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闔眼,
千萬年消散於萬里雲(yún)煙,
逝去的悄無聲息。
記述著上古輝煌的神殿,
散落於荒野,
散落於森林……
璀璨的文明逐漸衰落,
崛起於新紀元的生靈主宰著新生的大地。
神靈被遺忘於沉睡的時光,
歷史被掩去了光輝,
灰塵下殘存的只有破敗的祭壇,
閃爍著倔強的光輝。
風(fēng)不會停留於大地上,
只會鏤刻出風(fēng)巖之花。
時間不會爲誰而停留,
但會於世間萬物上劃下刻痕。
沒有人知道大地之神沉睡在哪一座地宮裡,
只看得見遼闊的荒野。
沒有人在乎太陽與月亮的神祇在片空間,
只要它們每天升起降落……
再也,
沒有人知道……”
吟唱如風(fēng),充滿磁性的聲音飄散於空氣中,緩緩、溫柔地渲染過每個人的髮絲。
歌謠與琴聲緩慢而優(yōu)美地吹拂過幻界天的黃昏……
歌聲止息,一羣半大不小的孩童恍若自夢中驚醒,看著眼前的、坐在樹下的黃石上,那位英俊的歌唱者。
他笑了一下,笑容連面前的小孩們看了都臉紅。身穿著修身的旅行裝,令他比實際看起來略顯瘦削。
他眨了下眼,黑色的眉毛鋒利如刀,襯托著那對金褐色包圍著中心小黑點、外圈卻是淡金色的雙色眼瞳,如此地晶瑩剔透。那是一對非常特別的眼瞳,長期曝曬於日光下的人們,眼睛與頭髮的色素退去,如老人般退去生命光采與記憶,會擁有這樣的眼瞳。但那些眼睛多半空洞無神,或是半盲的狀態(tài)以宣告生命即將走入墓石,但這歌者不同,他的雙色眼睛像琢磨過的寶石一般。
微微拂動的直黑髮長不過寸,如黑色的細絲,乾淨(jìng)利落。
風(fēng)吹亂那光線流動的頭髮,而他很少去看管那些髮絲。
風(fēng)言是個英俊的吟遊詩人,至少目前他是,同時也是一個空間法師。
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擁有著精神力和靈力親和的天賦,可以調(diào)動一點靈力爲己用,可以開啓靈陣使用靈力物品等,但是九成九的人天賦僅止於此,連一個最基礎(chǔ)的法術(shù)都發(fā)不出去。所以,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被稱爲法師的。
上古大戰(zhàn)後法則無處不在,而擁有天賦的人們通過修煉就能夠感應(yīng)到虛空中法則脈絡(luò),精神契合自己同屬性的法則引導(dǎo)靈力施放出法術(shù),就可以被稱爲法師。
第二紀元人族繼承了一部分上古精靈的傳承,上古精靈的階位劃分也同樣被沿用,而這一境界則被稱爲聚靈境。十二大屬性皆九條基本法則脈絡(luò),根據(jù)精神力所能契合法則脈絡(luò)的多少——每三道爲一個等級,劃分爲初階、中階、高階。
在《法則百科詳解》中,肉體是做爲承載精神的容器,但所能承載的精神力是有限的,當(dāng)?shù)竭_一定限度修煉的精神力便會溢出再無法增長,這種情況被稱爲聚靈境巔峰。
而這時法師的精神之海已經(jīng)足夠堅固,如果想再往下修煉,就必須使從本質(zhì)上改變,使精神力凝聚蛻變爲另一種更高階的力量——“神識”。
神識源於靈魂,作爲精神力的更高階體現(xiàn)有著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是靈魂的延伸,神識的產(chǎn)生的則代表著進入煉神境。
作爲神識最基礎(chǔ)的作用就是感應(yīng)外界,進而通過神識控制虛空中能量產(chǎn)生法術(shù),煉神境法師則可以通過神識初步干涉物質(zhì)。
自然界中法則存在著不計其數(shù)的組合,只有堅韌的神識才能將不同的法則進行梳理排序從而發(fā)出強大的法術(shù),而不同於聚靈境時簡單的借用,煉神境的劃分依據(jù)法師對基本法則的組合,同樣以不同的法則脈絡(luò)每三道組合爲劃分。
