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團子和皇帝的這場大戰, 一直戰到七公主得勝而歸才結束。
此戰以胖團子憤憤惜敗為結果。
只是阿妧更在意的是七公主。
這公主殿下前兩天聽聞這后宮之中多了關于阿妧的傳聞,聽說阿妧害得誠王世子妃被誠王妃行了家法,就一直都很記恨那些無聊詆毀阿妧的長舌婦, 這今天大清早兒的就約戰宮中的各路說過阿妧壞話兒的妃嬪,咣咣地挨個兒踹人家的宮門, 把人家的柔弱的妃嬪娘娘們給嚇得大門緊閉都不敢跟公主殿下來個面對面兒的。
這挨個兒踹完了門,七公主得意洋洋地回來,見胖團子今日和皇帝約戰沒贏, 正乖乖巧巧地坐在座位里喝著甜甜的甜湯。
知道七公主是去給自己出頭去了,阿妧感動得不得了。
她知道最近京中有了各種自己的傳聞,也知道宮中也有。
雖然有皇后在命令宮中妃嬪不許傳播流言蜚語, 可是暗地里的事兒,這誰能阻止得了呢?
她一個小團子卻得皇帝青眼, 說酸話怪話的真的不少, 她又不能去和這些妃嬪理論。
“若是從前, 第一天知道這些流言我就去收拾她們了!”見阿妧感動地往自己的肩膀上蹭,七公主覺得自己英雄極了, 一揚自己驕傲的小腦袋就對阿妧得意地說道, “只是母妃說,不如多等兩天,將這些牛鬼蛇神都給挖出來瞧瞧。果然, 我就知道了,竟然是趙美人兒宮里先流傳出來的!”
她說到這里就不客氣地看向側耳傾聽的皇帝了,臉色不善地說道, “父皇,趙美人還有沒有點兒規矩了!她是個什么東西,也敢非議國公之女?難道是父皇給她的膽子?她還關著禁閉,卻敢這樣猖狂,以為這天下是她的不成?!”
且叫七公主說,趙美人兒哪里有那樣的能耐去非議阿妧,還在宮中流傳。
只怕都是趙貴妃在后頭使壞。
她記恨阿妧和她姐姐阿蘿都得皇帝的喜歡,因此才在后頭傳這些壞事兒。
“她怎么這么不老實。”皇帝就皺了皺眉。
他曾經很喜歡趙美人的驕縱任性,可是如今卻多了幾分厭煩。
“還不是父皇給寵的!之前不是也在宮里嫌棄李嬪娘娘么?”見六皇子云淡風輕地笑了笑,正垂頭給阿妧擦嘴,七公主愣了一下兒,總覺得哪兒哪兒都有些不對,且見阿妧仿佛也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六皇子。
七公主是個不擅長思考的姑娘,抓了抓頭就不再想這里頭的問題,只看著皇帝冷哼道,“她還嘲笑我母妃!父皇,這東西叫什么來著?就叫攪屎棍!仗著自己生得好,攪和得宮里就沒有消停過。且……生得好算什么?這世間生得好心靈美的姑娘多了去了!父皇你把她廢了,等這回選秀,兒臣給你挑更水靈兒的!”
皇帝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愈發彪悍要給皇帝挑女人的閨女。
“你,你!”
“還當自己是前朝公主呢?我呸!在我的面前,她就是個假公主,就是個非插個孔雀毛兒裝鳳凰的麻雀!”
七公主最不高興的就是趙貴妃姑侄在宮中擺什么南朝皇族的架子。
說起來,不過是亡國之后的階下囚,皇帝看中她們,寵寵也就該知足了,還敢在宮中興風作浪,不將滿宮妃嬪放在眼里?
“趙美人知道阿妧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卻敢對她出手。父皇,這不是在給娘娘臉色看么?娘娘寬容,一向不和她們計較,可是那都是父皇你的女人,父皇你不去約束她們么?!”
