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香囊惹愁思

“因為小姐們都在女學念書呢，來不及量身，就按舊時的尺寸放大了一點做。這都是洗好熨過的，干干凈凈的，一會兒三小姐洗了澡就能試試，不合身再拿去讓人改?！被ㄒ饔謫柮髟拢骸跋丛杷蓚湎铝?？艾葉有么？老夫人說沒有再去她那里取的，這艾草驅五毒嘛?！?

明月點了點頭：“才剛燒好呢，早摻了艾草進去的，你進來的時候沒看見門上也插著艾草和菖蒲？”

春荷在一旁笑道：“這不必說，一定是剛才一進來就聞了我們屋子的香味，把這些事情混忘了?！?

花吟佯作生氣瞪了她一眼，又囑咐眾人道：“怎么會？你們瞧，這衣服我就放這兒了，一會兒別忘了給三小姐穿，還有這五彩絨線，還是內造的東西呢，不褪色的，一會兒給三小姐縛在手腕腳腕上?！?

那夏衣都是用輕薄的綾羅裁制的，樣式美麗，顧昭歡且不在意，倒是很喜歡那五彩絲線，從花吟手里接過，放到眼前細瞧，搓了一搓，確然是好質量，剛才她手上沾了水，此刻摸著也未褪色，下意識想給霓裳閣進點這樣的絲線好縫衣服或是繡花，又聽花吟說是內造的東西，不會批量產出，不由自顧自笑了。

花吟以為她是滿意那衣裳，也歡喜道：“三小姐中意就好，那這粽子？”

明月略思索道：“要不你這會兒就拿去罷，你們那邊的大蒸籠用起來更方便，倒比我們這個小鍋小灶的快多了?！闭f著就拿起一個輕些的瓷盆揀了七八個粽子給她。

“老夫人也吃不完這些，你們且自己留著?！被ㄒ饕娒髟峦枥锸暗枚嗔?，就拿了幾個出來。

明月笑著又將粽子放回了花吟的瓷盆中：“不是還有你么？免得你巴巴的跟老夫人求了?！?

花吟笑道：“你們這起子人，都和春荷這丫頭一起笑話我，也罷也罷，左右好東西落在我口里也就是了，隨你們怎么編排罷！我且給老夫人回話去，多謝三小姐了！”作勢行了個禮，端了盆抬腳走了。

到晌午時，明月等人已包了一大盆的粽子，都分批擱在自家院子的爐子上煮了，煮好之后送到堂屋桌上。

糯米和箬葉的清香與咸肉蛋黃的香味繚繞在一起，顧昭歡滿足地嗅了嗅，習慣性想讓春荷給東廂房送一些：“大哥那邊送過去了么？”

春荷和明月正忙著擦凈桌上的水珠，一聽這話俱愣住了。

顧昭歡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默然半晌，想著大哥早已離開，此時不知生死，嘆息了一聲囑咐道：“你們去忙罷，才剛說洗澡水備好了，我先洗了再用午膳罷?！?

明月答應了一聲，與春荷對視一眼，一個去開食盒準備飯菜，另一個指揮小丫頭端來洗澡水，都默契地不提顧昭益失蹤一事。

水汽氤氳，又有艾草和其他藥草的香氣混合著，沐浴的水呈現出淺淺的褐色，顧昭歡半靠在浴桶里，舒展開筋骨，近來的事情太多太過繁雜，直到此時方覺身心疲勞有所緩解。

花吟送來的衣裳都是細膩柔軟的絹布制成，針腳細密，顧昭歡穿著很合身，且是舒適，也不比霓裳閣的差上許多，不由想這裁縫手藝精湛，日后若有機會能夠收為己用委實不錯。

最后，明月為顧昭歡系上了那些五彩絲線，松松打了個結：“這些可不能除下的，到七夕那日才能剪下來給喜鵲銜去搭橋，給牛郎織女相會呢。”

“是有這么個說法，去年倒是忘了?！鳖櫿褮g抬起手腕盯著那絲線瞧著。

明月道：“去年不是忘了，是三小姐因幾次落水的緣故一直病著，連個端午節也不曾好好過，今兒都給補回來，一會兒可要多吃幾個粽子?！?

二人正說著，春荷和夏蓮端了兩盤粽子進屋，顧昭歡伸手去取粽子，被燙得“嘶”一聲縮回了手。

夏蓮抿嘴笑道：“三小姐慢著點兒，這是剛出鍋的，可燙著呢，奴婢用筷子剝了給您吃?！?

幾人都笑了，明月遞了一雙筷子給夏蓮，讓她撥開粽子給小姐吃，自己則將那幾盤河鮮和咸鴨蛋等時令食物移到了這邊桌上，放了個小碟子與作料到顧昭歡面前。

那鮮肉粽子果然正如明月所說，軟糯鮮香十分可口，顧昭歡一時貪嘴多吃了兩個，以至于飯菜倒沒怎么吃，后來還是明月勸了一句才住了口。

一時飯畢，大家收拾了東西出去，顧昭歡感覺困倦便靠在竹椅上瞇著眼歇中覺，還沒盹著多久，明月從外面回來了，怕她和衣睡在屋里著涼，就推醒了她，叫挪到床上，脫了衣服蓋上被子再睡。

顧昭歡先前還是迷迷糊糊要睡，被明月喚醒說了幾句話，又挪到床上，睡意已消去大半，后來再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后再也睡不著了。

明月見三小姐未能入睡，滿臉歉疚之色，但顧昭歡卻也不在意，只讓她坐近些陪著自己說話兒，明月心思稍安，拿了自己的針線籮筐，搬了個凳子坐到床前做著女紅活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顧昭歡說著話。

顧昭歡歪在床邊看明月專心致志繡著一朵芙蕖花，栩栩如生，似真能招惹蜂飛蝶舞一般，不由贊道：“明月姐姐真是好繡工，我這手笨的，多早晚也趕不上?！?

明月不以為意搖搖頭，笑道：“奴婢這手是勞苦人的手，該做活兒的，三小姐那手是念書算賬的，在這些針線活計上原本就是不用下什么大功夫的。況且，我見三小姐先前來家時，晚間還有繡一個流云香囊的，那刺繡工夫和從前比真真大有進益，如今可繡好了么？”

顧昭歡原是笑瞇瞇看著她繡東西，到此時卻一怔，鼻子里涌起酸意，那個流云香囊是繡了來答謝大哥的，如今荷包繡好了，人卻不在了，低聲道：“繡是繡好了，白擱著沒用呢?！?

明月只顧做活，并未察覺到她情緒變化：“奴婢上回沒敢問，現下屋里沒有人就大著膽子問小姐一句罷。那個香囊的流云圖案大氣飄逸，其實不太像是女兒家戴的，倒像是個公子哥兒佩戴的。三小姐如今還沒有定下人家，既然那香囊是白放著，倒不如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