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兒子的叛變, 令魏陽侯夫人深受打擊。
她沒有想到, 為了前程女人,兒子們連妹妹都不要了。
只是魏陽侯府這兩位公子說不護著周玉,那就當真是不護著周玉了。
林琰被周三公子邀請, 一塊兒去吃了個飯,到了很晚, 就沒有回宮, 直接回了家中。
林珩正沉著臉等著他。
“大哥。”林二公子吊兒郎當地進門,手里還提著一個精致的小食盒,見林珩捏著眼角坐在空無一人的上房,急忙進門笑著問道, “殿下處忙完了?”
因靖王撂挑子了, 豫王殿下不得不開始占據林世子的私人時間, 只是到底豫王心疼林珩剛剛成親就要忙碌,因此時不時地放林珩回家一趟。林珩回家就知道妹妹發生什么了,知道林琰收拾了魏陽侯府的小子, 就在這里等弟弟回府。
“提的是什么?”
“酒釀圓子, 我嘗著滋味兒不錯,周三那小子伶俐得很, 叫人預備了幾碗給我帶回來了。”林琰的身上帶著幾分酒氣,坐在林珩的身邊笑嘻嘻地說道。
“他家里頭才禍害阿妧,你和他喝什么酒。”林珩皺眉,他嗅到食盒里酒釀圓子的香甜,就覺得惡心。
他恨不能把這些玩意兒給塞魏陽侯府那群混賬的嘴里去。
“四弟說的要饒了他。我本也不想饒了這小子, 只是四弟說周三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的好處就是,會審時度勢,為了自己的那點兒前程,老子娘都不在他眼里,更遑論他一個妹妹。”
林琰見林珩眼底帶著幾分疲倦,急忙說道,“那丫頭敢對阿妧這樣胡說八道,不就仗著自己是魏陽侯府嫡女?四弟就想,等叫她眾叛親離,等她父兄都不理睬她,往后對她都視而不見,那才是要了她的命,才是給阿妧報了仇。”
反正周三也沒說過阿妧的壞話兒,他不預備遷怒。
他就弄死周玉就算了。
聽見是林羽的主意,林珩嘴角微微動了動。
這可真是夠心狠手辣的啊。
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若父兄都不將她放在心上,甚至厭惡她,那她往后還怎么回娘家?
“既然你們心里有數,那就按著自己的主意。”林珩見林琰起身應了,頓了頓,就在林琰抽搐的目光里信手就打開了那食盒淡淡地說道,“正巧阿妧想吃點心,你送給父親母親老太太去,阿妧的我去送。”
他修長的手指拿起里頭一個雪白的小碗兒,調羹在里頭動了動,覺得不錯,就滿意地說道,“阿妧一定喜歡。往后若她吃得好,你記得常帶回來些。”
不帶借花獻佛的。
林琰目視自家溫文秀雅的大哥端著自己帶回來的圓子去給妹妹面前討好去了。
想也知道,等阿妧問起來的時候,這一定是他大哥給“帶回來”的。
只是做長兄的積威深重,林琰正垂頭喪氣地要合上食盒,卻見林珩去而復返,在二公子敢怒不敢言的目光里施施然地又拿了一碗微微頷首道,“我帶回去給你嫂子嘗一嘗。”他這才轉身走了,林琰沉默地看了自己食盒里僅剩的三碗園子,傷心地發現給了長輩之后自己沒得吃了,越發地感受到了府中對自己的冷漠無情和宮中的溫暖美好,且宮里頭還住著七公主呢。
林二公子決定回頭就跟著破國公府拜拜,再也不面對這些無情無恥無理取鬧的人們了。
林世子因聽了弟弟的解釋倒是心中滿意了幾分,他手里拿了一碗圓子叫身邊的小廝送去給元秀郡主,自己頓了頓就往阿妧的房里去了。
雖然已經夜色朦朧,可是十姑娘顯然還沒有睡,正捧著一張魏陽侯府大公子為了討好她送進來的阿蘿給自己的書信。因見了這書信,她就決定不和魏陽侯府大公子計較什么了,正看著里頭阿蘿的妙語傻笑,就見林珩帶著夜色的冷風進門。
“大哥哥。”阿妧將書信壓在桌子上,就急忙圍著林珩團團轉。
林珩從小兒養她到大,阿妧心里,這不僅是兄長,也是半個父親了。
“怎么還不睡?”林珩見妹妹抽了抽小鼻子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就含笑問道。
見阿妧面無異色,并沒有因周玉之事有什么不開心,他就松了一口氣。
“魏陽侯府那位大公子不是從南邊兒回京了么,往府里送了信兒,拿來了我姐姐的一封家書。”
見林珩的眼神有些寒意,阿妧就知道林珩必定是知道周玉干了什么了,急忙抱著他的手臂說道,“都說冤有頭債有主,這事兒跟那位大公子不相干,何必遷怒呢?且我看他有給咱們家賠罪的意思,看在他帶回我姐姐的書信上,就算了。”當然,她也近距離地看了一眼據說被她姐姐揍得哭爹喊娘還特別幸福的這位周家大公子。
生得頗英俊,笑容很諂媚,追著管自己叫十妹妹也很厚臉皮。
可惜就是有個不省事兒的親娘和妹妹,那阿蘿嫁過去豈不是地獄模式?
