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哥一樣,念最好的大學的。
阿衡點頭,溫和回答——我會的。
溫母瞅著她半天,又看了沙發上的言希一眼——有我們溫家在,你以後想找什麼樣的工作,都成。
阿衡微笑——我知道。
做母親的,橫了心,開了口,不忍卻也硬下心腸——你再大些,我和你爸爸會給你找個品貌相當的孩子,你看怎麼樣?
阿衡望著窗外,天色已晚,起了身,緊緊握住言希的手,那人對她笑,滿目的天真無知。
“媽媽,天晚了,我們該回去了。”
溫媽媽搖頭,不贊同她逃避的態度——“阿衡,這是你必須要面對的問題,除非你和小希一樣,被時光挽留,永遠不會長大。”
阿衡轉身,滿眼淚光——“媽媽,那我,長大了,嫁給言希好不好?我不要兒子,不要女兒了,好不好?我不要輪椅了,好不好?”
這樣,好不好?
言希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帶著一絲迷惑。
緩緩地,有暖暖熱熱的液體燙過他的手心,一片濡溼。
灼熱的溫度,他縮回了手。
好痛好痛,不是鼻子,不是手,不是腳,不是眼睛,那是哪裡,爲什麼這麼痛,木偶爲什麼會痛……
她哽咽著,不曉得是歡喜還是悲愴——“言希,你等我長大,我們一起結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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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時候,b市無雪,今年,卻是一入了十二月份,就降了溫,思莞打電話回家,笑說天氣預報未來幾天都要大幅度降溫,後天初雪,你們可要趕緊加棉衣。
阿衡微笑看某某,早已被她裝扮成小熊模樣,底氣足了——你放心,今年言希一定百分百不會感冒,以前是他不聽話,不好好穿衣服才總感冒來著。
思莞沉默,半晌,纔開口——那就好。
他不捨得掛電話,東拉西扯,阿衡笑了,把笨重小熊拽到身旁,話筒放到他的耳畔。
言希平素是看到電話就激動的,抱著電話,樂呵呵的,可是,轉眼,咦,這個人明明就在,然後,腦袋像漿糊一樣,轉不開,聽著話筒對面絮絮叨叨,聽不懂,就使勁用手拉圍巾。
好緊好緊昂,好難過……
他像個孩子,拽著暖暖的向日葵圍巾,阿衡佯裝沒看到,爲了防止他凍著,繞了這麼多圈,依言希現在的智商,想解開,實在是白日做夢。
小孩子憋得臉通紅,還是解不開,然後,開始,用牙咬,咬咬咬……
阿衡怒——“呀,言希,不準學小灰!”
他不知何時,趁她不注意,和小灰臭味相投,每天學著小毛巾,在毛地毯上滾來滾去,總是滾了一身的狗毛。所幸,沒有過敏。
思莞本來叮囑著言希你要乖你要多穿衣服多多聽話,嘴皮子利索極了,摹地被阿衡嚇了一大跳,手一抖,手機啪嘰摔到了地上。
通話結束。
阿衡納悶,思莞怎麼不說一聲就掛電話了,可是注意力終究在言希滴在圍巾的口水上,黑了小臉,拿抽紙擦沾了口水的向日葵。
無論是不是生病,這人口水一向豐沛。
然後,多年後,某人調戲某寶寶,做嫌棄狀——“哎哎,媳婦兒,你看,他又流口水了,這麼多口水,不知道像誰……”回了眸,痛心疾首。阿衡無語問蒼天,是呀是呀,不知道是誰的優良基因,寶寶一天報廢一條小毛巾,吐泡泡跟泡泡龍一個德性。
他不記得她的名字,教了千百遍的言希阿衡也不會念出聲,就像是一個代號,在他的心中,隱約的有了無可替代。
這個模樣,阿衡是習慣了,預備了一輩子的,就算是思莞來了,她也必然會拒絕託付的。
言希是一個寶,即便長不大,永遠停滯在舊時光中,也只是她的寶。
她離賢妻良母的夢想好像又遠了許多。
阿衡笑,感冒了,頭昏昏沉沉的,吃感冒藥之前,把言希送到了溫家。
傳染了可是不得了。
她笑瞇瞇拍了拍他的手套——言希,你乖乖在這裡呆幾天,等我病好了就來接你。
言希學她,也笑瞇瞇。
溫母趕她回去,叮囑她好好躺著,用溫水用藥,在阿衡面前,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媽媽。
阿衡吸吸鼻子,昏昏沉沉,看著母親微笑——“媽媽,要是我沒有生病,很想抱抱你。”
然後,轉身,揮揮手,在寒風中離去。
言希意識到什麼,哇地哭了出來,要去追阿衡,溫母拉住了他,抱在了懷中,小聲哄著。
乖,寶你乖,阿衡只是生病了,你跟著她,她的病會更重的。
然後,想起女兒走時的那句話,眼角潮溼,又溫柔地抱了抱少年。
阿衡,媽媽這麼抱著你這麼喜歡的言希,可以等同於,抱著你嗎?
