我死了他們會晚景凄涼?!他們看著我的眼神,讓我覺得我根本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我寧愿自己從樓上摔下,活不得死不去,讓他們后悔一輩子!”
言希笑了——“對,然后他們會繼續養你一輩子。”
那女子愣了,許久,哽咽了——“你憑什么這么說,到底憑什么。”
言希平淡開口——“憑你覺得全世界看不到你。”
“為什么?”
“如果,不是曾經在他們那里得到巨大的愛,如果不曾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又怎么會如此傷心。”
“可是,沒有用的,他們不會再相信我,不會再愛我。”那女子手掌撐著面孔,低聲哭泣。
“林小姐,你覺得,一直愛著你如此艱難嗎?”言希輕輕揉著眉心,低笑——“為什么不能相信他們?”
“或者,覺得這愛太過艱辛,實在無法忍受,不如選擇一個無懈可擊的契機,重新開始。”
那女子終究,嚎啕大哭,雨過天晴。
她說,dj yan,我想要好好繼續愛我的爸爸媽媽,我想要繼續。
言希愣了,繼而微笑,銳利的眼溫柔起來。
他說,你很勇敢,很了不起。
節目終于結束,言希抱著杯子狂喝水,抬眼,卻看到窗外有人輕輕扣著他面前的玻璃。
是陸流。
他笑了,言希,你真能忽悠人,愛不愛的,你又懂多少。
言希攤手,我倒是想勸著她體驗一把跳樓的滋味,讓她下輩子都不敢再踢這兩個字,關鍵電臺不干,它扣我工資,這事兒就麻煩了。
陸流穿著淡藍色的休閑裝,少了平常的練達早慧,面容倒是呈現出少年的清爽干凈。
他說,走,言希,我請你吃飯。昨天和客戶談生意,到一家法國餐廳,那家排骨味道不錯。
言希說你等我,然后飛速竄到隔壁辦公室,夸著幕后工作人員,唾沫亂飛,哎,姐姐,姐姐你今天可漂亮了,今天氣色真好,我們小灰沒有煩你吧,它可壞了,要是欺負你了我幫你拍它哈,
哄得一幫office lady 眉開眼笑,沒有沒有小灰真的好乖沒有煩我們,把狗籃子遞給他,又附帶了幾包醬肉干。
陸流笑,言希,你真行,把辦公室當成你家混,狗也專門找了美女保姆,放家里不行嗎,我記得你對狗毛過敏,什么時候愛狗了?
言希說我在塑造愛狗的新好男人形象,這狗只是個道具,你沒看出來?
小灰委屈,嗚咽,言希大眼睛瞪著它,半天,小毛巾又縮回了籃子。
吃飯的時候,言希狼吞虎咽,沾了一嘴醬汁,看得陸流頻笑。
言希,你怎么還跟小時候一個模樣,我走了三年也沒見你改。
言希吐出骨頭,指拈著,扔給小灰,并不答那人,皮笑肉不笑。
陸流,這個排骨實在不怎么樣,你的品位真的下降不少。
陸流垂頭,淺咬了一口,在舌尖化開肉香,淡淡笑了。
言希,并沒有什么不妥。
言希挑眉,醬味太濃,肉太生,薄荷葉串了味,盤子太小。
陸流淡淡掃他一眼,是你平時吃的排骨太廉價。
Chapter62
208寢室寢室長于無影半夜迷糊著跑廁所,卻看到墻角一隅的臺燈還亮著。
看到是阿衡,伏在板磚一樣厚的醫理書上,微閉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無影笑了,躡手躡腳走過去,只聽到軟軟糯糯的聲音。
“唾液淀粉酶,淀粉,麥芽糖,腮腺,頜下腺,舌下腺,咽喉,食道,胃,小腸,大腸,殘渣,糞便。”
然后,這聲音重復了兩遍,睜眼時卻被她輕輕蓋上,阿衡吸吸鼻子,聞出了無影的氣息,微笑,輕輕摟住她,聲音很輕很輕。
“姐,從樓上摔下來,沒有風聲,沒有自由,也沒有美感,只有糞便失控,腦漿迸裂。”
無影笑阿衡,背書背傻了吧你。
阿衡說,今天dj yan勸阻了一個想要跳樓的女孩,我只是,想說,dj yan如果知道醫理,肯定不用說這么多廢話,你不知道,他舌頭都快打結了= =。
無影無語,你能不能別跟小五混,天天抱著收音機死守,當人粉絲,加人fan ciub的,盲目腦殘到極端,沒看出那個男人已經想出名快想瘋了,整天訪談走秀的,恨不得每天在全世界面前晃三晃。
阿衡tot,點頭,大姐你總結得太精辟了,他簡直不放過任何暴露自己的機會,上次衛生巾廣告,就月月舒那個,一晃而過的路人甲看著都像那個囧人。我們當fan的也覺得好不容易好丟臉的呀。
無影說那你們倆還每天巴巴守在收音機前,看著寒磣人。
阿衡小聲打哈欠,都說是他的fan了。
無影笑,這也矛盾,誰家飯整天說自己愛豆壞話。
阿衡合上書,癱倒在下鋪,埋在枕頭中,含糊開口。我是那種會在別人面前裝作不知道dj yan可是無論他做了什么都會很快知道然后很鄙視他的fan。
無影抽搐,你確定你不是他仇人?
