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還挺意外的,壓根沒想過饒迪會來探病,這幾天顧沉漠沒在她面前提饒迪一個字,她知道,他們不可能這么輕易地就斷了。
饒迪一身素色,長大衣,黑色馬丁靴,身材高挑,170以上,帥氣的中性短發,輪廓分明的五官,尤其那雙深陷的歐式眼,給她增添了幾分高貴的氣質,也有一種不可親近的疏離感。
就是這種無法讓人親近的感覺,讓顧母很是排斥她。
不像許俏,隨和、貼心,一看就是孝順兒媳的料!
饒迪筆直地站定,雙眼看著病床.上坐著的,臉色蒼白,正掛著點滴的老人,她披著外套,病房里暖氣很足,旁邊的床頭柜上,加濕器不停地冒噴霧。
她表情嚴肅,抬眼看著自己。
有點緊張、局促,冷熱交替,使得她的雙頰發熱,有點難受。
“阿姨?!彼p聲喊,扯出一個很僵的笑。
面癱臉!
顧母有點不滿,在心里嫌棄道。
“sandy姐,鮮花、水果給我吧!”許俏上前,打破有點沉悶的氣氛,饒迪看向她,將一束以紅色康乃馨為主的鮮花,遞給了許俏,她自己將果籃放在一堆果籃之中。
看得出之前已經有不少親朋來過,一片的鮮花,一籃一籃的水果。
“sandy姐,你坐吧!”許俏熱情地招待道,給饒迪一種,她是主人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而且,她為什么在這?
她沒坐,看向顧母,她面帶笑意。
饒迪知道,笑可以分為兩種,真笑和假笑,假笑又可分為很多種……
顧母的笑容,給她一種古怪的感覺,總之,不是真心的笑容就對了。
“俏俏,別忙活了,來伯母身邊坐著?!泵嫦蛟S俏時,她的笑容又變了,是非常和藹的善良的笑,讓她記起了媽媽曾經的笑容。
許俏走了過去,“伯母,您還冷嗎?”
“不冷,不冷!坐吧!你坐在這,我這心窩里就更暖和了!”顧母笑著道,拉著許俏在床畔坐下,一只手緊握著許俏的手。
看著病床方向那溫馨的畫面,饒迪覺得自己就是個多余的。
“饒小姐,坐啊,怎么不坐?俏俏是我未來兒媳,她招待你,就相當于我招待你!”顧母終于肯和饒迪說過了,不過,這話里的意思明白著是對饒迪示威。
未來兒媳……
饒迪稍愣,機械地在椅子里坐下。
“伯母!您又亂說了!sandy姐才是大漠哥的女朋友!”許俏.臉色漲紅,連忙道,看向饒迪,“sandy姐,你別誤會啊,伯母是開玩笑的?!?
“咳咳……咳……嘶……”顧母捂著心口,疼得倒抽氣,還咳嗽,一副很痛苦的樣。
“俏俏,亂說的是你,我可只認你這個未來兒媳的?!鳖櫮复舐暤溃驗榭人裕橆a紅.潤了些。
“伯母……!你這樣……大漠哥會為難的……”許俏一臉為難道。
“這次,他差點把我氣死,他不敢不聽我的了!”顧母沉聲道,不怕饒迪把這些話告訴顧沉漠,她堅信,她的兒子是個孝順的人。
“饒小姐,我們的意思,你明白吧?這次,我病重住院,也是因為你和我們家顧沉漠的事,因為你,我差點就死了。”顧母直白道,直接和饒迪攤牌的意思。
饒迪微笑,點點頭,“對不起?!?
淡淡地說了這三個字。
“對不起呢,是沒有用的。你要是想他高高興興的沒煩惱,想我這老太婆多活上幾年,就不要纏著他了?!鳖櫮赣值?。
“伯母!您別說了!大漠哥他要是知道……”許俏連忙勸顧母,一臉愁容。
“他知道又怎樣?我就不信,他會把我氣死!”顧母反駁,本來他們母子關系挺好的,就怪這個饒迪。
看起來就陰森森的,她實在不想要這樣的女人做兒媳,別說照顧人了,生活都不能自理,不能照顧她兒子不說,還得兒子照顧她!