七公主如今不僅身手彪悍,腳踹妃嬪拳打皇帝的,嘴皮子也溜得很,見皇帝抽搐著嘴角看著自己,就不屑地說道,“父皇,女人是不能寵的!你看看,一寵就養大了她們的心。你多教訓教訓,天天罵兩頓,她們保證比鵪鶉還老實。”
“你,你!”皇帝指著她就說不出話來了。
“說得好!”一只胖團子還在一旁給七公主搖旗吶喊,美得直翹尾巴。
她因被七公主的這番豪言給征服了,此刻都忘記六皇子竟然親手給自己擦嘴了。
“別動。”胖團子嘴邊還有一片濕潤的痕跡,六皇子就來抓她的肩膀。
看了看六皇子手中干凈的帕子,阿妧哪里是那么精致的人兒呢?只探出小舌頭利落地在嘴邊兒舔了一遍,見六皇子看著她安靜地笑了,就傻笑了一聲,撲到了七公主的背上去。
七公主也洋洋得意地看著被自己震驚了的皇帝,背著這分量不輕的胖團子嘻嘻哈哈地在地上轉圈兒,一個背一個趴著,兩個小丫頭在午后的陽光之下笑得開心極了。皇帝本被七公主擠兌得暈頭轉向,可是看見眼前的一幕,不由怔忡了起來。
仿佛是親近的兩個姐妹一樣兒,做姐姐的縱容妹妹的撒嬌,做妹妹的無限依戀地趴在姐姐的背上鬧成一團。
快樂的聲音傳進耳朵,皇帝不知怎么眼眶就濕潤了起來。
許久,他嘆了一口氣。
“你吃了這么大的委屈,怎么也不告訴朕?”他就對皇后愧疚地說道。
皇后的外甥女兒的流言在宮中橫行,可是他竟然都不知道,皇后也從未對他說起過。
“陛下在前朝事忙,做什么還因這些小事叫陛下心里不舒坦?”皇后迎著皇帝莫名的目光柔聲說道,“且趙美人是陛下心里喜歡的人,就算是沖著陛下,我也會容忍她。”
“她算什么朕心里的人。就算是朕心里的人,也不能越過你去。”皇帝就搖了搖頭。
他頓了頓,就沉了臉對一旁束手而立的內監沉聲說道,“前一次趙美人就犯了口舌,朕命貴妃賞了她嘴板子,她卻依舊如故,可見這板子是輕了。既然如此,就說是朕說的,叫她今日就去御花園的盛華閣上頭跪著去。叫兩個人,賞她八十個嘴板子,叫宮里的嬪妃,有一個算一個,都過去看著!往后誰再在宮中傳播阿妧的流言蜚語,或是言語里有不敬皇后的意思,就叫她們想想今日的趙美人!”
他話音一落,七公主和阿妧都停止了笑鬧,回頭看著皇帝。
“父皇?您真下得去這個手啊?”七公主就震驚地問道。
盛華閣乃是后宮之中一處格外顯眼的地方,素日里人來人往,很華麗美觀,高高的閣樓兒,若趙美人跪在上頭,那只要在下頭抬抬頭,大家就都能看見。
都看著趙美人挨嘴板子?
若當真如此,皇帝是真的把趙美人的臉皮給撕下來踩在了腳底下了。
“不過是個美人兒。這不是你跟朕說的話么?”皇帝就哼了一聲說道。
七公主繼續震驚,
她就是隨口說說來的。
“陛下,謝謝你為我做主。”胖團子扭著小身子從七公主的背上爬下來,感激地蹭到了皇帝的面前,抓住了他長長的衣擺感激得不得了。
皇帝心里本還有些舍不得,然而迎著阿妧那雙感激的眼睛,他又覺得趙美人確實是做錯了。片刻,他輕嘆了一聲,俯身將阿妧抱在自己的膝上坐好,看著這胖嘟嘟的小東西軟乎乎地對自己笑了。
皇帝陛下才想也露出個笑容,卻聽見有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那胖團子抖了抖小耳朵霍然從他的膝上滾了下去,看都不看就往門口撲騰。
“殿下來了!”她從皇帝的膝上滾下來,和六皇子擦肩而過,就滾到了皇后的宮門口。
果然,靖王高挑修長的身影就慢慢地顯現出來,見阿妧呆頭呆腦地扒著門看著自己,上前將這小團子給抱起來。
見阿妧抱住了靖王的脖子,六皇子就笑了笑,將帕子收回了袖子里。
“你怎么來了?”皇帝陛下慘遭拋棄,看靖王的目光就跟看個小三兒似的。
“我帶阿妧回家。”
“要不吃了晚膳再走吧?”皇帝頓時就不舍了。
因阿妧到底不過是個臣女,因此入宮也不好總是很頻繁,他當真是舍不得和阿妧這么分開。
“今天不行。江東來了信兒,她姐姐……”
皇帝的耳朵撲棱棱地就豎起來了。
“阿蘿吧?”他急忙問道,“這才到了江東,是不是水土不服啊?要不朕再賞賜一些……”
“姑母帶她們去打仗,大捷。她姐姐剿匪首功,論功行賞給了不少的好東西,就送回來給阿妧。”靖王一想到阿蘿就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兩下兒。
據說顯榮長公主才將這些世族公子豪門貴女的帶到江東,氣兒都沒緩過來就帶著他們去剿匪。這舟車勞頓的大家腿都軟了,只有阿蘿精神抖擻,帶著林家的兄妹就跟著長公主殺人放火金腰帶的,還驚天一箭射死了匪首,乃是首功。
最叫靖王覺得阿蘿有前途的是,這姑娘第一次見血,手不軟,面色如常。
當然,人家姑娘背后該怎么吐怎么虛弱,那靖王就管不著了。
他只知道,只憑這一次,阿蘿就能在顯榮長公主麾下那些桀驁的部將之中站穩腳跟兒了。
“我姐姐受傷了么?”阿妧不在意阿蘿有多少功勛,給自己掙回來多少賞賜,只擔心阿蘿的身子。
靖王就摸了摸阿妧的小腦袋。
“沒有。倒是差點兒挨了一刀,仿佛是叫你三哥給護住了。”靖王見胖團子小小地松了一口氣,大眼睛濕潤得不得了,目光就溫和了許多,艱難地安慰道,“她的身手不錯,日后會有好前程。你放心,待過兩年,我就將她調回來和你團聚。”
見阿妧搖了搖小腦袋,他就俯身問道,“怎么了?”
