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離忙上前來,不著痕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任然,俯首道,“殿下,屬下的心是殿下的,屬下絕不會偏袒外人。”
陌影走到他面前,腰身彎下去,俯視著他冷酷的臉,素手拍在他肩上,“打今兒起,你就是皇宮總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不過,要把所有的事都處置好,不得有誤。”
任離惶惑不解,他這是盛寵之下……被——晉封了嗎?
可,他是武將,從來只知打打殺殺,讓他去擔總管之職,這不是要他的命么?
他最厭惡和那些膩膩歪歪的宮人計較魍。
那邊,任然頓時一陣竊喜,忍不住笑出聲來。“任離總管,恭喜,恭喜!”
任離忙對陌影道,“殿下,尚宮局里的事,屬下實在不懂,還有,后宮里妃嬪盤根錯節,稍有不慎,恐怕殿下明日就見不到屬下了。”
“不會就學,若不小心得罪了誰,本宮擔著。檎”
任離仍是萬般不愿,他委實搞不清,自己這是被罰,還是被賞。
陌影在梳妝臺前坐下,從鏡子里發現他還跪在那邊,挑眉提醒他,“怎不謝恩?”
“謝殿下隆恩。”他俯首貼地,卻是欲哭無淚。
御書房內,金壁靜冷輝煌。
任然陪侍龍案右側,神情焦急。
幾個宮人在階下亦是地瞧著龍椅上的動靜,疑惑不解。
公主殿下已看了一個時辰的折子,抱著一大堆書本,又是查找,又是翻閱。
這三大箱,近百份,方才批閱了三本,照此下去,怕是要處理到猴年馬月了。
第一本,陌影便看得一頭霧水。
什么“蓋天下,民為重,社稷之首……”她把叢叢疊疊的富麗辭藻,用現代語言層層釋義,總結起來,便是戶部新年人口發展的奏請。
每座城要新增十只吸血鬼,看上去并不多。
但是,吸血鬼初擁,全是由人類轉變而來,對于靖周來說,這儼然是一場血腥屠殺。
她左右為難,查看了往年的奏折,發現鳳隱竟都是讓他們每座城添二十人,不禁怒火中燒。
靜思良久,才批下一句,“開朝再議,若有臣民擅自轉變人類,殺無赦。”
任然看到她寫下的字,卻搖頭失笑,“公主殿下,照此下去,我血魔族怕是國將不國。”
陌影沒有理會他。
第二本,是關于東北三城征兵急增。
這折子足以稱得上彈劾了。
她查看了諸王封地,發現東北區域的三座城,是譽平王的封地。
無緣無故地征兵急增,這老狐貍分明是要積蓄力量謀反。
她思前想后,寫了一句,“已閱,暗中緊盯,本宮自有妙計。”
任然又是搖頭,“公主殿下應當盡快阻止。”
他干脆奪了陌影的筆,在上面寫道,“傳本宮懿旨,在各城張貼諭令,嚴禁諸王私下征兵。”寫完,他把上一句劃掉。
陌影盯著他的字跡,匪夷所思。這廝何時模仿的她的筆跡?竟然一模一樣?
第三本,是禮部關于京城近郊修建廟宇之事。
因為諸國國君,都會拜佛祈福,就連天狼太后鳳想容,也會偶爾去佛堂祈愿。
但是,吸血鬼拜佛,顯然是個笑話。
佛祖日理萬機,恐怕也不愿保佑他們這些茹毛飲血之人。
所以,她干脆就寫,“本宮先與佛祖商議一番再定。”
任然又是搖頭,“公主當贊成才是,吸血鬼修建廟堂,也給心存善念之人,建了祝禱祈福之所,若是流浪的孤兒,也可送去廟堂之中寄養,這是好事。”
陌影干脆把折子推給他寫。
正在陌影拿過第四本時,門外護衛進門通報,“公主殿下,琦貴嬪求見。”
陌影頭也沒抬,因為第四本折子上,是刑部的。
正是關于祭天刺殺之事。
他們在城郊抓到一個可疑刺客,證實,幕后真兇是靖周王朝御熙王百里玹夜。
她握著筆,看著“百里玹夜”四個字,腦海一片空白。
階下,琦貴嬪一身湖水綠的蘭花草錦袍,娉婷柔婉,張口便道,“嚴陌影,是你冊封任離為總管的?”
“是我。”陌影拿著筆,盯著奏折,姿勢僵木。
“他派了宮人在各條宮道掃雪,卻惟獨不掃我寢宮門前的那一段。是因為我昨兒刁難你,他公報私仇?”