看著顧母和許俏這一唱一和的,饒迪真希望自己不要這么聰明。
她站了起來,“阿姨,你好好休息,我走了?!逼届o的語氣,沒有笑,笑不出來。
“饒小姐,剛來就要走?”顧母幽幽地問,笑容依然古怪。
饒迪點頭,沒說什么,轉身便走。
“sandy姐!我送送你吧!”許俏也立即站起,連忙道。
“俏俏!你別走!”顧母拉住了許俏,瞪著饒迪的背影,“送什么送呀,不要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陰陽怪氣,哪像個女人,連人都不像!”
后一句說得很大聲,饒迪知道,是說她的。
她沒轉身,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病房門口,拉開.房門,迅速出去。
出了病房,空氣有絲清冷,但,呼吸順暢了,少了在病房里的沉悶和壓抑。
她果然不適應交際,尤其和不喜歡自己的人。
“sandy,怎么這么快就出來啦?”amy上前,疑惑地問。
“我們走?!别埖蠜]回答,異常平靜地說道。
“伯母!您怎么可以這樣?!她是大漠哥喜歡的,他自己承認的女朋友,你這樣,讓他知道了,他又得生您的氣了!”許俏看著饒迪和另一個女人離開的背影,回到病房,一副沒追上饒迪的樣兒,對顧母愁眉苦臉道,撒嬌的語氣。
顧母笑了。
“她要是告訴大漠,我也不怕!俏俏,你太單純善良了,你要堅信,咱家大漠是你的,這個饒迪,和他不適合!”顧母大聲道,許俏垂頭,滿身落寞。
“伯母……您不要為難大漠哥了,他不喜歡我,這就是一個死結?!?
“他不喜歡你,你喜歡他就夠了。俏俏,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同樣,感情也會被現實擊垮。大漠現在就是鬼迷心竅了,才喜歡饒迪這個人的,他們的感情不會長久的,這饒迪,跟我們不是一類人!你只要死心塌地地愛著大漠,總有一天會把他打動的,別著急,慢慢來。”
顧母握著許俏的手,語重心長道。
許俏紅著眼看著她,不停地搖頭,“伯母,您這樣對sandy真不好,大漠哥知道的話……”
“你個傻丫頭不會想著把剛剛的事告訴他吧?!不許說!就當這個饒迪沒來過!她要是告訴大漠,我更瞧不上她了!你也不許告訴大漠!”顧母強勢道,就算饒迪告訴顧沉漠,她也不怕。
饒迪沒去上班,從醫院出來后,就讓司機送她回公寓了。
她很后悔去了醫院,若不去,不聽到顧母的那些話,也許,這顆心不會動搖。
“oscar……”她在飄窗坐下,奧斯卡跳上來,鉆進她懷里,她撫摸著它。
“oscar,我很為難……很痛苦……我也不想阿漠為難、痛苦……”饒迪喃喃道,雖然是在對奧斯卡說話,其實都是自言自語。
“oscar,我不是一個正常的、討人喜歡的人,以前我不在乎別人喜不喜歡我,現在卻非常在乎……尤其是阿漠和他的家人……”
“oscar,我現在比以前變了很多……最近,為什么總心痛?”
“oscar,也許,我只適合一個人生活……”
饒迪垂頭,看著懷里仍然快快樂樂的奧斯卡,一滴眼淚從她內眼角滾落,“oscar,我要是你就好了……”
“可是,oscar,我舍不得你,更舍不得阿漠……”
聲音沙啞,她哭著說道。
原本是一個無牽無掛,不懂愛情的沒有情商的人,在明白了何為愛情之后,在動了感情后,就不同了……
她的心思,簡單而純粹。
——
開完會,顧沉漠疲憊地捏著鼻梁,沈霖淵和何堇堯都沒走。
“伯母現在怎樣了?”何堇堯沖對面的顧沉漠揚聲問。
“沒大礙?!鳖櫝聊荒偷卣f了句,有點煩悶地嘆了口氣,他后腦勺往后仰著,靠在椅背上。
“為什么你們的父母就那么開明?我家的就這么不可理喻呢?”顧沉漠苦笑道。
沈霖淵起身,何堇堯雙手扣著捧著后腦勺,“想聽實話啊?”
