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這幾日太過喜慶了,天空又開始密密麻麻的下起了小雪,一點一點的砸在地面上,摔得支離破碎,粘在地面上很快變成星點水珠,星星點點聚集在一起,地面上便逐漸變得潮溼起來。
謝瑢裹著一襲狐裘站在紅傘下面,撐傘的人是謝家大公子,今日美曰其名被他約出來賞雪。
她不想來人家還不樂意,想著自己以前見到謝長翟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嚇得四處亂竄,當初想破腦袋都不會想到有一天咱們矜貴的大公子竟然甘願當一個給她撐傘的小廝,想著想著,脣角便沾染了絲絲笑意。
謝長翟站在她的身側(cè)瞧見了,於是輕聲問:“可是想到了什麼?如此高興?”
謝瑢搖了搖頭剛想說話,突然胸腔猛地一個抽痛,緊接著熟悉可怕的疼痛迅速瀰漫到四肢,她整個人無力的超前栽過去,好在是謝長翟眼疾手快將她拉到自己的懷中,那把紅色的油紙傘隨著呼嘯的北風很快被捲到了天際斷橋的邊上……
“怎麼了?”謝長翟單手抹上了她的脈搏,眉頭簇起,不知道她是爲何變成這個樣子。
謝瑢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脣色全無,昏迷的那一瞬間,腦海中只有一件事:“陳夙那害人的妖物出事情了!”
…………
謝長翟抱著謝瑢往車上走,姝好正好看見了,疾步走了過來:“我家少主子出了什麼事情?”
謝長翟陰沉的搖了搖頭,姝好抿了抿脣,當機立斷:“先把少主子放在馬車上,奴家自會想辦法,大公子就先回去吧。”
“我要跟著。”謝長翟先將謝瑢在馬車上安防好,篤定的看著姝好,姝好只覺得那雙眸子有無盡的深沉,看著真讓人難受。
“大公子深諳醫(yī)理,卻對少主子目前的狀況無可奈何,奴家只能將少主子交給有辦法的人,只是那人喜靜,大公子前去多有不妥。”姝好深呼吸一口氣,將之前一個男人教她說的話全部一字不落的說出來,那一瞬間,只看見大公子的眼神十分脅迫,忍不住脊樑骨就生出了一絲冷意。
片刻,謝長翟收回眼神,餘光愛憐的從謝瑢的臉上流連而過,才一言不發(fā)的從馬車上下去了,姝好二話不說拉起馬車的繮繩,駕著馬車離開。
“公子,要不要……?”青玉出現(xiàn)在謝長翟的身邊輕聲道。
謝長翟眼皮子微微斂起:“不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一旦她脫離了危險,你便回來。”
“諾。”
姝好一路駕著馬車狂奔,雪花將她的衣服都沾染了水漬,終於停在了一個山腳下,眼看著山路泥濘難走,她蹙眉,咬牙掀開簾子想要揹著謝瑢上去,但是沒有想到馬車內(nèi)竟然有兩個人。
驚蟄一臉嚴肅的捏著銀針刺在謝瑢的穴位上,擡眼看到姝好詫異的臉色,輕輕的開口:“我先給她做一些基本的鍼灸,如果我猜得不錯,她這應(yīng)該是被人下蠱了……”
“蠱?”姝好面色一白,有些緊張:“這可怎麼辦?我家少主子可會有事?”
驚蟄將最後一針插入謝瑢的體內(nèi),沒有正面回答姝好的問題,將馬車內(nèi)的幾根香點燃,吩咐姝好:“你看著點,香燃盡後,將我喊醒。”說完竟然自顧自的躺在了謝瑢的身邊,還不忘將毯子蓋在了身上,姝好吞了吞口水想,這個人是少主子的人,應(yīng)該是可以相信的,他不會做出傷害少主子的事情的,少主子不是說了嗎?一旦遇到危險就去找一個喜歡穿著紅衣名叫驚蟄的男人,這個男人肯定就是那個驚蟄了。
姝好站在馬車外面看了看周邊,很荒蕪,一個人影都沒有,況且周圍樹木茂密,現(xiàn)在大雪紛飛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馬車,所以便掀開簾子走了進去,專心的看著那幾根香,香燒得很快,她一眨不眨的盯著看,馬車內(nèi)薰著暖香差點將她給薰瞌睡了,好不容易等到最後一截變成灰色,她趕緊將驚蟄喊起來。
驚蟄打了個哈欠,面色不是很好的坐直身子,二話不說將謝瑢整個人拉了起來,也看不見手法如何,只看見他雙手一上一下,那原本空空的銀針袋子上面就佈滿了銀針。
“咳——!”謝瑢猝不及防的坐起來,吐了一口黑血,驚蟄蹙眉用帕子蓋在了她的臉上,半響等到她不再咳了,纔將帕子拿起來丟在馬車外面,又重新拿出一個乾淨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臉。
“我家少主子……”姝好猶豫的開口。
驚蟄吝嗇的給了三個字:“死不了。”然後懶腰將謝瑢抱起來,直接朝著山頂上飛過去,丟下一到聲音:“你你那個藏在暗處的一起,都回謝家等消息,告訴謝長翟,團圓夜之前,我一定將人送回去!”
