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見阿妧小身子抖來抖去的, 靖王就淡定地問了一句。
“我,我很怕啊。”
這真是結仇滿天下的節(jié)奏。
胖糰子陷入了深深的惆悵。
“怕什麼都跟本王說, 有本王給你做主。”
阿妧就默默地看著這十分磊落, 還十分可靠的靖王殿下。
最大的害怕就都是這位殿下乾的了。
“沒什麼。”她扭著手裡的小荷包兒,覺得確實是比自己的荷包好看多了, 抿了抿嘴角,小聲兒問道, “那位七公主殿下, 被, 被您搶了荷包會不會很傷心呢?”
她垂了垂小腦袋,從自己的衣襟裡摸出了一個雖然沒有那麼精緻, 可是也很好看的荷包訥訥地說道,“我,我跟公主換。”她仰頭看著靖王, 見他沉默地看著自己, 一雙小爪子就捧著自己的荷包到了靖王的眼前。
“公主沒了荷包會好難過, 可荷包是殿下給我搶的, 是殿下對我的心意, 我覺得很幸福, 捨不得還給她。但是, 我, 我可以把我自己的送給她。”
她磕磕絆絆地說著天真的話,又爲人著想到了極點,怯生生的又可憐又乖巧, 靖王垂頭看著那溼漉漉的黑眼睛,許久,粗糙的大手覆蓋在她的眼睛上。
“殿下?”胖糰子歪了歪小腦袋。
“沒什麼。”靖王淡淡地說道。
他只不過是覺得自己見到了這天底下最單純美麗的一雙眼睛。
臉色冷峻地鬆開手,靖王也不在意阿妧一臉茫然,只伸手就將那荷包收攏在懷中說道,“回頭我?guī)Ыo她。”
見胖糰子彎起眼睛笑了,笑得傻乎乎的,靖王就哼了一聲,很有心計地看這糰子放心地垂頭玩兒玉石小狗兒,開口問道,“真的這麼喜歡?”見胖糰子用力地點頭,他微微一頓,就格外深沉地問道,“比起王叔府上那小子給的玩具,你覺得誰的更得你喜歡?”
靖王殿下還沒忘啊?
阿妧默默地擡頭看著方纔再三詢問衛(wèi)瑾送自己玩具的靖王。
“都是心意,我都喜歡極了。不過殿下給的最喜歡。”她同樣覺得自己很有心機地說道。
只是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裡都是糊弄了靖王的得意,他冷哼了一聲,抱著阿妧就往裡去,只是一邊捏著這糰子的胖腮,一邊看她身上的衣裳皺眉道,“難得這麼素淨。”
雖阿妧最近穿得一直十分素淨,可是也沒有這麼樸素的不是?他一開口說起這個問題,阿妧就小小地哼哼了一聲,抱著靖王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兒說道,“壽安侯夫人來見母親了。我,我……”
她扭了扭自己的衣襟,有些不快活地垂著頭說道,“我不喜歡她。”
只是說完了,她又瞪著一雙大眼睛,猛地拿胖爪兒堵住了嘴巴,一臉的驚慌。
怎麼可以對靖王說出來呢?
不知怎麼,就對靖王說出來了。
“本王也不喜歡她。”見阿妧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靖王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就露出幾分愉悅。
謹小慎微的這胖糰子連這種心事都告訴他,這不是正代表了自己得到了糰子全心的愛了麼?
真是突然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真的麼?”阿妧歪頭遲疑地問道。
莫非是被壽安侯夫人愛女拒婚,人家沒看上他看上了他表哥,因此靖王殿下才不高興了麼?
不知怎麼就在腦海中演繹出了一場愛恨情仇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他的起碼八十萬字的古代情感大戲的八卦糰子,實在控制不住心裡的小興奮,在靖王殿下的懷裡拱來拱去的。靖王沉默地看著這臉上笑容十分愚蠢的糰子,想也知道這糰子大概不知聽到了什麼八卦因此才露出這種表情,一邊託著她的小屁股往寧國公夫人的上房走,一邊默默決定回頭就抽……開玩笑!
他怎麼會抽一顆糰子!
回頭把她喂胖!
“哎呀,殿下怎麼來了?”