顧沉漠一副“有屁快放”的架勢。
“我這么說,你別不高興。其實吧,伯母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關鍵吶,是那饒迪,和普通的女人太不一樣了!你看三嫂,我們家的悠悠,哪個不是玲瓏剔透,善解人意的好女人?饒迪呢,她連人情都不懂,太另類,也難怪老人家不喜歡,你說是不是?哥們我就事論事啊,您別不高興。”何堇堯很認真道。
“老婆是我的,在別人眼里她再不好,在我這,都是完美的不是?我高興就好,干什么非要他們也滿意?”
顧沉漠反駁。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顧大狀,中國父母不都是這樣?你找個讓他們滿意的好媳婦,是錦上添花,萬一不合他們的眼,矛盾就出來了!”
“那就耗著吧,饒迪現在也不想結婚,我也不可能娶許俏!”顧沉漠篤定道。
“大漠,我是支持真愛的!嬸兒那邊,你靈活點,多哄哄她,別總頂著,硬碰硬!”沈霖淵揚聲道,不管饒迪好不好,只要顧沉漠喜歡,那就是好。
顧沉漠無奈地又嘆了口氣,沈霖淵把何堇堯叫出去了,將空間留給顧沉漠一個人。
臨近晌午,他打電話給一家很美味的餐廳,給饒迪點了幾道菜。
他這幾天不在她身邊,他心里時刻惦記著。
手機鈴聲響了,饒迪猛地抬起頭,下了飄窗,見到顧沉漠的來電,她遲疑著,猶豫了下,才接起。
滿身疲憊的顧沉漠,在電話接通后,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
“想我了沒?”他笑著問,想著那晚還沒完成的激情,有點遺憾。
想。
饒迪在心里回答,沒說出來,“什么事?”淡淡的語氣,機械的聲音,不帶一點感情。
顧沉漠皺眉,他以為經過那兩晚,她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結果,這語氣,這話,還是和以前沒兩樣。
“sandy,我是你男朋友,不管有事沒事,我都可以跟你講電話,明白嗎?”他耐心地教導她,他相信,他能教會她很多。
前提是,她愿意聽。
“不明白,我很忙?!彼鲋e,也不想提去了醫院的事,只想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再出去了。
顧沉漠的心撕扯了下,明知道她就是這樣的個性,但是,她冷漠的聲音,還是輕而易舉地,傷到了他。
陷入愛河里的人,就是如此敏感、脆弱吧?
“sandy,你這樣說話,很讓我難過,對我要有點耐心,ok?”他耐心道,聲音輕柔。
“你在要求我?我最不喜歡被人要求,我只喜歡做我喜歡做的事,說我喜歡說的話?!别埖侠涞?,態度也很冷,教顧沉漠一頭霧水。
記得母親剛出事那晚,她在電話里還很懂事的,勸他珍惜媽媽,現在,怎么又冷淡了?
“我沒有要求你的意思,sandy,撒嬌,你懂嗎?剛剛我是在對你撒嬌,不是要求?!鳖櫝聊B忙道。
饒迪垂頭,看著端坐在跟前,仰著腦袋搖著尾巴看著自己的奧斯卡,它正在對自己撒嬌,所以,她懂什么是撒嬌。
是她不對,她在刻意疏離顧沉漠。
“我很忙。”說完,直接掛斷。
顧沉漠慌了神,她怎么了?
可能是因為他幾天沒去她那,她失落了。
饒迪關機了。
顧沉漠到醫院的時候,許俏正在喂母親吃飯,他很想直接把許俏攆走!
那樣的話,老太太也會氣吐血吧?
“俏俏,你歇會兒,我來吧。”顧沉漠洗了手,走近床畔,對許俏說道。
許俏將碗給了顧沉漠,“湯涼了,我去熱湯!”
“看看俏俏,多溫柔體貼的姑娘!”顧母看著許俏的背影,拍了下顧沉漠的手,夸道。
“是,好姑娘。”顧沉漠低聲附和了句。
“兒子,你腦子終于開竅了?”
“媽,不管我喜歡不喜歡許俏,她都是好女孩,可惜,她再好,我也不動心……”顧沉漠輕聲道,顧母的臉色變了。
“你還想氣死我!”
“不想。老太太,您饒了我吧!來,吃飯,別提那些不開心的了!”顧沉漠哄道。
顧母白眼他,“那饒迪……還纏著你?”
也不知饒迪跟他說了沒有,今天探病的事。
“我們是男女朋友,您說呢?”