“叫我姐姐自己決定。若她喜歡在外征戰,那蒼鷹的翅膀不應該被我的自私任性束縛。若我姐姐累了,想要回家來,到時候請殿下幫幫她。”
阿妧想到阿蘿,心里總是會有很多的難過,見靖王點頭應了,她不知怎么就覺得,仿佛在靖王的面前,她什么要求都能夠被實現。此時她才顧得上別人,急忙問道,“那我三哥哥有事兒沒有?”她心里很感激林唐竟然愿意去保護阿蘿。
“那一刀砍他的身上了,不過不是要害,你不必擔心。養養就好。”這軍伍中的男人,誰不是傷痕滿身?靖王自己的身上也都是各種的兵器的傷疤。
他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見胖團子垂頭,就溫聲說道,“你那個堂姐阿寧也很出色,雖然不及阿蘿,可她和元秀是多年好友,心意相通,兩人并肩而戰,倒是也有些功勛。”
他頓了頓,見胖團子還是有氣無力的沒有精神氣兒,就抬頭對皇帝說道,“這一戰是他們的首戰,還有幾家勛貴子弟各有功勛,十分難得。父皇,不如賞賜這些有功的子弟,也能振興士氣,令那些寸功未立者知恥后勇。”
“你說的不錯。”皇帝急忙說道。
他頓了頓,又對靖王說道,“刀劍無眼的,多賞賜一些上好的傷藥,不然她們這些小姑娘若傷在身上臉上的,多可惜啊。”
他眼巴巴地看著靖王。
靖王沉默地看著這昏君。
“兒臣知道。”反正皇帝自己開的口,那動用的是皇帝的庫房,靖王自己不破費,完全不心疼。
見他應了,皇帝就傻笑起來,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真真兒沒想到,阿蘿打仗竟然還蠻有天賦的,這倒是像她的父親。”
皇后就笑著聽了。
“只是阿蘿箭法竟然這樣出眾?我可是記得南陽侯什么都好,就是射箭,永遠都射不中靶心。”她就笑著說道,“這倒是青出于藍了。”
“你說的沒錯,阿蘿竟然射箭也很出色。”皇帝果然感慨了起來,英武的大臉上完全是一副夢幻的表情,想必早就將趙美人兒給忘到天邊兒去了。
靖王鄙夷地看了這好色的昏君一眼,不欲叫胖團子被污了眼睛,起身就抱著阿妧往宮外去,走到六皇子面前的時候,他就見六皇子抬頭對阿妧微微一笑,那胖團子還探出一顆小腦袋來對七公主和六皇子都招了招手。
靖王腳下頓了頓,狹長的眼掃過六皇子的眼睛。
他覺得六皇子仿佛待阿妧多了幾分溫柔。
哼了一聲,他懶得想太多,反正要撬自家團子這墻角兒的太多,六皇子還排不上號兒。
他一路抱著阿妧回了寧國公府,卻見寧國公府中一派的喜氣洋洋,顯然是阿寧與阿蘿的優秀令林家格外面上有光。此刻太夫人的上房里滿登登地堆著許多的大箱子,一打開里頭都是珍貴的古董字畫兒金銀珠寶各色的料子,還有成箱成箱的金子……
原諒匪禍們的審美,人家眼里最喜歡的就是金子了,長公主帶著人抄了人家的家,自然金子最多,因此阿蘿與阿寧送回來的自然也大多都是金子,還有各色的寶石。
“兩位姑娘說了,這些是孝敬老太太還有長輩們的,剩下些她們就自己在南邊兒買了良田,這兩個南邊兒的莊子,是給大姑娘二姑娘添妝用的。”
在南陽侯夫人復雜的目光里,一個護送這些東西回京的女兵就恭敬地說道。
“兩位姑娘祝大姑娘二姑娘成親之后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