兩旁的丫鬟對靖王寵愛阿妧早就習慣了,也不在意靖王抱著阿妧走路,更何況十姑娘一雙小胳膊摟著人家脖子摟得可開心了,丫鬟們也撕她不下來啊,只有兩個美貌如畫的丫鬟挑了簾子,正見兩個送了點心與茶水的丫鬟往下走過來。
幾個丫鬟都給靖王福了福,要不怎麼說寧國公是個懼內的呢,這些丫鬟大多美貌可人,生得年少嫵媚,可來來回回在寧國公面前晃,也沒說有一個飛上枝頭的。
寧國公大人表示,做丫鬟的好生服侍他家夫人幾年,回頭都給找個好人家嫁出去。
因他這般冷淡,因此寧國公夫人上房裡的丫鬟,幾乎全是死了做妾之心的。
就算想,國公爺不配合,那也成不了啊。
阿妧素日裡也很喜歡寧國公夫人□□出來的這些有自尊自愛,從不仗著美貌淘氣的丫鬟,只是纔跟靖王一同邁門進來,正聽見壽安侯夫人正在高聲說道,“二姐姐素日裡也太信得過姐夫了,這麼一羣花朵兒似的丫頭擺在眼前,姐夫就算尊重你,只怕也守不住的。二姐姐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姐夫還能沒個心討個妾?叫我說,與其姐夫在外頭叫那些手段嫵媚的迷了心鬧起來,不如二姐姐給他挑兩個可人兒,知根知底兒,也能和二姐姐一條心是不是?”
“我謝謝你了。你若願意,自己給你夫君去挑人兒去。”寧國公夫人只覺得魔音灌耳。
壽安侯夫人見她無動於衷,越發(fā)心中生出嫉妒。
論起來,她與皇后及寧國公夫人同母所出,都是豪門嫡女,本是一樣兒的人,生得容貌……她甚至更明豔俏麗些,性情也更活潑可愛。
可是怎麼她的命就不及兩個姐姐呢?
她正喋喋不休,卻見門口傳來腳步聲,正有些不悅那個小庶女這樣沒規(guī)矩地到處亂跑,卻見靖王的高大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
那英俊少年的目光掃過來,壽安侯夫人的心中頓時就一凜,斷然想不到小庶女口口聲聲說靖王來了,靖王還真的來了。別看她嘴裡嫌棄靖王,可是當靖王走到她的面前,她的臉上急忙堆起了討好的笑容,起身就笑著說道,“許久不見殿下,殿下更加精神了。”
阿妧聽到她方纔對寧國公夫人說的話,更討厭她了。
就壽安侯夫人這種,就叫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兒。
寧國公夫人到底好脾氣。不然換了別人敢在自己面前“納妾納妾”的,她,她非……
開門放靖王殿下不可!
“給姨母請安。”靖王一手摟著糰子,一手給寧國公夫人請安。
“殿下多日沒來,阿妧可想念殿下極了。”寧國公夫人見阿妧的胖爪子裡捏著玉石小狗兒,還有陌生的荷包,不由笑了。
“爲了我,她都吃不下飯了。”靖王嘴角微微勾起,炫耀了一下。
“……”寧國公夫人默默地沉默了。
吃不下飯?
有麼?
“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呀。”胖糰子急忙搖頭晃腦地弔書包兒,還偷偷兒地對寧國公夫人使眼色,使得眼睛都要抽筋兒了。
可,可別出賣了可憐的糰子呀。
寧國公夫人再次沉默了一下,就見胖嘟嘟的小東西眼睛都要抽筋兒了,好生辛苦,竟不知怎麼就想要笑出聲兒來。
“真乖。”靖王就在這個時候欣賞地摸了摸阿妧的小腦袋。
“噗嗤,對不住,對不住真的不是在笑你。”見小東西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好委屈的樣子,寧國公夫人只覺得到底閨女是個寶貝,軟乎乎的怎麼天天都樂子這麼多呢?
她笑得肩膀亂抖,摸了摸閨女的小腦袋這才與靖王問道,“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進宮了。阿琰在宮中可好?”因當年一些舊事,皇后疼愛林琰疼愛得跟眼珠子似的,比對自己的兩個皇子還要喜歡。因此,寧國公夫人都覺得次子有半拉兒不是自己的。
林琰幼時幾乎就是住在皇后宮中,這是長大了,皇后才叫他遷到皇帝給勳貴子弟預備的別宮裡去,免得在宮中鬧出什麼流言蜚語。
不過時不時地叫林琰去見她,也是萬分寵愛林琰了。
若不是這樣,林琰也不會這個年紀還是一副嬌寵長大的孩子脾氣。
“他好得很。”靖王就微微頷首。
他和大皇子都不是愛撒嬌的性子,只有林琰,那往皇后懷裡一滾什麼的無比的自然,他倒是覺得有林琰在,皇后每日裡蠻開心的。
頓了頓,他見壽安侯夫人臉上露出不快,顯然是因自己沒有理睬她的緣故,也不去對她說話,只對寧國公夫人沉聲說道,“大皇兄處尚且無事,因此我得了幾日的假,想接阿妧去我的王府住幾日。”
大皇子這當哥哥的也是夠夠兒的了,不就是家裡王妃給生了個糰子麼,算什麼啊?天天炫耀,當誰王府裡沒有糰子是吧?想到大皇子說是要帶著自家兒子造訪靖王府,靖王決定叫自家糰子出馬。
“呃……”寧國公夫人就猶豫了。
“怎麼了?”靖王敏銳地問道。
“大哥兒明兒有空,誠王府下了帖子,請我們去赴宴。”寧國公夫人就和聲說道。
“那和我家糰子有什麼關係?”靖王不悅地問道。
寧國公夫人嘴角抽搐地看著這一臉理所當然的靖王,竟不知該先反駁哪一句。
誰說這糰子是靖王家的了?