青玉眼看著那一抹紅色幾個起躍消失在山上,無可奈何的現(xiàn)身,看著姝好,姝好看了看山上,又看了看青玉,問:“你會駕馬車嗎?”
…………
謝瑢好不容易從生死線上被拉回來了,一醒過來就聞見整個屋子跟要燒起來的嗆人味道,嚇得她以爲自己給人算計,房子著火了,誰曾想剛睜開眼睛便看見青煙嫋嫋中一人紅衣翩躚,正捏著一撮黑漆漆的東西丟盡罐子中,而那罐子正咕嘟咕嘟的燒著。
“這都是什麼味道?”謝瑢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嫌棄的開口。
驚蟄懶洋洋的看了她一眼,脣角還帶著一點傷痕,他冷笑一聲:“甭管是什麼味道,你現(xiàn)在小命兒都快要給你玩完了你知道嗎?”
謝瑢聽罷,用手摁了摁胸口地方,悶悶的還有些癢癢的:“這不是還有你嗎?死不了的。”
“這次不好意思,我就算再怎麼神通廣大也救不了你了。”驚蟄將蓋子猛地蓋在罐子上,大步流星的走到謝瑢身邊,直接用手指戳著她的腦門,一點一點的,痛心疾首:“你說說你,平時怎麼鬧都可以,現(xiàn)在連情蠱都整自個兒身上了,你是不是嫌棄自己壽命太長?”
“這件事情你不能怪我,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下蠱的。”謝小郎表示天吶!好委屈,簡直是冤枉!
驚蟄美目微微一瞇,瞪她一下:“你有什麼事情是知道的?誰給下蠱的這個知道嗎?”
謝小郎趕緊舉手表示:“這個我知道,是陳夙給我下的!”
“陳夙?”驚蟄眼中閃過一道暗光,他蹙眉:“憑什麼?”
“我也想知道他憑什麼!”
驚蟄撇嘴:“我的意思是他爲什麼不找一個壽命長一點的,要找你這個短命鬼下情蠱?”
“驚蟄你是不是要打架?我怎麼就成了短命鬼?!我要長命百歲的!你不要亂說話!”謝小郎炸毛從榻上爬起來,被驚蟄對著腦門又是一戳,給戳回了榻上。
他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用夾子將罐子蓋子捏起來,罐子內(nèi)燒的噼裡啪啦,不知道煮的是什麼,好生熱鬧。
“我很早之前就警告過你,遲早你的這條命要被你玩完,你就是不聽!”驚蟄難得嘆了一口氣,煙霧繚繞中,他的表情有些悠遠似乎隔著好幾個朝代,聲音略顯滄桑。
“情蠱是一種很霸道的蠱毒,說是毒其實換一種說法也算是救命藥,它可以將種下情蠱的一堆男女的壽命緊密相聯(lián),等於是陽壽互相對半分,我先前將你從懸崖下面救回來的時候,便發(fā)現(xiàn)你的體內(nèi)的脈絡(luò)已經(jīng)毀得差不多,最多活不過十五年……”說到這裡,驚蟄下意識不去看謝瑢的目光,接在後面繼續(xù)開口:“情蠱也是有子母蠱的,陳夙應(yīng)該是將子蠱下在了你的體內(nèi),這個樣子可以防止你因爲體弱被母蠱反噬,子蠱靠著母蠱的供養(yǎng)活著,一旦母蠱出現(xiàn)問題,子蠱也會有所感應(yīng),這大概就是你突然昏迷的原因,陳夙那邊應(yīng)該是出了一些事情……”
謝瑢聽完驚蟄的話,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些無法接受,她本以爲是一個負心漢的男人,竟然默不作聲的用自己的壽命綁住了她的壽命,突然這一瞬間她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你的身體太過虛弱了,這兩年又不斷的被下毒受傷,所以身體虧空很多,受不得情蠱這麼霸道的蠱,原先情蠱可以讓你延長壽命,但是現(xiàn)在很可能變成要你命的毒蠱。”驚蟄又慢慢開始說話,他將一個籃子裡的花花草草全部倒入那個罐子內(nèi),又是噼裡啪啦的聲音,他開口:“我原想著再過段時間替你煉製這枚丹藥,但是按照你現(xiàn)在的身體恐怕是撐不出了,子蠱必須取出來,否則你活不過大年初一。”
謝瑢覺得空氣中有些乾燥,她舔了舔脣角,嗓子緊了緊開口:“不是說子母蠱互相牽連,壽命均分嗎?”
“那是母蠱被壓制的情況下,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打聽了一下,陳夙遇刺重傷,現(xiàn)在正昏迷不醒,正是母蠱最爲強盛的時候,趁著它反噬宿主的時候,將子蠱取出來最爲合適不過。”
“那……”陳夙會怎麼樣?
謝瑢吐出一個字音,驀地住了嘴,她覺得胸口的地方發(fā)慌,空空的很難受。
驚蟄是看著謝瑢長大的,哪裡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麼?輕輕的開口,冷靜而又無情:“他會死,子蠱取出來的瞬間,母蠱就會完全反噬他,吸乾他身上的血液。”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