阿妧就在心里給這大公子畫了一個大叉叉。
她姐姐值得更好的人呢。
當然,若大公子沒有那么多的幻想,只當個沙袋就滿足的話,那還不錯。
“你心軟,他也就知道拿你下手了。”林珩想到林羽的壞主意,覺得這也不錯,就笑了笑。
見阿妧天真單純,并不將許多煩惱放在心上,他的目光就溫柔了幾分,與阿妧坐在一塊溫聲說道,“往后若再受了委屈,尋不到我,就去尋你嫂子。你不是一向很親近她?這世上的事兒,”他頓了頓就含著幾分溫情的笑意說道,“沒有什么是你嫂子一鞭子下去做不成的。若是有,那就兩鞭子。”
他一向端貴從容,很少說這樣的俏皮話,阿妧頓時扭著小身子咯咯笑了起來。
她心里很快活,覺得家人都喜歡自己不得了,就看著那碗酒釀圓子流口水,叫青梅又去拿了個小碗兒,一邊拿調羹將圓子分出來一半兒,一邊笑嘻嘻地說道,“哪里還用得著大哥哥說?嫂嫂早就來問我了。只是這事兒我家殿下都給我出氣了,因此我就沒有求嫂嫂。”
只是元秀郡主也被周玉這往死里得罪人的作風也驚呆了。她雖然日常張揚,也沒有周玉這種給家中尋仇的作風,唯恐誠王夫妻老了老了糊涂起來,就回了一趟娘家,千叮嚀萬囑咐,堅決不能允許衛瑾回頭失心瘋娶了周玉。
叫阿妧說,周玉這么一沖動,傷害的卻是自己。
就算從前與衛瑾還有幾分希望,日后只怕都不能夠了。
她很開心。
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她覺得衛瑾應該娶一個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周玉那樣的姑娘。
“大哥哥吃。”她就把其中一碗圓子往林珩的面前推了推。
“你吃吧。”林珩就和聲說道。
“大哥哥吃。”阿妧喜歡和林珩分享好吃的,就推了推。
雖然她知道林珩一向不大喜歡甜食,可是她喜歡看到林珩對自己的縱容。
果然,林珩就無奈地拿了其中一碗,慢慢地往自己的嘴里送,吃了些,他就放在桌子上和聲說道,“最近我忙得很,因此許多事就先放在一旁。若你當真有不能決斷之事,又尋不著靖王與你二哥與我,就去跟你四哥說。”
見阿妧點了點頭看著自己,他垂目想了想,就問道,“謙侯仿佛也為你出頭過,有時間你去感謝他。雖然是你正經的親人,只是既然他用心,你也不該當做不知道。”
若不是謙侯的一句話,周三也不會叫皇帝被貶去看宮門。
且謙侯又在皇帝的面前說了一句話,連魏陽侯最近都坐蠟。
謙侯就是懷疑了一下連自家女兒都管不好的人物兒,能不能為皇帝陛下辦差。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的?
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呢?
因為這個,皇帝本來想要魏陽侯干的一件要緊的事兒,就落在了別人的手里。
想必魏陽侯是知道阿妧的厲害了。
林珩今日來更多的是為了謙侯霍寧香的這一句話,且他聽寧國公說,霍寧香對寧國公都很溫煦,并不是一個瞧不起寧國公廢物點心的人,因此多了幾分好感。
見阿妧用力點著小腦袋看著自己,他就笑了,見天色不早了,就溫聲說道,“早些休息。最近靖王若是疏忽了你些,你先忍著不要和他計較。等回頭太子這事兒完了,你再跟他說你心里的苦悶。他正是要緊的時候,你若鬧了,他難免心煩。”
林珩只覺得為妹妹操碎了心。
阿妧想到靖王天天兒來看自己,就紅了臉。
“殿下對我可好了,大哥哥你不要擔心。”
見她一副對靖王滿心喜歡的樣子,林珩頓了頓,笑了。
“那就好。”他從前抱回府里喜歡得不得了的胖團子,如今也長成了一個會喜歡別的男子不得了的小少女。
一時林珩不知怎么,竟有些傷感,只是他本不是風花雪月的性子,因此轉眼目光就清明了起來。
到底成了親的兄長在妹妹房里久坐不大合適,因此就帶著兩個小廝走了。阿妧追著他的背影看著他消失在夜色的園子里,這才垂著小腦袋慢吞吞地回了屋子。青梅正給她整理床鋪,見阿妧滾在床上,就急忙笑著說道,“世子倒是一向對姑娘好。這知道姑娘有了委屈,又忙又累的,還來看望姑娘。”
“大哥哥一向都對我很好的。只是卻不及從前親近了。”阿妧抱著一顆軟軟的小枕頭就失落地說道。
“姑娘大了總是要避嫌的,就算是親兄妹也不好十分親密。”
“我知道,只是想著,若大哥哥往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不是就更離我遠了。”
“姑娘這真是個沒良心的,世子難道何時疏忽過你?”