說道神識,並不是勤奮努力就可以產(chǎn)生那麼簡單的,許多法師終其一生被困在聚靈境,這其中天資、機緣缺一不可,能夠感應(yīng)並且抓住虛空中法則波動的一點靈光,再除去突破時精神之海破碎成爲廢人的法師,能夠修煉出神識的更是十不存一。
至於其上的真靈境則是涉及到法則結(jié)構(gòu)的解析重組,以及靈魂本質(zhì)上的提升,爲以後的封神奠定基礎(chǔ)。不過哪怕是在上古時期,上古靈族堪稱絕世的天賦,修煉到封神的也是鳳毛麟角。
上古之戰(zhàn)後世界本源改變封神之路似乎就此斷絕,所有修煉到真靈境的法師都被卡在這一境界,直至老死。
法師的修煉越往後越難,需要的時間和努力往往十倍百倍的增長,但做爲法師每提升一個階位能力也會隨之恐怖的增長,風(fēng)言便是一個很厲害的空間屬性煉神境中階法師。
平時風(fēng)言喜歡唱歌給人聽,在旅行中唱些如史詩般的詩句於所有經(jīng)過的大道、路徑上,彷彿傳道一般,時間久了風(fēng)言乾脆成爲了一個吟遊詩人。
不過,風(fēng)言更喜歡唱歌給小孩聽,看著他們童稚可愛的臉,恍若檢視多少年前不諳世事的自己一般。
但他比誰都明白:被稱爲“故事”的歌曲,只不過是間隔久遠,遠至千百雲(yún)紀前發(fā)生的事罷了。
那些吟唱的故事,他得用別的方式、別的語言唱出來,因爲,所使用的字詞若不夠淺白,大部份的詩句小孩們是聽不懂的。
這需要一點技巧,但他應(yīng)付得來。
風(fēng)言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樣,旭·風(fēng)言,曙光的詠歎。
有了這個名字以後,甚至沒有人能夠想出一個更加是個他的綽號來送給他。
令他出名的,是一個大盜。
這個大盜長期在南荒東邊出現(xiàn),很多人聽說過他的惡名,但是因爲畏懼,這個大盜一直逍遙法外。
直到有天清晨風(fēng)言站在他面前,直到聽到嘆息的大盜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沉浸於琴聲中,空間凝固,身體無法行動,完全受制於人的時候。
風(fēng)言的琴音飄渺而且優(yōu)美,幽冷的琴絃映著大盜的驚駭和絕望。
大盜在絕望中提出要以所有的錢來換的一條性命,風(fēng)言沒有說話。
“是誰讓你來的?我出比他高三倍的價錢!放過我吧!我已經(jīng)是一個廢人了,以後只會找個地方終了殘生!”
風(fēng)言微笑了,但是眼眸仍然是冰冷的。
“我殺你,沒有任何理由。”
鮮血染紅了野草,大盜在帶著腥味的空氣中倒下,臨死前,他模糊的聽見風(fēng)言詠歎般的語調(diào):“也許有一個理由,因爲你殺人不該那麼殘忍……”
這一戰(zhàn),風(fēng)言的瀟灑身手和他伴著輕風(fēng)的死亡宣判被知情人所傳唱。
後來關(guān)於風(fēng)言的傳說很多,某天黎明飄渺的琴音中又殺了某個賊人,某天清晨輕風(fēng)中只留下某個妖物的無頭屍體,某天清晨他又如何,但是總逃不過幾個字,曙光、琴音,還有他輕風(fēng)中詠歎般的死亡宣言……
像他的名字一樣的風(fēng)言,旭·風(fēng)言,曙光的詠歎……
“偉大的聖賢解讀了法則的奧秘,
無所不在的法則神鏈,
支架著這個生命國度……”
傳說在這個時代早已脣亡齒寒,只剩初生的孩童、初自彼方而來的孩子們喜歡聽這些神話,成人們已然濡染了這個世界的煙硝太深,靈性已經(jīng)在生活歷練中消失殆盡……
當(dāng)他撥動琴絃上最後一個音,一陣風(fēng)剛好吹過。夕陽開始斜照,將他修長的身影映照在身邊的樹木與石頭上。
然後,孩子們看著他頤長的雙手停留在他膝蓋上的古琴,等著他繼續(xù)那美麗悠揚的故事。
他看著孩子們,順手調(diào)整琴絃,沒再出一個聲音。
“……然後呢?”