“阿妧到底是長房之女,自然是要共進退的。更何況……”她沉吟了片刻,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壞,因此斟酌地說道,“誠王府長孫還親自寫了一封請柬,專門兒給我家阿妧的。”
說起來,誠王府的請柬是一張邀請寧國公一家子的,卻偏偏有一封似模似樣兒雖稚嫩卻很鄭重的小信封兒,乃是誠王長孫親手寫了只給了阿妧的。據(jù)說這是誠王長孫對自家頭一個小夥伴兒的另眼相看和真誠的心,因此……
“明天是不是?”靖王突然開口打斷了寧國公夫人。
“確實是明天。”寧國公夫人就覺得頭疼極了。
她就是沒想明白,雖然阿妧確實可愛可人兒,可是到底是怎麼打敗了那些覬覦衛(wèi)瑾的小貴女們,得到了青睞的。
“你想去麼?”靖王就垂頭問阿妧。
“阿瑾給我下帖子了,我不去,就辜負了他呢。”阿妧不知怎麼,就有些心虛地扭了扭自己的小褂子。
“沒事兒,你去吧。”這個時候一定要表現(xiàn)的寬容大度,才能在糰子們的心裡有更清晰的位置。
靖王的大方,就叫阿妧用力張大了眼睛。
“穿得漂亮些,就穿前兒我命人給你做的那身兒蘇繡的衣裳,再戴之前給你的那副銀項圈兒。”靖王就當看不見胖糰子被自己感動得不輕,抱著她繼續(xù)說話,只是壽安侯夫人就在一旁不幹了。
她真是想不到一個小庶女還有能耐巴結了靖王,想到靖王對自家愛女的冷淡無視,她急忙擠出了一個笑容笑問道,“前兒我聽說南邊兒往宮中進貢了一些蘇繡,花樣兒繡活兒都是最好的,顏色也極好,陛下賞了後宮的幾位娘娘,還說趙貴妃得了一匹什麼料子,做了衣裳穿起來,就跟攏住了月光似的。”
多麼合適她的柔姐兒啊。
且壽安侯夫人看著高大英俊的玄衣少年,見這少年的臉越發(fā)棱角分明,開始有了成年男子冷酷的弧度,心中不由一動。
若寧國公府真的不願娶她的女兒,那她閨女不如去做靖王妃。
皇后是她的親姐姐,難道不疼自家外甥女兒,還要將靖王妃的寶座便宜了別人不成?
靖王充耳不聞,只對寧國公夫人淡淡頷首道,“我今天帶阿妧在府中逛逛。”
他理都不理壽安侯夫人,頓時就叫壽安侯夫人的臉漲紅了。
“就算你家那丫頭穿了跟趙貴妃一樣兒的衣裳,也不過是小丑一般,何必徒增笑柄。”靖王臨轉身,方纔側頭對壽安侯夫人說了一句。
這一句話,頓時就把壽安侯夫人給打擊得不輕。
然而想到靖王這些年在御前的榮寵,還有當年靖王小小年紀,才能拿住刀劍的時候就跟著皇帝南征北討,手中也握著當初南朝的無數(shù)的金銀珠寶,只覺得這纔是自家柔姐兒的最好的歸宿。
此刻她見靖王冷淡,心裡卻不願將此事便宜了別家貴女,因此目光閃爍了片刻,眼中一亮,下意識地看了寧國公夫人一眼竟不再抱怨或是說些酸話,匆匆地告辭走了。她既然走了,阿妧就放心地跟靖王在國公府裡玩耍。
不過是靖王殿下陪著阿妧在地上滾動打鬧罷了。
只是對於阿妧來說,靖王願意陪伴自己一整天,已經(jīng)是最大的快樂。
她一整天玩耍得臉頰紅僕僕兒的,晚上靖王告辭,她一夜好夢,第二日就穿了靖王昨日給她挑選的衣裳首飾往上房來了。
因林琰在宮中,因此寧國公夫妻只帶著林珩與阿妧一同去誠王府赴宴,只是國公府的車纔出了國公府巍峨的朱門,就被攔住了。
靖王端坐馬上,一人一馬英姿勃勃,臉色冷峻地在寧國公絕望的目光裡擡手打了個招呼。
“你們去誠王府是麼?正巧,本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