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 又是搶的啊?”
胖團子一瞬間以為自己掉進土匪窩里去了。
“別怕,這一回本王沒說是給你搶的。”
靖王用自己為很聰明的表情摸了摸胖團子的小腦袋。
他頓了頓,緩緩地說道, “本王說,是為了皇兄搶的。”
阿妧垂著小腦袋陷入了沉默。
她覺得豫王殿下這回是肯定饒不了她了。
特別是豫王殿下是有雄心壯志要當皇帝的人……
她得罪了未來的皇帝陛下……
這是要完。
“先送給殿下一個。”胖團子認命了, 覺得能快活一日就趕緊快活一日,回頭等豫王殿下當真登基回頭找自己算賬,十姑娘一定乖乖地伏法給豫王殿下當毛圍脖兒。
她捏了一枚平安符, 摸著手中這細膩溫潤的玉料,又覺得顯榮長公主蠻財大氣粗的。這么多的平安符都是用白玉雕琢,那長公主莫不是搶了一個玉石礦吧?她咳了一聲, 收斂了自己的不恭敬,先送給靖王一個。果然就叫靖王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這還差不多。”這團子還知道將第一個給自己, 也不枉費靖王殿下待她的一片心了。
靖王頓了頓, 修長的手指從這團子的小肚皮上也取了一枚平安扣, 系在她的腰上。
“去送人吧。”他摸了摸阿妧的小腦袋。
“是!”胖團子就跟得到了圣旨似的,眉開眼笑地捏了捏自己的平安符, 又一下子跳到了地上去。她拿小衣裳兜著這許多的平安符到了寧國公的面前, 父女兩個頭碰頭看著這些平安符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分起來。
“父親母親大哥哥二哥哥一人兒一個。”胖團子奶聲奶氣地數著,寧國公連連點頭地一個一個往外拿,還時不時地嘀嘀咕咕提醒說道, “再給你三叔三哥四哥一人兒一個。”
他神秘地跟閨女說道,“你三叔是個悶騷,嘴上說無所謂, 你若是不給他,他會記恨你的。”
阿寧就在一旁替她大伯父捏了一把汗。
“可不敢得罪三叔,可嚇人。”胖團子急忙摸了幾枚平安符,沖著外頭的太陽照了照,選了一枚最剔透好看的親自蹭過去,討好地對林三老爺說道,“給三叔!升官發財呀!”
阿寧就覺得不必給她堂妹捏把汗了,直接預備后事好了。
出人意料,林三老爺竟十分平靜地伸手接了這平安符,還摸了摸胖團子的小腦袋。
林三姑娘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種十分玄妙的懷疑的姿態。
莫非她爹還當真是個悶騷?!
“給姐姐們,還有,還有二嬸兒。”阿妧分完了平安符,見還剩下好些,就覺得開心極了,又捏了一枚遞給六皇子說道,“請殿下帶回去給七公主殿下。”
她又默默地捏了一枚放在方才的小荷包里,余下的都叫寧國公給自己保存。靖王眼神兒好看見了,忍不住探身問道,“那是給誰的?”他就見阿妧猶豫了一下小小聲兒說道,“這個給阿瑾。”她解釋道,“小伙伴兒。”
靖王殿下沉了沉臉,卻沒有說什么。
他將這胖團子抱到自己的椅子里叫她坐在自己的身邊,這才看著笑吟吟的七皇子冷淡地說道,“寧國公府的家事,不必別人狗拿耗子。老七,你的話說得再漂亮,叫本王說,也討厭得很。”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那阿妤,見她揚起一雙霧蒙蒙的水眸央求地看著自己,當真是楚楚可憐弱質如蒲柳,就哼笑了一聲說道,“行事下賤,如今你裝什么無辜?那一日你和容玉勾勾搭搭,你的大腦袋都枕在人家的肩膀上,如今還裝什么清純。”
“我沒有!”阿妤急忙看向七皇子解釋道。
“我們都看見了!”阿馨憋不住大聲道。
“既然是林府家事,那皇兄,我就先走了。”七皇子見阿妤對著自己連連搖頭,就笑了笑,起身溫聲說道。
“只是我還想勸太夫人一句,我聽說侯爺即將遠行,不論七姑娘做錯了什么,都請您看在侯爺的份上,饒恕她吧。不然侯爺行走萬里,又如何能放心家中呢?非是原諒七姑娘,只是請侯爺安心,也是太夫人的一番慈母心腸。”七皇子見太夫人冷冷地看著自己,就微微頷首。
他身體似乎十分羸弱,咳嗽了兩聲就往一旁的六皇子的方向靠去,仿佛是經常如此靠著六皇子。
六皇子伸手扶住他,對靖王動了動嘴角,還是沒有說什么。
“這幾日我和七皇妹常去皇后娘娘宮中給娘娘請安,你若是去見娘娘,我們還總是能見到。”他回頭對阿妧笑著說道。
“知道啦。”阿妧覺得六皇子人不錯,就大大地笑了,只是見他對自己微笑,目光卻掃在一旁沉默不動的靖王的身上,不由迷惑地歪了歪小腦袋。
倒是這兩位帶著浩浩蕩蕩的宮人走了,靖王方才冷哼了一聲說道,“他倒是乖覺。”七皇子刻意叫靖王看見南朝的兩位皇子同氣連枝十分親密,可六皇子似乎對這些沒什么興趣,大概是因那日胖團子在宮中為李嬪出言,因此從一開始就對阿妧十分和氣。
阿妧乃是皇后的外甥女,又與靖王親近,六皇子這也算是表明態度了。
“自保罷了。”阿蘿就在一旁淡淡地說道。
六皇子和她的處境有些相似,因此她倒是很理解六皇子的做法。
更何況,六皇子有沒有陷害阿妧,難道示好也是錯的么?
