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沒有了。”
胖團子對她哥可憐巴巴地展示著空空的茶碗。
她頓了頓,就不好意思地說道, “要不再叫廚房給大哥哥熬點兒, 也給郡主喝?”
她卻對誰動了自己姜茶絕口不提, 只是小眼神兒偷偷兒就飄到了靖王的身上去。
見林珩含笑看她,胖團子急忙抖了抖小身子不再去多看靖王,唯恐林珩對靖王有什么不滿。
見她維護靖王, 靖王英俊的臉沉沉一片, 卻探身過來要抱阿妧軟綿綿的小身子,林世子笑吟吟地搶先將妹妹撈到自己的膝上叫她坐好, 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意味深長地笑了。
見胖團子也跟著自己露出一個傻笑的表情, 他就溫聲問道, “不想知道是誰喝的?”見胖團子一抖, 從眼角的余光去看靖王,不知怎么,林世子心里就生出一種很不爽的感覺。顯然妹妹是叫靖王給迷惑了。
竟然都不愿揭穿靖王。
“反正都是自家人, 誰喝了都一樣兒。”胖團子一個激靈, 急忙討好地說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還覺得自己說得蠻有道理的。
靖王的臉色一僵。
肥水?
這團子是要上天吶!
“我身子強健,也不必喝姜茶。倒是郡主要不要喝一碗?”林珩覺得妹妹可愛極了,靖王的表情也有趣兒極了, 就笑著去問元秀郡主。
“我也很強壯。”元秀郡主顯然也很欣賞靖王的吃癟,哼笑了一聲。
她頓了頓,修長的手指點了點阿妧的小腦袋。
“郡主今晚要不就留在我院兒里歇吧?”阿寧見元秀郡主蠻喜歡阿阮, 心里微微一松,臉上就露出笑容。
別看元秀郡主在她家的面前表現(xiàn)得十分平易近人,看起來也不過是尋常的姿態(tài),可是在面對外人的時候威風凜凜,那氣勢一向強勢,也一向是京中貴女們想要攀附的對象。阿妧到底年紀小,還生了一軟乎乎的性子,這放在外頭還不叫人給欺負死啊?
只是若有了元秀郡主的庇護,那阿寧就不擔心了。
誰敢動元秀郡主庇護的人呢?
“行,我都跟父王說完了,父王允了。”
當然,關(guān)于誠王殿下“你為什么不能陪爹吃個飯!”這等悲憤的控訴,元秀郡主也就不打算說什么了。
她愿意住在寧國公府,太夫人自然是滿心的歡喜,更何況太夫人看著凜然出眾,那英姿勃勃的元秀郡主就喜歡得不得了。
她想到長孫也正是成親的年紀,又見元秀郡主生得鳳目高挑,容色嬌艷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不知怎么就看進了心底去。只是她相中了人家元秀郡主不好使,得誠王府相中了林珩才行。一想到元秀郡主出身尊貴,那若是放在從前,絕對是婚配市場中最搶手的一位,太夫人心底就嘆了一口氣,
她這一生兒媳好幾個,可是各有各的艱難與煩心,唯一叫她能消停些的就是長媳。
如今長孫要娶妻子,她自然希望林珩能娶一個最優(yōu)秀的女子。
然而她已經(jīng)吃足了在兒子的婚姻中指手畫腳之后的苦果,只看林三老爺就知道了,她千方百計叫他續(xù)了弦,本想著兒子能過松快歡喜的日子,誰知道如今兒子連家都不愿回了。
想到林三老爺打從那一日和林三太太大吵了一架,又是這兩三日沒有回家,林三太太竟然還“病了”,公然帶著三房的兩個丫頭不來給她請安,說不后悔那是假的。因此太夫人不敢再隨意地插手林珩的婚事。
若她選的林珩不喜歡,那豈不是誤了長孫的一生?