阿衡,這樣,你會不會不那麼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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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縮在被窩中睡得天昏地暗,迷糊中咳嗽了,可是四周那麼安靜,那麼放鬆,一點也不想要醒來……
她真的很累很累,是一種踩在棉花上,身體完全被掏空透支的感覺……
想要好好地睡一覺,就算是龍捲風了,也不想醒過來。
黑甜鄉中一片寧謐,這個世界,很溫暖很安全。
放鬆了所有的力,只剩下指間,握著什麼,卻不敢輕易放手。
上天知道,丟了,憑她這點資質,是再也找不回來的。
那是她的寶呵,不能丟……
她醒來時,牀前坐著一個人,伶仃的身影,紫紅的毛衣,黑髮垂額,明眸淡然。
是他。
她掙扎著,起來了,笑著問他——“你怎麼跑過來了,是不是瞞著媽媽,偷跑過來的,不聽話!”
他看著她,眉眼依舊乾淨漂亮,可是,看起來,又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阿衡輕輕拉了拉他的手,卻發現他忘了戴手套,指尖有些冰涼,捂了,放進被窩,開始嚇他——“又不戴圍巾,不戴手套,凍著了,要吃很苦很苦的藥,要打針,這麼粗的針管!”
她比劃著針管的粗細,少年的脣角卻有了溫柔促狹的笑意。
阿衡揉眼,以爲自己眼花了,他卻把她抱起,小心翼翼地。
拉開窗,含著霧氣的窗,一層冰凌,結著的霜花,美麗盛開。
再擡眼,外面已然是白色的世界。
飄飛的雪花,鵝毛一般,悠悠落下。
那是一年韶華落盡的餘音,是白雪皚皚的時光的流淌。
初雪呀。
阿衡笑,在言希懷中,有些不安,擡起頭,那人卻緩緩低了頭,有些涼的半邊面龐輕輕貼在她的臉上,緩緩地,淚水濡溼了整張面孔。
他許久未開口,此時,卻沙啞著嗓子,乾澀著發音。
“阿衡,我回來了。”
阿衡,我回來了。
遵守諾言,第一個,見到了你。
chapter51
阿衡呆了,半晌,反應過來,心跳得極快,有些喘不過氣,猛咳起來。
言希把她放下,取了熱水,帶著十足的笑意遞給她。
阿衡迷糊了,掐了掐自己的臉,自言自語——“不疼,看來是做夢了。”
本來就知道自己感冒得極重,只想著言希入了夢中,看著他,心中莫名地歡喜。
拉住他的手,牽了牽,又撫了撫他的雙頰,軟軟的。
呵呵。
阿衡笑了,心中有許多話,想說,卻不曉得從何開口,只好看著他,不住地笑意溫柔。
言希認真地看著她,眉眼有了動容。
阿衡微微嘆氣——“噯,可見,我是真的很想你了,言希。”
垂了頭,眼眶有些發紅。
那少年開口,嗓子荒了許久,聲音嘶啞——“阿衡……”
阿衡揉揉眉心,笑了——“言希,你不要喊我的名字,這樣……我醒來,會不習慣的。”
雖然真的很想聽到,但是,寧願不要聽到。
她一直努力著,想和那個像孩子一樣擁有不完整靈魂的言希一輩子平安喜樂,如果此生,再妄想著言希親口喊她一聲阿衡,即使是夢中起了貪念,也是會遭天譴的。
阿衡想了想,推開他的手,閉上眼,淡了表情——“你還是,快些……走吧,以後,不要來我的夢裡了。”