“哎……作孽啊……”顧母嘆息道,顧沉漠不由著她抱怨。
許俏被他支開,在過道里,顧沉漠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大漠哥,我也知道,沒名沒分的,在這照顧伯母不像話,我也說過要走,可是伯母她聽說我要走,心情立即就不好了,我不忍看她難過……”許俏一臉為難,快哭了的樣子。
“長痛不如短痛!你不可能成為她的兒媳,更不可能照顧她一輩子!俏俏——”
“顧沉漠!你背著我和俏俏說什么?!”身體羸弱還不能下床走動的顧母,居然從病房找出來了,看到她,顧沉漠大驚,許俏也是,兩人連忙沖上去,把她扶住。
“媽!您出來干什么?!”顧沉漠惱火,沒好氣地吼。
“是你,你背著我欺負俏俏,攆她走!”顧母也毫不示弱,跺著腳,氣憤道。
顧沉漠快給她給跪了!
許俏也快哭了,“伯母!我求您趕緊進去吧!”
顧母好不容易進了病房,這一折騰,心口的刀口疼得更嚴重了,躺床.上一直在痛苦低吟。
顧沉漠出了醫院,就直奔超市,買了一堆食材和饒迪喜歡吃的零食,還拿了幾盒安.全.套。
傍晚,空蕩的公寓里,空無一人。
奧斯卡也不在。
饒迪還沒下班,他去了廚房,冰箱里還有剩菜,還是他那晚做的,水槽內有臟碗,碗里也是剩菜。
難道她這兩天都吃剩菜?
“sandy,你真是個孩子!”他寵溺地自言自語道。
顧沉漠做好晚飯的時候,饒迪還沒回來,鄙視,已經六點半了。
按理說,她早該到家了,她公司離這不遠,都是商務區。
打電話給她,提示關機。
印象里,除了坐飛機,她從來不關機,商務人士,關機影響業務。
顧沉漠有點慌了。
他剛要出門去找,想起什么,找去臥室,但,饒迪不在,而且,奧斯卡也不在。
哪去了?
顧沉漠給amy去了電話。
“顧律師,sandy今天沒有上班,下午四點的時候,給我來過電話說,她到機場了,飛總部出差去?!盿my如實道。
飛總部?她怎么沒跟他說?!
顧沉漠邊聽邊打開衣柜,她那只銀色的箱子是不見了。
“她的行程是提前安排好的,還是臨時的?”
“上午她去醫院的時候,還沒說要飛總部的?!?
“去醫院?什么意思?”
“顧律師!sandy上午去醫院探望您母親了,進去不到五分鐘吧就出來了,之后就回了公寓,沒上班。”amy如實道。
他完全不知,饒迪去探望過了。
是不是母親對她說什么,她生氣走了?
顧沉漠掛了電話,拍著腦門。
“你一聲不吭地走了,是什么意思?!”他沖墻上掛著的,饒迪拍的黑白色的寫.真照片,沒好氣地吼。
他氣她,就這么一聲不響地飛了,不知歸期,不知她的心思。
——
顧沉漠一夜沒睡,查過飛紐約的航班,還在空中,十幾個小時之后才降落。
他第二天一早,在醫院門口堵住了許俏,她像往常一樣,帶著早餐。
“大漠哥,你精神狀態很不好,沒睡好嗎?”許俏看著滿身疲憊,一身煙味的顧沉漠,沉聲問。
“昨個兒,饒迪來看我媽了?”顧沉漠黑著臉問。
許俏點頭,“我以為你知道她來的?!?
“我媽對她說什么了?”顧沉漠冷聲問,黑眸陰鷙。
“大漠哥……”許俏一臉為難的樣子。
“你給我說清楚!”顧沉漠失了平時的禮貌和溫和,不客氣道。
“伯母其實也沒說什么,sandy姐沒說兩句話就走了。只不過,伯母在她面前說我是她未來兒媳,我反駁她了!”許俏剛說完,顧沉漠握緊拳頭,發出清脆的骨骼摩擦聲。
“從今天起,請你不要再照顧我媽!我們顧家有的是保姆,請得起看護,她也有兒有女!”顧沉漠不客氣道,言外之意是在諷刺許俏。
他雖然覺得許俏無辜,但,她也有錯,錯在她態度不夠堅決,何況,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真能跟一個年過六十的老太太處這么好?
許俏的臉色漲紅,委屈得快哭出來的樣兒,顧沉漠冷酷地走了,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