只是……元秀郡主當真是難得的啊。
作為老牌貴婦,太夫人顯然不知道元秀郡主這一款如今已經(jīng)不時興兒了,也是嫁不出去的貴女典范。
“好好兒照顧郡主,自然……我也是放心你的。”太夫人就眉目溫和地對阿寧笑道。
“可不是。三妹妹一貫最叫人放心的。”雖然太夫人待阿寧更慈愛,阿馨卻并不嫉妒。
她從小兒與阿寧也算是一塊兒長大,每每在外頭裝柔弱的時候都是阿寧高聲駁斥那些對她們姐妹不利的言論,她對阿寧一笑,也不嫉妒她在元秀郡主面前得寵,反而對太夫人笑著說道,“平日里在外頭,三妹妹雖是妹妹,卻總是照顧我與大姐姐。如今想想,我都覺得不好意思。”
她也是享受了多年阿寧的照顧了。
“你們姐妹感情好,誰厲害些,誰就多費心些,這都是應(yīng)該的。”太夫人就樂得見阿寧和阿馨姐妹情深。
至于三房的阿芝和阿靜,太夫人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么。
她十分不喜歡阿芝那矯揉造作的樣子,只覺得東施效顰,沒有學(xué)到人家南朝女子真正的風流嫵媚,反而多了幾分風騷不要臉。
至于阿靜,生母乃是林三太太身邊兒的丫鬟,當年林三太太有孕在身,唯恐林三老爺在外發(fā)展出個紅顏知己來,又見林三老爺對自己的丫鬟都很平常,并不是個在女色上上心的,她也放心,因此勸諫了幾回林三老爺收身邊丫鬟做通房被拒絕之后,竟作死地去給夫君下了藥。
一想到阿靜是因此而來,更何況林三老爺就是因此和繼妻翻了臉從此相敬如冰,哪怕明知阿靜無辜,太夫人也實在生不出疼愛的心來。
“老太太說得是。”阿寧就彎起眼睛笑。
見她開闊大氣,太夫人心中越發(fā)感慨。
寧國公卻已經(jīng)在一旁板著手指頭想著得釀多少的女兒紅了,見一個丫鬟上前細聲細氣地請示太夫人將晚膳擺在哪里,寧國公就不預(yù)備再在太夫人的房里坐著了。
他興致勃勃地對阿妧招了招手,見林珩抱著阿妧起身,就笑瞇瞇地說道,“今兒咱們回去吃,等回頭再來跟老太太一塊兒用膳。”他伸手去接兒子懷里的胖團子,半路卻和靖王的手撞在了一起。一瞬間,電閃雷鳴,國公與皇子之間噼里啪啦的。
“別管他,咱們回去。”寧國公夫人就含笑對兒子說道。
林珩眼角的余光,就見元秀郡主橫眉立目地瞪著自己。
他抿唇微笑,捏了捏妹妹的胖腮,覺得可愛極了。
不管是元秀郡主,還是胖團子。
“本王也餓了。”靖王殿下今天喝了兩碗姜茶,那本就血氣旺盛,如今更熱了,他只覺得自己的身上炙熱得冒汗,這微冷的春天的晚上叫他哪怕只穿了單薄的單衣都止不住地熱氣騰騰的。更何況姜茶喝多了怎么還燒心呢?
靖王殿下從小兒遭的罪不少,當年小小年紀跟著皇帝爹上戰(zhàn)場的時候,風餐露宿什么沒經(jīng)歷過啊,不過這燒心的滋味兒真是太難得了。他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殿下熱了。”阿妧就覺得靖王真強壯啊。
這么冷的天兒,胖團子拿狐貍皮把自己裹成一顆球兒,人家靖王竟然還熱了。
想到靖王對自己一向愛惜,阿妧急忙探身拿小帕子來給他擦去了額頭細密的薄汗。
靖王薄唇微微勾起,順便目視林珩,叫這倒霉表哥來看胖團子是怎么親近他的。
這趴在林世子的懷里卻去給靖王殿下擦汗是什么意思?
身在曹營心在漢唄。
這是一顆好團子。
靖王的炫耀,林世子又不是瞎的,自然也是瞧見了。
他都覺得靖王這樣幼稚皇家這是要完的節(jié)奏,只不過看胖團子殷勤地去照拂靖王,世子大人就有一點點的不開心。他捏了捏妹妹的小爪子,快步就走入了園子里去,此刻春風寒涼,阿妧趴在兄長的肩膀上就見那遠遠的有一兩只鵝黃色的迎春花開了,生機勃勃又嬌嫩可愛,不由露出幾分想往。
林珩見了就笑問道,“給你折一枝回去玩兒?”
“它好好兒地開著花兒,還是不要了。”阿妧就小小聲兒地搖頭。
“花開堪折直須折,你學(xué)過沒有?”林珩見她眼里露出渴望,卻不去攀折那些花枝,就含笑問道。
“莫待無花空折枝嘛。只是它還是在樹上的時候最好看了。我若是喜歡,就每天來看它就好了,何必要一下子折斷它呢?會疼呢。”小小的小姑娘低聲說著,見俊秀溫柔的兄長帶著幾分另眼相看地看著自己,不由紅了胖腮小聲兒說道,“就算零落成泥,可是它想必也希望是從樹上凋零。”
她扭了扭小身子,覺得自己如今也是有身份兒的團子了,羞澀地說道。“等它落了,回頭,回頭我葬花兒呀……叫它干干凈凈地來,干干凈凈地去。”
林珩本含笑聽著妹妹單純良善的傻話,聽到最后卻忍不住心中一緊。
“干干凈凈地來,干干凈凈地去,這話未免凄涼了些,往后不要再說。”
他只覺得這兩句話十分不祥,叫人聽著就有一種紅顏薄命之感。
或許有人喜歡這兩句,清高雅致。
只是林珩卻不愿這些話從阿妧的口中說出來,也很怕這些話一語成讖。