靖王冷哼了一聲,沒有理睬她,只將一雙冰冷的眼落在阿妤的身上。
見七皇子把自己撇在這兒說了兩句不疼不癢的話就走了,阿妤幾乎是肝膽俱喪,她此刻就覺得自己都掉進了狼窩里去了,這太夫人見她竟然帶著兩位皇子來耀武揚威還能饒得了她?她頓時就伏在地上用力磕頭,尖聲叫道,“求老太太,求老太太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若是在山中一輩子,那什么遠大的抱負就全都完了。
只要她能回到南陽侯府,她就依舊是風風光光的南陽侯府才名滿京都的林家七姑娘。
她還可以跟隨樂陽郡主進出宮闈,依舊可以得到許多男子的追捧。
“你的膽子很大,我本不想饒了你。只是六丫頭幾個顧及和你的姐妹之情,在我面前為你說了話。不是為了我,就算是為了她們,我這一回也饒了你。只是往后你老實點,再叫我看見你勾勾搭搭不走正路,我就將你逐出家門。你父親的確最喜歡你,可他不止你一個女兒,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太夫人頓了頓,看著阿妤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回去,看看四丫頭五丫頭是怎么過日子的,就該知道,作為一個庶女,你的日子已經活在蜜罐里了!再巴望那些不屬于你的,你就是自己找死。”
聽她提到四姑娘五姑娘,阿妤的臉色刷地就白了,跪在那里顫抖不已。
阿妧也露出幾分迷惑。
也是。
阿寧在林家行三,阿蘿在家中行六,那確實還應該有四姑娘和五姑娘來的。
只是她從前都沒聽說呀,看這樣子,這兩位還該是南陽侯的庶女?可是她怎么從未見過這兩位庶出的姐姐呢?她歪著小腦袋疑惑地看向阿蘿,卻見阿蘿的眼睛里露出幾分異樣,見阿妧看過來,就對阿妧搖了搖頭,也皺起了眉頭。
這副樣子就叫阿妧很奇怪了,只是她和那兩位從未見過的姐姐沒有感情,因此就坐在一旁保持安靜。可是阿妤都已經開始打寒戰了,哆哆嗦嗦地磕頭。
她似乎被嚇得不輕的樣子。
“孫女兒,孫女兒知道了。”她低聲說道。
“既然如此,走吧。”太夫人冷淡地說道。
“孫女兒往后再來給老太太請安。”
“不必再來,我看見你就惡心。”太夫人冷冷地說道。
她對阿妤是說不出的冷淡,阿妤的眼眶紅了,見阿蘿優雅地端坐上房,此刻兩個人的樣子,就仿佛是……曾經的自己和阿蘿顛倒了過來。
曾經的她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阿蘿跪在她的腳下做奴婢來服侍她恭順她,用她的美貌愚蠢在外頭的人面前烘托阿妤的美好靈秀。可是如今,她丑態百出,可是阿蘿卻一飛沖天,連七皇子都重視她,額外對她說話。這種落差比叫阿妤死去還要痛苦。
特別是阿蘿還在太夫人面前有個座兒呢。
她只覺得傷心極了,嗚咽了一聲,轉身踉踉蹌蹌地走了。
“可滾了。”寧國公就對太夫人小聲兒說道,“不過兒子瞧著,七皇子也不怎么看重她。”
“七皇子是借著她來國公府看阿蘿和阿妧。”太夫人目光如炬,只覺得七皇子心機深沉令人肺腑生寒,低聲說道,“阿蘿在長公主面前體面,阿妧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兒,哪怕前程未可知,或許日后也不過是平庸庸碌,可他卻不愿因此與她們姐妹結怨。只是若他親自來國公府賠罪,這又叫人在外瞧著他怕了國公府。如今借著送七丫頭的名聲來了,與人為善,偶然見了兩個丫頭順便說和好了,那豈不是兩全其美?”
太夫人就瞇了瞇眼。
七皇子這般心機,只怕都說阿妤花了大價錢探知六皇子七皇子來山中清修,也是七皇子的算計了,不然阿妤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能探知皇子的行程。
他知道阿妤被關在哪個山頭里。
他也知道阿妤必定熬不住,是一定想要在落難的時候抓住他這根救命稻草的。
他怎么會有這樣的心機?
