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歡點頭表示明了，正準備上樓時，聽見柜臺那邊有爭執聲傳來，向柜臺那方望去，卻是店內的兩個學徒，人手一直毛筆，站在賬本前吵了起來。
顧昭歡柳眉輕蹙，不動聲色走向哪方。“這是怎么回事？”
先前爭執的兩人皆是一愣，望向顧昭歡和她身后使勁兒給自己使眼色的店小二，瞬時明了。其中一人率先開口道:“三小姐，你可得給我們評評理，師傅走之前明明交代了讓我們二人一人輪著記兩天帳，可是這廝，明明已經記了三天的帳，今日還不準備讓我記。”這人說的頗有些義憤填膺，見著顧昭歡就跟見著救世主似的，嘩啦啦一通倒苦水。
另外一個長相上看去頗為精明，旋即開口辯解:“你少胡說，明明就是你記不清帳我才不讓你碰，若記得清，我何故與你發生這無謂爭執，影響店內生意。”
看上去較為樸實的那人聞言漲紅了臉，又有真正的老板在這里，被對方說的急了:“我都說了那筆帳不是我記的，我也是前兩日才開始記賬，之前一直都是師傅在管……”
另一人得意道:“哦？那你的意思是說這筆帳是師傅記的了？”
“我，我……”被對方堵的啞口無言，較為樸實那人的臉瞬時漲成了豬肝色。
顧昭歡聽他二人爭執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心中對于王掌柜挑人的眼光有些質疑。一個太精明一個太老實，都不是能成氣候的。“那賬本能否交于我瞧瞧？”
這兩人中長相較為樸實那個叫趙義，看上去精明些的叫孫宇，都是王掌柜收在店里的學徒，好在他年邁時選一個，接替自己的位置。
孫宇趕忙雙手將賬本捧到顧昭歡面前，翻開前幾日賬目指給她看:“您瞧，就是這兒幾處，記的不明不白的，都不知道錢收在了哪處。”
顧昭歡順著他指的地方細細翻閱，發現這其中幾筆帳記得確實模糊，好似在刻意遮擋什么般。不咸不淡道:“這幾筆帳是誰記的？”
孫宇摸不清顧昭歡在想些甚么，手指指向趙義，義正言辭:“前幾日一直是趙義在記賬，這幾筆也是他記的。”
趙義此時百口莫辯，聲音都快帶著哭腔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三小姐你得相信小的啊。”
顧昭歡看看二人，心中有了計較。轉身問店小二:“王掌柜是何時回家的？”
店小二眼珠子溜了一圈兒，看看趙義孫宇，想著日后誰更有可能接替王掌柜的位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撒謊幫襯著孫宇，陪笑道:“回小姐的話，掌柜的是……”
“你若還想繼續在逸風軒呆著，最好給我實話實說！”誰知店小二話未說完，顧昭歡好似察覺了他的意圖般，倏地神色一厲，喝斷了他的話。
店小二猛然被喝，嚇得顫了幾顫。他是萬萬沒想到，看上去嬌嬌弱弱的三小姐，這一發火，周身氣勢猛增，竟讓人不敢在她面前耍滑頭。于是顫顫巍巍道了實情:“回三小姐，掌柜的是五月十二那日走的，算算也走了個五六天了……”
顧昭歡沉思，王掌柜是五月十二走的，這筆帳又恰好是在他走的前幾日記的，莫不是王掌柜記的？照理說王掌柜是有經驗的了，萬不會記這種糊涂帳，不然顧昭益也不會用他，難不成另有隱情……
顧昭歡再次對著店小二發聲:“王掌柜走之前可會讓別人替他記賬？”
這次店小二不敢怠慢，如實答道:“掌柜的此前都是親自過賬，從不假手于他人，凡事事無巨細……”
顧昭歡揮手打斷店小二的吹捧，既是王掌柜親自記賬，那這筆帳便是他自個兒記的了，只是顧昭歡實在不相信，王掌柜怎么會記這么些糊涂帳。
顧昭歡心中思量著，“這賬本我先帶回去，等過兩日再差人給你們送回來。”
顧昭歡這么一說，三人哪敢說個不字？忙點頭稱是，陪笑著將顧昭歡送出了門。
經此一鬧，顧昭歡也沒心情吃飯了，直接揣了賬本，吩咐馬車去八珍閣，想找章玥商量。
馬車內，顧昭歡閑著無事，去八珍閣又有一段距離，便細細翻閱起賬本以往的賬目。
這一翻便發現，之前的賬目每一筆都記的清清楚楚，但是到了近兩月，時不時便會有這么一筆“糊涂賬”被記上。
顧昭歡不明所以，一個想法漸漸浮上心頭，又馬上被自己否決。王掌柜是大哥親自挑選的人，她怎么能懷疑大哥呢？可若真是她想的那般，屆時又該如何處理此事？
一路上，顧昭歡的思緒浮浮沉沉，胡思亂想了一堆，直到聽見車夫說八珍閣到了，這才收起思緒，理了理裙裝，去尋章玥。
章玥見著顧昭歡，忙將她迎進屋，又將整個人仔仔細細瞧了一遍，有些欣慰又有些哽咽道:“歡兒在群芳晏上的聲名已是傳遍京城，絲毫不比當年的蘅公主差。若蘅公主在天有靈，也該欣慰不已……”
顧昭歡知章玥是念起了舊事，握住她的手調笑道:“原來就只我娘親會欣慰，玥姨難道不會替歡兒高興么？”言罷，還故作委屈的伸手抹了抹眼角。
章玥被她哄的傷感去了大半，刮刮她小巧的鼻梁，“就你會鉆人言語空子。你能聲名遠播，玥姨自然替你歡喜。”
顧昭歡抿唇輕笑，頗有幾分撒嬌意味:“那歡兒便借著玥姨的歡喜勁兒，可否請玥姨幫歡兒個忙？”
章玥笑道:“甚么忙你直說便是。”
顧昭歡將懷里賬本拿出，翻開那幾筆糊涂賬擺在章玥面前，“我今日去逸風軒轉轉，恰巧遇見里面兩個學徒因這賬本起了爭執，便過去了解情況……”
顧昭歡將在逸風軒發生的事情細說給章玥，章玥聞言漸漸擰緊了秀眉，眼光轉到賬本上，聽顧昭歡說完便明白，王掌柜這是做了假賬。
“你說這‘糊涂賬’是近兩月才有的？”章玥畢竟管理八珍閣多年，在經驗上比顧昭歡豐富許多，隧開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