“知道了。”阿妧不大明白為什么兄長抱著自己的手一緊,只是才女沒裝成,她一顆蝸牛一樣的頭頓時就縮回去了。
沒有才女的命,往后還是做一顆老老實實的團子好了。
“你乖啊。”林珩見阿妧雖小小一團,可是胖嘟嘟容色精致可愛,小臉兒天真明媚,倒不像是那等心中總是懷著心事的凄冷的模樣。
他倒是想不到胖團子才抄襲了一句人家的名句就被他給一悶棍給打回去了,只想著這話不大像是小孩子說出來,反倒像是深閨幽怨女子的口吻。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位病死的阮姨娘,只怕阿妧這些話是聽了阮姨娘的平日的言論。他心中輕嘆了一聲,臉上卻不動聲色。
阿妧如今越發(fā)活潑伶俐,還有幾分自己的道理淺見,是該好好兒教養(yǎng)了。
干干凈凈來去這話往后就別想了,要不從現(xiàn)在開始,教他妹妹開始學(xué)“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林世子的目光游弋不定,一路就抱著妹妹回了長房的單獨的院子,此刻果然廚房已經(jīng)送了許多精致的菜肴,這都是寧國公吩咐人做的。阿妧才陪著寧國公吃了一回并不是很餓,就坐在一旁撇開小胖腿兒慢吞吞地喝著甜滋滋的消食的山楂茶,順便偷偷兒從桌上摸點兒好吃的往嘴里塞。
她嬌憨又可愛,吃起東西香噴噴的,寧國公看她吃一口就傻笑一聲,自己再垂頭吃一口。
不一會兒,國公爺也青著臉開始喝山楂茶了。
比起平日里,國公爺多吃了兩碗飯。
“你啊。”寧國公夫人就無奈地點了點丈夫的頭。
“看見咱們家阿妧,這不由自主就吃得香甜起來。”寧國公在用膳方面也蠻廢柴的,連林珩這俊秀溫和的青年都開始吃第四碗了,國公大人只吃了三碗飯,就已經(jīng)被廢了武功。
更不要提已經(jīng)面無表情地吃了五碗飯的靖王殿下和還有余力再戰(zhàn)一份香酥雞翅的國公夫人了。
父女兩個臉貼著臉湊在一起,一起仰望英雄們。
“想吃?”靖王覺得寧國公府的碗總是太小,吃了第五碗后,正叫一旁已經(jīng)習慣因此格外麻木的美貌丫鬟再給自己盛一碗,就見胖團子正呆呆地看著自己。
見林珩埋頭吃飯,他伸手就將胖團子給抱到自己的身前坐下,堅硬的下顎頂著胖團子的小腦袋沉默地看著桌上被掃蕩得差不多了的菜肴,哼了一聲說道,“馬馬虎虎。”馬馬虎虎還能吃第六碗么?阿妧頓時就震驚了。
這在靖王府的時候沒發(fā)現(xiàn)靖王這么能吃啊!
且靖王生得消瘦有力,猿背蜂腰的,一點兒都看不出是個飯桶。
吃到哪里去了呢?
她不由自主地好奇起來,拿胖嘟嘟的小爪子就去摸靖王的肚子。
很平坦,沒有起伏,她摸了摸,驚奇地張大了眼睛。
“舒服么?”靖王見她摸自己肚子來來去去就跟上癮了似的,就有些得意地問道。
他自認雖是飯桶,可也是與眾不同的飯桶。
“噗……”林世子正默默吃飯,聽到這話頓時噴了。
幸虧世子閣下一向是個沉穩(wěn)文雅的人,沒有失禮地噴一桌子,只拿修長的手握住了嘴,驚疑不定地看著靖王。
不是林世子齷蹉啊,這靖王怎么說話呢?
“還好。”胖團子其實還真是覺得手感蠻好的。
林世子沉默著放下了筷子,用看禽獸的目光去看靖王。
對于這種目光,靖王頓時冷哼了一聲,鄙夷地看了一眼思想齷蹉還不如一顆團子清白,顯然是跟他大皇兄學(xué)壞了的林珩林表哥。
之后,他不屑地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的鄙夷。
只是他這回再說自己清白,林世子也不怎么相信了,然而面對胖團子外帶寧國公夫妻那對靖王的感激和信賴,林珩也只好在心中憂心忡忡了。
他簡直一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覺,到了第二日就往園子里散心,走到了一處山石之下,卻猛地看見前頭正坐著一個簡單地束起一頭青絲,身上穿著一件藏青色錦衣的嬌艷少女,正皺著眉挽起了袖子,側(cè)頭查看什么。
見是元秀郡主露出手臂,雖然林世子與元秀郡主都沒有什么看人胳膊一眼就得以身相許的破規(guī)矩,卻還是偏過了頭去。
只是他一偏頭,就飛快地將頭轉(zhuǎn)了過來,皺眉看住了元秀郡主。
那修長的手臂上,一道長長的血痕蜿蜒鮮艷,觸目驚心。
林世子沉默了片刻,心中輕嘆了一聲,怎么也沒法兒轉(zhuǎn)身視而不見,不由走到了那微微齜牙的少女的面前。
“郡主不回王府的理由是這個是不是?”他溫聲問道,“需要我?guī)兔幔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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