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影是靖周人,她害三十萬狼族大軍變成人類,無可厚非。還有,她沒殺任何人,整個軍隊,都是被我殺的。烏羌百姓變成人類,也是我授意她做的。靜姝,你如此憎惡害天狼全軍覆沒的兇手,我們有必要解除婚事。”
百里玹夜話出口,擁著陌影轉身便走。
陌影掙扎不肯讓他扶,他大掌霸道環在她肩上,片刻不想松開。
“玹夜表哥,我就只當你是被她蠱惑,胡言亂語。”
呼延靜姝看了眼他擁在陌影肩上的手,見他停住腳步,頭又抬高了三分。
“從小到大,我一直喜歡你,可我沒想到,我們會有成婚的機會。成婚之前,你和這女人之間的事,我可以不過問,但是,成婚之后,你最好收斂。”
百里玹夜頭痛地嘆了口氣,女人的腦筋,竟都似頑石做成的。
陌影的執拗,他已然習慣。
這呼延靜姝,卻是連人話都聽不懂。
“靜姝,我會親自與皇外婆去取消婚事。”說完,他打橫抱起懷中掙扎不休的女子,“我還有事,失陪。”
呼延靜姝卻忙拉住安凝跟在他身后,“表哥,安凝畢竟是和你一起長大的。現在她的兄弟姐妹,因為你和天狼一戰不肯接納她,都把她趕出家門,所以,我決定,等我們成婚,收她為你的側妃,你不會介意吧?”
“我強調過了,我們不會有婚禮,我也不會有皇子妃和側妃,你們還是回去天狼做好姐妹吧。”
陌影掙扎不開百里玹夜的懷抱,怒聲命令,“任然,任離,殺了那兩個女人,將她們碎尸萬段!鈐”
任然和任離相視,欣然同意……
突然一個艷紅絲絨龍袍的身影,突然從天而降,擋在他們身前。
他兩手伸向前方,陡然變成猙獰的鬼爪,扣住安凝和呼延靜姝的脖頸,猝然一擰……
咔咔重疊的兩聲脆響,兩個女子似被抽離魂魄的皮囊,墜在地上,地上的碎石被砸得嘩啦響,似碾碎的白骨。
百里玹夜驚覺背后的殺氣,脊背一僵。
陌影清楚地嗅到那股異香,毛骨悚然地抬頭看他。
兩人雖是別扭,默契卻還在——都確定了來者是鳳隱。
百里玹夜忙將她放下來,手在她背后輕推一下,示意她逃……
陌影豈會丟下他獨自逃離。
鳳隱這分明是沖著她來的,若是抓不到她,定會抓了家人來威脅她,想到兒子和母親,她毅然站在百里玹夜身側,與他一起面對。
他手慢慢按住腰間的劍柄,轉身便要抽出力量撼天的長劍。
鳳隱卻陰柔冷笑,猝然反手一刺,兩只鬼爪精準扣住任然和任離的肋骨。
他強大的真氣一震,將兩個五千歲的男子掄起來,胸上扣在了地上。
瞬間,兩人臉色驟然暗黑,似被燒焦一般。
陌影看出,他以真氣掌控了兩人心臟,恐懼地跪在地上,忙按住了百里玹夜按在劍柄上的手。
“不——不要——不要殺他們!”身前兩灘血,越積越多,似兩個水洼,觸目驚心,再這樣下去,任然任離必死無疑。
她忙跪趴過去,“皇舅父恕罪,陌影知錯了,陌影跟舅父走……請舅父放過他們。”
百里玹夜手上的劍再也抽不出。
鳳隱疼惜地嘆了口氣,“影兒,你喜歡任然和任離?”
“是,喜歡……很喜歡……他們保護我,照顧我,我不想他們死,求皇舅父開恩!”
鳳隱從任然任離胸膛里抽出手,血淋淋的鬼爪,瞬間吸納了血液,恢復白皙秀雅,落在陌影的臉上,把她的淚拂掉。
“影兒,這天下只有你,敢挑釁舅父!”
陌影恐懼地避開他的視線,他越是溫柔,越是和藹,她便愈加毛骨悚然。
她太清楚,面前的吸血鬼,是一條善于演戲的毒蛇。
“影兒該死……為之前所做的一切,向舅父賠罪!”
“你毀掉天狼三十萬大軍,相助百里玹夜奪了烏羌城,舅父看得精彩。舅父活了萬年,為皇族有你而驕傲。”
百里玹夜不禁懷疑自己聽錯,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鳳隱的笑中更多了幾分贊賞,他優雅地蹲下來,拍了拍陌影的肩。
“你把鳳荷折磨成那個樣子,還敢把她丟在血魔京城的大街上,這份膽氣,也正是吸血鬼該有的。跟舅父回宮去吧,我們從此和好,再也不要互相傷害,還不好?”