一陣沉默後,等不到新歌的、坐在最前面的小孩問。
“沒了呀!”他回答,臉上帶笑。
“可是……故事沒說完呀!”小孩不死心。
“因爲故事本身還在進行呢,就連我也不知道再下來會怎樣。”他依然微微笑,說話聲與唱歌的聲音稍稍迥異。
“那……你告訴我,那些神都到哪裡去了?”一位扎著辮子的小女孩兒問。
“……我不知道。”他輕聲回答。
小女孩兒望著他身後的樹一眼,又問:“樹有神嗎?”
“……不在了。”他回過頭看,然後很自然的回答:“衆(zhòng)神已經(jīng)走了。”
“那漂亮的神靈呢?”另一個小孩問。
“某些神靈還在,但幾乎沒有人能看到他們。”他說。
“你看過嗎?”
“你是神靈對不對?”
“因爲妖魔要來,所以神都走了對不對?”
他笑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幾個問題與其他更多問題。
他似乎注意到斜陽已經(jīng)轉(zhuǎn)變方向,四周的光線由藍變紅,石頭上的影子越過他,連同他的,一起壓在草地上。
他嘆口氣,站起身來,拉動自己身後的披風(fēng),將琴背到背後,說:“好啦!都回去吧!小人兒,吃晚飯的時間到了,回到現(xiàn)實去吧,你們的媽媽在等著呢。”
小孩們雖然都站起身、心不甘情不願地輕輕拍著身上的灰塵,但沒有一個願意離開,依然圍著他,還有個小孩拉著他的披風(fēng)。
“你明天還在這嗎?”一個小男孩問。
“我現(xiàn)在就要走了。”他說。
小男孩臉上明顯有著失望,小小的腦袋翻攪半天也想不出什麼挽留的話語。
他的父母已經(jīng)嚴正的警告過他了,叫他不準來找這個來路不明的歌唱者。
現(xiàn)在時局夠壞的了,尤其是幻界天,這個由衆(zhòng)神構(gòu)建的精神世界裡各種騙子尤爲猖獗!
他費了好大的勁,纔將所有的小孩都驅(qū)離現(xiàn)場,一個小女孩兒要離開前還紅著腮頰,將一朵小白花交給他,對他說:“大哥哥,我喜歡你,你好英俊哦,聲音好好聽,我想嫁給你。”
“呦!”他揚一揚眉,接過小白花,笑了一下:那我可真榮幸!”然後輕推小女孩兒,要她趕快回家。
雖然那或許並不是真心話,也可能今生今世都無法實現(xiàn),但他心裡有點高興,這表示對女孩兒來說,他是有魅力的……
“可惜年紀太小。”
他笑了一下。
這是這個世界,女子向男人求婚的方式。
“我感覺不到我的心呢……”
風(fēng)言的表情有點無力還有點迷惘。
他衷心希望,這些可愛的小女孩兒們都能平安快樂的長大、與所愛的人共組家庭。
即便……世道人心已經(jīng)漸漸變得可怕……
他望著世界的盡頭,遠處隨著夜暮垂落,家家都亮起燈火,“雖然好玩……”他以手支頤,喃喃自語道:“實際一點吧!風(fēng)言!”他以詠歎般的美聲對自己說:“唱歌給小孩聽也拿不到錢……”
風(fēng)言將琴小心地放進皮製的背袋,然後伸手在空中畫了個符號,手中的琴已經(jīng)消失。
這是空間法師的獨門福利,以獨特的手法結(jié)合一些特定的材料,在現(xiàn)實空間中分隔出一個只屬於自己的空間,而空間的大小取決於主人的實力,以及所使用材料,不得不說這是個很實用的方法,但它只屬於空間法師,當(dāng)然還有一些辦法甚至可以讓普通人使用,但是昂貴的成本和稀缺的材料註定不能普及。
收拾好東西的風(fēng)言自石頭旁邊將一隻長長的、用黑厚的麻布緊緊綁住的條狀物──他的法杖“飛星”──背在身上。
迎著夜風(fēng),他向附近的聚集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