“我如今是個雪做肚子花做腸子的,你就不許我哀哀怨怨一下兒啊?”阿妧頓時就笑開了,見青梅一愣就得意地說道,“難道我還能嫉妒嫂嫂和未來的小侄兒啊?逗你罷了。”
她見青梅當真上了當,真以為自己是個親近兄長還有點兒小嫉妒的人,就捂著嘴賊兮兮地笑了。她就算今日心情不好,可是林珩與元秀郡主都來關心她,都已經十分感激了。這一感激就感激到了后半夜兒。
十姑娘睡不著,開始躺在床上屬羊。
第二天起來,她眼底帶著黑眼圈去給寧國公夫人請安,寧國公夫人看了她一眼頓時就笑了。
“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最近精神好。”阿妧就坐在寧國公夫人的身邊,見寧國公夫人手邊也放著一封信,就想到昨天魏陽侯府那位大公子點頭哈腰,拿出對親娘的勁兒來在寧國公夫人面前討好的時候雙手奉上的一封信了。
她見寧國公夫人面帶喜色,就急忙問道,“母親為什么這樣開心?”見她開口,寧國公夫人就笑著說道,“是你三姐姐的信。說是京中不是又要送些貴女去南邊兒?到時候她就換回來,不回南邊兒去了。”
“三姐姐的意思是?”
“你三姐姐歲數兒也大了,也該成親了。”寧國公夫人就溫聲說道。
女子成親這是人倫,如元秀郡主不也是回京與林珩成親?阿寧比阿蘿年長,歲數兒也不小了,也該回來京中了。
“那我姐姐呢?三姐姐有沒有提到?”
“阿蘿倒是還要留在長公主身邊幾年。”寧國公夫人就猶豫地說道。
“我想我姐姐了。”阿妧就小聲兒說道。
“你姐姐在外頭拼搏,都是為了你。”寧國公夫人見阿妧垂了小腦袋,就將她攬在懷里溫聲說道,“這心里頭有寄托的人,哪怕再苦再累,也覺得滿身都是勁兒,一門心地往上爬。你姐姐就是如此。”
她見阿妧抿著嘴角不說話,就和聲說道,“這都是阿蘿對你的一片心。阿妧,日后無論發生什么,你最不能辜負的,就是你的姐姐。”她想到靖王對自己說過的話,目光之中就帶了幾分憐惜。
只是阿妧卻有些茫然。
“無論發生什么,我自然都不會辜負我姐姐。母親,難道我姐姐犯了錯么?”
阿妧頓時就急了
她恨不能立刻就去求靖王,一定不要叫阿蘿有什么危險。
“不是你姐姐犯了錯,而是……別人。”
“別人和我們姐妹有什么相干。”阿妧就松了一口氣。
見她天真爛漫,一副無憂無慮,眼前只有自己在意的幾個人竟全然不在意其他,寧國公夫人就摸了摸她的頭。
“你說的沒錯。錯的是別人,和你與阿蘿有什么相干?你放心,無論有什么,還有我和你父親在呢。”
阿妧就點頭乖乖地應了。
只是她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回了自己的小書房就給阿蘿去了信詢問阿蘿最近的境況,這一晃兒就到了豫王封太子的時候,阿妧不過是個沒品沒級的小姑娘,連去賀太子妃的身份都沒有,倒是過了些日子,豫王妃……如今該稱太子妃了,下了帖子邀請阿妧去東宮玩耍。
待阿妧開開心心地過去了,太子妃就將她叫到面前不叫她給自己施禮,嘴里急不可耐就問道,“阿妧,你那個堂兄林羽……他有沒有親事?”
正要和太子妃敘述一下多日不見十分想念的深情厚誼的十姑娘抬頭,驚呆了。
感情不是想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