“好,不過……舅父答應饒恕任然和任離。”
“以后,他們就是你的!至于地上這兩個死女人,也是舅父送你的禮物。”
“是,謝舅父。”
“走吧,跟舅父回家。”
他寵憐摸了摸她凌亂的發,然后抓住陌影的手,把她扶起來,口氣亦似教訓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以后聽皇舅父的話,不要再亂跑。”
“是。”
任然和任離忙按住痊愈的心口起身,驚魂未定,兩人想起上次追殺陌影的事,亦是心急如焚,皆是不想在讓陌影經歷第二次。
但是,眼下,鳳隱將陌影攬在懷里,他們已經沒有出手的機會。
百里玹夜見他們要走,恐慌地沖過去,抓住陌影的手肘,。
上次她在山洞里,痛得死去活來,形銷骨立,每一根筋骨都被鳳隱掌控……那種境況,他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
“陌影……別跟他走。”
陌影反手甩開他的手,“你心有計較,我嚴陌影也是貪生怕死之人。百里玹夜,你還是救你的兩個未婚妻吧。否則,她們死太久,就再也活不了了。”
鳳隱因她絕然的諷刺,也忍不住失笑,“影兒,你猜,百里玹夜會不會把剛才害你的安凝和呼延靜姝救活?”
“影兒不知。”
“不知不要緊,我們就用這件事,來驗證他對你的感情。”
鳳隱不羈地伸手,近乎地輕柔拍了拍百里玹夜的肩,似一個普通的長輩,關切晚輩般。
“小子,你還是太笨了。怎就沒看出,安凝和靜姝是朕帶來的呢?憑她們,是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找到陌影的。”
百里玹夜恍然大悟,卻懊惱望著陌影,無言以對。
陌影一眼不再看他,漠然別開臉,催促道,“皇舅父,我們走吧。”
“好。”
百里玹夜按住劍柄,咬牙切齒地怒斥,“陌影……你忘了上次他是怎么對你的?”
只要她離開鳳隱身邊,他便有機會出招!這女人,分明是故意的!
他想借牽引,逼迫她離開,卻發現,牽引之力,若有似無,半分捕捉不到。
她的身體到底出了什么狀況?!
“百里玹夜,你心里真正在乎的,是陪你一起長大的安凝。我嚴陌影的生死,與你無關,也請你不要來打擾我,你這種虛與委蛇之人,我看一眼就覺得惡心!”
鳳隱看了眼他按在劍柄上的手,笑道,“你放心,朕會好好照顧陌影,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你就好好迎娶你的呼延靜姝吧,若是敢擅闖血魔,朕定不饒你。”
шωш?тTk ān?C 〇 鳳隱帶陌影和任然、任離飛身離開。
百里玹夜看著地上的兩個女子,扯住她們,揮展羽翼,飛向天狼皇宮。
兩個時辰后。
天狼王朝,太后寢宮門前,正在掃雪的宮人,看到安凝和呼延靜姝從半空里被丟下來,不約而同抬頭看天。
大雪如鵝毛,飄飄灑灑,在風里打著旋。
一抹白影,大鵬般,揮展羽翼,飛掠而過,消失無蹤。
鳳想容得了通報,走出寢宮,看了眼地上的兩個女子,嘲諷冷笑,“兩個不識抬舉的東西,抬去御醫院,救得活便救,救不活便丟去喂狗。”
宮人們忙應聲退下。
呼延彌天沿著宮廊過來,見安凝和呼延靜姝被抬走,他忙上前行禮,“皇祖母,剛才孫兒收到消息,鳳隱把陌影帶去了血魔皇宮。”
“那斬斷牽引的藥丸,研制的如何了?”
“已經成功。”呼延彌天說著,遞上藥瓶。
鳳想容倒出一顆,細瞧了瞧,“你去吧。英雄救美的機會,千萬別讓給玹夜。”
“是!”
除夕,大雪初霽,碧空湛藍。
靖周京城內,白雪皚皚,鞭炮聲聲,滿街鑼鼓喧天,獅子游龍,歡聲笑語,驅趕了冬日的嚴寒。
靖周大軍凱旋,將士們踩得雪地嘎嘎響,歡喜地朝著街旁的百姓招手。
京城百姓拿著鮮花與水果,夾道相迎。
年輕的女子們在路旁的樓閣上揚著絲帶招手,似春日里百花,爭奇斗艷。
莫清歌騎在玉麒麟背上,拉著馬韁繩,靠近嚴如皓,忍不住摸了摸臉上的易容面具。
“玹夜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大過年的,我不回去吃團圓飯,芊芊會殺了我的!”