陌影不動聲色地冷眸看她一眼,“任離不是這種人,是我讓他不要掃你那邊。”
“為何?”
“考驗你是否為這件小事,來御書房鬧事。”
“本宮有了身孕,孕婦的脾氣可大可小,不過,大了損及皇嗣,小了傷及胎氣。”
琦貴嬪扶了扶頭上的發髻,冷媚白她一眼。
“你最好讓榮紹盡快出來,榮紹總管,可從沒有犯過這種可笑的錯誤。”
陌影若有所思地俯視她片刻,冷聲道,“任然,送客。”
“是。”
琦貴嬪嘲諷地冷哼一聲,抬腳出去。
陌影隨手在一旁的白紙上,寫下三個字“琦貴嬪”。
隨后,便是御膳房的總管,尚服局的尚宮,再是戶部侍郎,禮部尚書,工部尚書,兵部尚書……
這一日,暮色四起之時,她處理完了三箱奏折,厚厚的三疊紙,也落滿了人名,都是為榮紹求情的。
而這些人的力量,也足以顛覆血魔朝堂。
百里玹夜說什么正忙于收買人心,看這樣子,恐怕是籌備了多年。
這該死的惡狼,當真謙虛呀!
竟是對她半句真話也沒有。
她隨手按在紙上,掌中真氣凝聚,紙張化為了碎末。
任離擔心地突然闖進來,單膝跪下,“公主,聽說……琦貴嬪剛剛來過。”
陌影看下去,就見他發絲凌亂,眉宇間還有些疲憊,全無榮紹的從容靜冷。
“別擔心,琦貴嬪是為了掃雪的事。”
“她宮門前那一段,我命宮人們掃過了,卻是掃過兩遍,她接著便命人又灑上。屬下無奈,干脆便不管了,沒想到她竟鬧到御書房來。”
琦貴嬪的目的顯而易見。陌影揉捻著桌面上的碎紙沫,溫聲道,“任離,起來吧,此事不怪你。”
“是。”
陌影又側首道,“任然,派人去宣虞貴妃前來。”
“是。”
然后,她心一橫,在奏折上寫下,“已閱,本宮親審證人。”
不過片刻,御書房的門又被打開,一位珠翠雍容,孔雀藍錦袍奢華的女子進門。
那姿態笑顏,與往日大相徑庭,無半分咄咄逼人的傲氣與冷厲。
陌影起身,走下臺階,命宮人端來血茶,給她擺在手邊。
“陌影有件事,要勞煩貴妃娘娘。”
虞貴妃和藹笑了笑,“你冊封我為皇貴妃,不就是讓我做事的嗎?有話直說無妨。”
“把琦貴嬪囚禁寢宮,另外御膳房的總管,尚服局的尚宮,都逐出宮去。”
“為何?”
“貴妃娘娘需得三把火振振士氣,琦貴嬪無故滋事,擅闖御書房,該罰!”
“可是,她身懷龍嗣,這樣恐怕不太好吧。”
“她若真的在乎龍嗣,就該安分守己。”
虞貴妃點頭,看了眼一旁身穿皇宮總管袍服的任離,說道,“有什么不清楚地,就來問本宮吧。”
任離忙俯首道謝。
晚膳,陌影在御書房內殿用,格外吩咐御廚做了人類食物。
飯菜剛剛端上來,鳳頤便緊隨其后,命人又把飯菜撤了。
陌影坐在桌旁,握著筷子的手詭變成鋒利的爪,不悅怒盯著他。
“鳳隱已然瀕死,你還要管束我吃喝?!”
她再也不喝人血,再也不想有第二個江云。
她命宮人為江云,和那與百里玹夜相仿的十個男子的家人各送去十萬黃金,心里卻還是痛。
她該血債血償,她該為那十一人賠命。
她再也不想被血液掌控自己的喜好。
“你現在是吸血鬼,力量不穩,吃人類的食物會損傷元氣,父皇叮囑過,一個月之內必須飲血。”
鳳頤說著,在桌旁坐下,酒紅的金紋錦袍,冷艷貴雅,他笑顏卻異常溫和。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所以特別想了法子。單獨給你調配了血液,單獨喝一個人的血,難免會產生依賴的,但是,幾個人混合的血液,便有復雜的口味。”
宮女端上一個茶盅,鳳頤仍是當著她的面,拿銀針試了毒,才把茶盅遞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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