脣角有些發苦,是兒時中藥的味道,現在記起,實在是難喝。
身旁一直是他淡淡的呼吸,清恬的,帶著窗外寒雪的冷薄。
一直未散。
她睜開眼,那個少年,看著她,後退了許多步,站在了遠處,眸中沉沉浮浮,像極嫩綠的茶葉在杯中氤氳。
“阿衡,我拼了命,才把皮諾曹打敗的……”
這語氣,茶葉沉了杯底,沙啞著嗓音,帶了悲意。
他這樣說著,想起什麼,不安地睜大眼睛,帶了討好和刻意裝出的鎮定——“阿衡,你不喜歡我,我回去,把那個聽話的皮諾曹……還給你,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你不要生我的氣……”
漸漸微弱的聲音……
他垂了頭,軟軟的發沒了光澤,沉默起來。
漫漫微弱的哈氣,像是電流,瞬間擊破她的耳膜。
然後,潰不成軍。
她哭了,強忍著,連呼吸都無法順遂——“言希……
伸出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滲出血,疼痛回到感冒後遲鈍的感官。
原來,不是夢。
她走到他的面前,用力地,把他撞倒在地毯上,呼吸埋進白色的絨毯中,下巴幾乎要揉入他的頸間,壓抑許久的委屈,躁動起來。
言希手足無措,遭了突然的襲擊,後背有些疼痛,可是,聽到她的心跳,和他一同跳動著,酥酥麻麻的,終究,無力地垂下雙臂,沉默地仰望天花板。
緩緩地,落下的,是淚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哭。只是胸口有什麼東西,滾燙的,不曉得如何對待方好。
“言希,我真的很討厭你。”阿衡咬牙切齒,嗅到他身上清甜的牛奶香味,含混,幾欲落淚。
言希瘦削的身軀微微顫動,可是,終究無話。
“下一次,你要是再敢生病,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再找到你。”
他愣了,輕輕閉上大眼睛,嘴角微微上翹,淡淡的心形,認真開口——“我會的。”
“你就不能說我以後再也不會生病了!”阿衡磨牙。
少年伸出修長的雙臂,緊緊地抱住她,後背痛得發癢,難以忍受——“好,我再也不生病了。”
那樣平淡的語氣,談論天氣一般。
她的聲音悶悶的,帶了鼻音——“你要是撒謊了,怎麼辦?”
問完,方覺不妥,這語氣太親暱,太哀怨。
言希笑了——“阿衡,我這個人一般不騙人。”
阿衡點頭,囔囔的鼻音——“是,你騙起人來一般不是人。”
她的感冒極重,全身軟綿綿的,剛剛竟然能把言希撲到,實在是匪夷所思。
“咳,言希,你的背不疼吧……”她臉紅了,理智重歸,在心中不好意思地對手指。
言希笑得狡黠——“女兒呀,我可以撲撲你,讓你感受一下突如其來的外星風暴。”
阿衡猛咳,嚴肅道——“我現在生病了,是病人,你要體諒!”
言希大眼睛中映著阿衡,含笑,帶了寵溺和揶揄——“我生病時,也像你這樣不講理嗎?”
阿衡瞇眼,望著他——“你不記得嗎,生病時候的樣子?”
言希想起什麼,白皙的面龐有些發紅,含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