嚴如皓搖頭,“殿下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就先頂著吧。”
“每天貼著易容面具,我都快毀容了。難不成,他娶呼延靜姝,也得我娶吧?”
“你最好別嚷嚷,叫人看出端倪,有你受的。尤其是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千萬不要露出破綻。今日皇宮定然大宴小宴不斷,封賞也少不了,你跟著其他皇子受封行禮即可。”
“你呢?你不在我身邊,人家好怕!”
說著,他便拉住嚴如皓的手臂,女子一般,嗔怒靠在他臂膀上。
跟在他們身后的兩個部將,狐疑瞧著兩人怪異的舉動,不約而同策馬靠近。
嚴如皓若有所思地側首,警惕斜睨了眼身后,迅速推開莫清歌。
“我是南贏王府的世子爺,宮宴結束,我也要回家過年的。晚點我再去看你,殿下!”
“你可一定要來……”說著,莫清歌便又要黏上去。
嚴如皓迅速策馬快走幾步,避開他。
莫清歌一歪,撲了個空,差點跌下馬背,后面的部將忙上前,及時扶住他。
“七殿下,您是不是太累了。”
他堆上笑,整張臉卻在易容面具下繃得難受,忍不住咬牙瞪著嚴如皓的脊背,隨口對那部將道,“沒事,就是……有點頭暈。”
“狼人也會頭暈么?”
“會,當然會,出戰之前,我還暈倒呢!”說著,他調整姿勢,忙策馬跟上嚴如皓。
嚴如皓冷聲道,“不要以為軍隊里都是嚴氏的人,那兩位,一個是效忠敬妃的,一個是效忠德妃的,皇宮里,每個宮人都是戴著面具的暗人。不想害死自己,你最好打起精神。”
“危言聳聽。”他雖是底氣十足地冷斥,心里卻禁不住忐忑起來。
軍隊徐徐抵達皇宮門外,似一條見首不見尾的長龍,蜿蜒開去……
天幕之下,皇宮宮門城樓,巍峨高聳,琉璃金瓦,光芒璀璨,深紅的宮墻,是因新年涂染了新漆,映著滿地白雪,異常莊重鮮艷。
百里珣帶太后,百官與眾妃,于宮門外相迎。
錦衣華服的皇親們,簇擁兩旁,表面看去皆是欣喜,眼底卻神情各異。
伴著莊重喜慶的樂聲,嚴懷景帶眾皇子與諸將下馬,踏著紅毯,上前跪地復命。
百里珣見幾個兒子與諸將整整齊齊,完好無損,龍顏大悅,忙上前把嚴懷景扶起來。
“懷景,你這樣回來,真叫朕為難!在一個月前,朕就開始考慮,該賞你什么好,卻是日思夜想,也不知該如何賞。正妃側妃,你都有了,已然是親王,又居功至偉,剩下能賞的,便是聯姻,你看如皓和十公主,陌影和……”
百里香不可置信父親,視線轉向鄭烽,見他仿佛什么都沒聽到,氣惱地別開臉。
嚴懷景恭謹俯首,“此次,臣不敢居功,多虧七皇子智勇雙全,陌影毒藥相輔,才能讓天狼大軍,全軍覆沒。”
百里珣頷首點頭,卻聽出幾分推辭之意。
“朕已經把烏羌、繞云山那片地給了老七,至于陌影,還是婚事為重……”
嚴懷景忙把陌影的字條呈上,“陌影私離軍隊,她臨別留下這張字條請求皇上賞賜,請皇上過目。”
百里珣接過字條,看到上面一行字,眸光復雜微黯。
太后見他看著字條不說話,伸手拿過來,“追封死去的梅側妃為南贏王平妻,陌影孝順,此事不為過。還是依了孩子的心思吧!”
百里珣側首,笑著提醒,“母后,陌影的婚事不是您一直放不下的嗎?”
“等陌影回來再談婚事不遲。”太后雖有不悅,鳳顏卻始終含笑,漣漪無驚。“麗娃郡主從繞云山回來,在皇宮內久等多時,也該與懷景成婚,眼下正是雙喜臨門……”
嚴懷景看了眼百里珣,忙對太后恭順說道,“一切憑姑母安排。”
太后又把嚴如皓叫到面前,免了他的跪禮。
“如皓,聽說玹夜在繞云山北遇到難題時,多虧你帶兵及時趕到。你可愿意迎娶香兒為世子妃?”