阿衡揚起小臉,錯,我愛他這個世界我最愛的就是他。
無影抓頭發,爬床,鄙視,你拉倒吧就你,昨天上黨課還說最愛□呢一眨眼就變人了,黨知道了該多傷心。
阿衡= =。
最終,平穩的呼吸,伴著窗外無憂的蟬鳴,包枕了個安眠。
好夜,無夢。
九月底,經常擠在院門口嘰嘰喳喳看著她們一臉崇拜的大一小孩子少了很多,忽然有些寂寞。然后想起去年,自己似乎也是這個樣子,像個陀螺一樣地跟在大家身后,一窩蜂地滿校園跑來跑去,人仰馬翻的,真的很鬧。
那時,也像現在,晚霞明媚,幾乎觸不到的風。
她笑著說,飛白,我好像無端感傷了。
兩個人,并肩,走在長長寬闊的街道上,吃完晚飯,真是消化的好去處。
顧飛白看她一眼,并不說話,把手插入了口袋中,指的隙從白色軟布中凹下,修長的輪廓。
忽而,想起什么,淡淡開口——“我把學費打到你的卡上了,不用把心思放得太重。”
阿衡訥訥——“我已經快攢夠學費了……”
她有些挫敗,總是無法理直氣壯站在他的面前。
似乎,只要是和金錢掛鉤的事。
顧飛白淡淡開口——“不是我的錢,大伯父的意思。你有什么,和他說。”
語氣十分理智。
阿衡是聰明人,自動噤聲。
氣氛,還是尷尬起來。
好一會兒,阿衡輕輕戳戳他的手肘,小聲開口——“顧飛白,你怎么總是這個樣子,誰又沒有招惹你,一句話,都能把人噎個半死。”
顧飛白冷冷瞥她,面無表情。
阿衡仰頭,眼睛含笑——“別生氣了,再生氣,我可喊你了。”
顧飛白撥拉掉孩子爪子,繼續面無表情向前走。
阿衡把手背到背后,輕輕繞到他的面前,可憐巴巴——“小白啊,小白,小……白。”
顧飛白從她身旁繞過,裝作沒聽見,走啊走,繼續走。
阿衡小跑,跟上,微微無奈了遠山眉——“顧飛白,你得寸進尺……啊,你笑了笑了,你竟然偷笑,真……卑鄙。”
顧飛白伸出手,指紋削薄,輕輕握住那人的,唇上掛著淡淡的笑——“子何許人,咬定青山,竟不許人笑?”
阿衡微笑,溫軟了眉眼——“顧氏賢妻,遲了六年,可否?”
顧飛白背脊挺直,白皙的臉頰有一絲紅暈,淡淡頷首——“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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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希接了陸氏的case,走秀前期,還需要一套平面宣傳,搭檔的,是個同齡的少年,長相并不算十分好看,但是面部輪廓十分柔和,奇異的溫柔清秀。
言希覺得眼熟,想了想,是了,那一日在cutting diamond見過的小侍應,還被小周訓斥過一頓。
他看到他,誠惶誠恐,低頭鞠躬——“言少。”
言希平淡開了口——“這里沒有言少,喊我dj yan或者言希都可以。”
那人輕輕點頭,有些靦腆,微笑了,露出八顆標準的牙齒——“你好,dj yan,我叫陳晚。”
言希脫去外套,漫不經心地問他——“誰選的你?”
陳晚彎了眉,軟綿綿的笑意——“陸少。他說,dj yan需要一個陪伴的背景。”
言希解襯衣扣子,垂頭,額發掉落了,半晌,隨意開口——“出去。”
陳晚愣了——“啊?”
少年似笑非笑——“我換衣服,你還要繼續看下去嗎?”
白色襯衣下,是一大片光潔白皙的肌膚。
那人臉紅,忙不迭關上門。
攝影師請的是隔壁島國傳說中的業界第一人,整天嘰里呱啦地,鼻子長到眼睛上,身后小翻譯走哪帶哪。
飯島大師嘰里呱啦,嘰里呱啦。
言希= =,丫能不能說人話?
嘰里呱啦,鼻孔,嘰里呱啦。
翻譯殷勤拍馬屁,飯島大師讓你們表現得再性感一點。
言希郁悶,靠,還怎么性感,老子襯衣被他扯得就剩一個扣子。
飯島跳腳,嘰里呱啦,呱啦啦。
翻譯說,我們飯島大師說,言希你的表情太僵硬了。
言希翻白眼,老子不是賣笑的。
飯島憤憤,扯幕布,使勁踩,嘰里呱啦。
翻譯也鼻孔,哼,從沒見過這么不專業的model!
一旁的策劃快瘋了,抹腦門子上的汗,唉唉,我的大少爺,我的言少,您就紆尊降貴給這小鬼子性感一把成不成,咱們這個場景已經費了十卷膠卷了,言少,再不成,boss會炒了我的tot。
言希挑眉,手比暫停,他說解扣子我解扣子,說嘟嘴我嘟嘴,說媚眼我媚眼,你他媽還讓我怎么著?!
言希脫了手上的白手套,老子今天休工,有什么讓陸流親口跟我說,你們好好侍候小鬼子。
轉身,朝更衣室走去。
陳晚手中抱著個飯盒,低著頭,跟在言希身后。
言希冷笑,你丫跟著我干嘛?!
陳晚臉微紅,小聲開口,言希,你一天沒吃飯了。
言希微愣,轉身,站定,瞇眼看他。
所以呢?
陳晚輕咳,我來之前,在家做了點兒吃的,你要不要吃些東西墊墊胃?
言希掂過飯盒,普普通通的飯盒。
然后,打開了,普普通通的米飯,普普通通的菜色,唯一看著誘人些的,就是幾塊散發著香味的紅燒排骨。
他笑了,頷首,謝謝。
拿著筷子,夾起排骨,咀嚼起來。
然后,那味道,不肥不膩,不甜不咸,重要的,是可以一口咬下的一根骨的上等小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