“七皇子此人不可小覷,請皇后娘娘與兩位殿下千萬小心他。”七皇子才多大,竟然就可以做到這個地步,太夫人就為豫王和靖王擔心了一下。
靖王的目光也淡淡地落在門口七皇子消失的方向,哼了一聲說道,“他翻不了天!”就這么一個病弱的,只知道陰謀算計的玩意兒,叫靖王說,最合適的就是釜底抽薪。只要一刀下去,再有心機又能如何?他眼里就露出幾分殺意。
只是不到了絕境,靖王是肯定不能說一刀宰了七皇子的。
“壞人。往后不理他。”阿妧叫太夫人給分析的喲,那小心肝兒嗖嗖兒往外冒涼氣。
她抖了抖小身子,往靖王的懷里鉆。
她是顆好團子,靖王殿下往后可一定要保護好她呀。
“只是他想得也太簡單了。以為兩句賠罪,幾句溫言,我就不恨貴妃了?”阿蘿就嗤笑了一聲。
她最是個睚眥必報的脾氣,且還善于隱忍,當初不得勢的時候,樂陽郡主把她當丫鬟使喚,她臉上都能笑出花兒來。可是一旦得勢,踹翻了樂陽郡主的也是林六姑娘。
見阿妧抱著靖王就跟抱著自己的保護神似的,六姑娘心里酸了酸,卻還是哼了一聲當做沒有看見,只對阿妧輕聲解釋道,“老太太口中說的四姐姐五姐姐,你從前總是在姨娘身邊,因此沒有見過。”
且南陽侯夫人是個不喜歡妾室庶女在面前礙眼的,眼不見心不煩,那兩位庶出的姐姐都夾著尾巴做人,不敢隨意出屋子的。
南陽侯是個眼里只有樂陽母女,旁者都是死人的人,也不將這兩個庶女當一回事兒。
到了阿妧大病一場,又被接到國公府里來,更見不著了。
不得寵的庶女,連下人都看不上她們,能過什么好日子?
明明比阿蘿與阿妤年長,這兩個庶姐卻瘦小得看起來比阿蘿與阿妤年幼許多。
這也是當初阿蘿費盡心機也想幫妹妹討好南陽侯夫人的緣故。
若無南陽侯夫人庇護,那阿妧只怕還不及那兩個姐姐。
“原來如此。”阿妧就恍然大悟了。
她心里就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兒。
若不是她和阿蘿都出了頭,各自有了各自的好前程,那沒了娘的日子,只怕和那兩個庶出的姐姐差不多。
只是她沒有見過這兩位庶出的姐姐,更何況無論如此,南陽侯夫人這位嫡母其實為人還好,不然不得寵的庶女在后宅被南陽侯夫人磋磨死也是很簡單的事兒。
可是無論南陽侯夫人對南陽侯如何又恨又愛,可是令阿妧說不出她不好的地方就是,南陽侯的血脈,南陽侯夫人哪怕再怨恨,也都容下了。她沒有叫這男人的任何一個與別的女人生的孩子死去,哪怕是錐心之痛。
只這一點,她對曾經的嫡母就充滿了敬意。
可是阿妧不愿成為南陽侯夫人那樣的人。
若是她,若夫君另寵她人,她一定大耳瓜子抽這家伙,然后帶著嫁妝回家去。
反正家里的哥哥們也不會嫌棄她。
而且,而且她就想著,靖王殿下一定會為她撐腰的。
南陽侯夫人那樣苦熬的日子,該多難過啊?
阿蘿見胖團子縮了縮小腦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小腦袋就親親熱熱地枕在靖王修長的手臂上,靖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放空,卻下意識地順著這小東西的小腦袋,就在心底冷哼了一聲,覺得自己這都要走了,還是不要計較。畢竟,往后還得這連七皇子都忌憚不愿招惹的鎮山太歲護著她家胖團子呢。
想到自己即將離京,不知怎么,她就覺得萬分不舍。然而再不舍,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也終于到了離京這一日。
天光熾烈,城外百官勛貴云集,華蓋無數,無數的旌旗獵獵飛揚,皇帝親自相送自己的霸王妹妹。
林六姑娘端坐在白馬之上,銀盔銀甲,英姿勃勃之中又多了幾分嫵媚多情,沉靜地護在顯榮長公主的身側,看著皇帝拉著妹妹絮絮叨叨十分不舍。
她沒搭理賊兮兮看了自己很多眼的皇帝陛下,只用一雙眼,默默地看著遠處跟著寧國公而來給自己送行的阿妧身上。
見到靖王將胖團子扛在自己高大的肩膀上好叫她能從那人山人海之中看到自己,阿蘿垂了垂眼,于馬上俯下自己的身體,對靖王做了一個請求的姿態。
請一定一定,保護好她的妹妹。
然后……
等她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幸福的霸王票啦,開心蹭蹭大家~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