百里香?那女子性情驕縱,他怎敢娶?
“如皓慚愧,配不上十公主。如皓喜歡上母親身邊的桃香,而且,她已經有了如皓的骨肉……”
“此事,你祖母已經提過了,不過,桃香畢竟是丫鬟,香兒貴為公主,才更適合當世子妃。”
嚴如皓看著地面,僵持不語。
太后對他的默然不以為然,側首看嚴懷景。
“懷景,你意下如何?”
嚴懷景忙道,“太后,這件事,也該問一問十公主的意思。成婚,需得兩情相悅才會幸福,如皓一路艱辛,冒死帶兵相助七皇子,臣身為他的父親,不希望他難過。”
“懷景,你的意思是,哀家的賜婚,讓他難過了?”太后鳳顏頓時沉下去。
左右兩邊的皇親們,皆是尷尬。
恐怕,南贏王父子并不知,在大軍歸來之前,太后急著把五公主和十公主嫁出去,百官皆借口兒子重病,不敢接納。
十公主曾被吸血鬼殺手折磨數天,那清白已然不在,就這么賜給南贏王府,未免強人所難。
嚴懷景忙跪下,要請罪。
嚴如皓卻心直口快。
“啟稟太后娘娘,十公主心有所屬,她愛的,是鄭烽將軍,如皓和鄭烽將軍是好兄弟,不能奪兄弟所愛。如果太后真的想封賞如皓,還請您老人家英明決斷,為十公主與鄭烽賜婚!”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失笑,一道道視線,利刀般,看向百里香與鄭烽。
太后頓時勃然大怒。她本想給嚴懷景一個下馬威,卻沒想到,反被嚴如皓打了臉。
百里珣尷尬地忙湊近她,低聲道,“母后,還是先回宮吧,還有封賞未宣呢!”
“好好的賜婚,被弄成這個樣子。皇帝,你教的好女兒,讓哀家的老臉都丟盡了!”
百里珣一眼沒看百里香和鄭烽,給嚴懷景遞了眼色,兩人親自扶著太后上了肩輦。
嚴懷景見她坐穩,忙道,“太后娘娘,是臣教子無方,還請太后責罰。”
“你百戰百勝的南贏王,哀家怎會罰你?這事兒是香兒有錯,如皓不過說了實話,哀家不怪他。”
“謝太后寬恕。”
嚴懷景跪下去,慎重地磕了頭,才退開。
嚴如皓看著父親跪在雪地里,心里莫名難過,他忙起身過去扶起他。
“父王,您這是何必?我們任由太后擺布便罷了,您一路上熱飯熱菜都沒吃過一口,卻還要卑躬屈膝……”
嚴懷景忙將他扯到馬前,“混賬東西,你是非要害死十公主和鄭烽才滿意。”
“兩情相悅就應該在一起呀。”
“你忘了上次四皇子和宮女的事?太后清殺了所有的知情者。”
嚴如皓驚怔,轉頭尋找鄭烽,正見兩個護衛悄無聲息地把鄭烽押走,百里香身邊則有兩個紅影暗衛出現……
眾人都朝宮內走,他肩膀上突然落了一只手,抬頭,正對上百里玹夜的臉。
“還不去找人?無論如何,鄭烽不能再留在皇宮了,玹夜花了五年才把他放在這個職位,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逼宮奪位。現在,這計劃被你三言兩語給毀掉了!”
“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你不能救他,還是回去陪你的桃香吧。等玹夜回來,看他怎么罰你。”
莫清歌迅速策馬,追上兩個押住鄭烽的護衛,“放了他,都是誤會,十公主怎么可能喜歡一個沒有精純之血的吸血鬼?”
護衛無奈地松開鄭烽,跪下去,“七殿下,紅煞將軍已經下了密令……”
“此事,我自會與太后交代。”莫清歌看了眼鄭烽,給他遞眼色。
鄭烽趁亂出了宮門,消失無蹤。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入了宮門。
太后與皇帝的肩輦領先在前,在百級長階下停下。
殿內金碧輝煌,早已擺了喜宴,備了歌舞。
一張張雕龍翹首案幾上,皆擺了珍饈美饌,陳年佳釀。
碧玉觴晶瑩剔透,金足樽高雅奪目,滿殿牡丹怒放,宮女仙娥般林立,菜香,酒香,美人香,混于一處,喜氣洋溢,卻叫人聞得頭暈腦脹——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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