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后,書華又有些倦了,楚逸送她回去齊慶軒歇息。
楚逸與書華走后,烏氏又與郡公夫人兩人又說了會子閑話,因著四下無人,妯娌兩人也沒什么太多的顧忌。烏氏這次來郡公府,其實是由郡公爺派人從楚天河家里接來的,郡公爺前些日子過壽辰,楚天河與烏氏兩夫妻又都沒來,郡公爺猜到是楚天河又跑出去鬼混了,便差人過去看了看。
結(jié)果不出所料,楚天河果真不在家,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已經(jīng)接連五六天沒有踏進(jìn)過家門。后院里的那些個妾室?guī)缀蹩煲[翻天了,烏氏帶著還著楚臨崇在家里度日艱難,郡公爺看不過去,便叫人將她們母子兩接過來住幾日。
郡公爺打算明天就差人去尋楚天河,長兄如父,他這個兄長必定要代替父親,好好管一管這個三弟
郡公夫人問了幾句這些日子里發(fā)生的事情,烏氏一邊抹眼淚,一邊回答:“出嫁之前,母親就告訴我,嫁到婆家,相公就是我的天,事事要以相公為優(yōu)先,一定要盡好相夫教子的本分。當(dāng)初嫁到楚家的那幾年,相公對我還算不錯,后來又有了崇倌兒,那時候我還以為這輩子算是嫁對了夫君,下半輩子可以平安幸福過完。卻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郡公夫人遞了塊帕子過去:“事已至此,你再傷心也是沒用的,好生顧惜著自己才是正道。”
“我也知道傷心沒用,可我心里就是堵得慌家不像個家,相公不像個相公,尤其是我生病的那些個日子,身邊連個像樣的人侍奉都沒有,越想越覺得凄涼,當(dāng)時就想干脆這么死了算了,省得再活受罪”
“休要說這些胡話”郡公夫人正色道,“你若是死了,崇倌兒怎么辦?他還那么小,你若是不在了,后院里那些個小蹄子們豈會放過他”
一聽到兒子,烏氏不由得神色一頓,眼淚也忘記流了。
見到她凄涼的樣子,郡公夫人心中一軟,拉住她的手,認(rèn)真地勸道:“三弟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能不懂事?你如今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崇倌兒在你身邊陪著,旁的事兒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照顧好崇倌兒,讓他健康長大就行了。不管三弟怎么胡鬧,崇倌兒都是你們家里的嫡長子,日后等到崇倌兒繼承了家業(yè),你就是家里的老夫人,后院里那些個小蹄子們,還不得任你拿捏?”
聽到這些話,烏氏原本迷糊的意識開始慢慢清醒:“對,我還有兒子,只要他好好的,我怎么樣都沒有關(guān)系。”
“沒錯,你是有兒子的,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你兒子著想。只要你兒子有出息了,你今后的日子還能差到哪里去?”郡公夫人頓了頓,語氣不疾不徐,“人常說女人有兩次投胎,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是嫁人。可我倒覺得,女人一輩子是可以投三次胎的,除了出生與嫁人,還有就是生孩子。只要孩子有了出息,才是女人這一生最大的驕傲。”
想起自己的兒子,烏氏暗自收攏手指,眼神也慢慢變得堅定。
就算相公靠不住了,她也還有兒子,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在這世上最親最可靠的人
見到烏氏的變化,郡公夫人知道勸說已經(jīng)成功,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氣。她之后教了烏氏幾招打壓小妾的方法,雖說烏氏不怎么受寵,可她畢竟是楚天河明媒正娶抬進(jìn)楚家的正室,她必須要拿出正室的威嚴(yán)來,不能讓人覺得他們母子是好欺負(fù)的。
之前烏氏被楚天河傷得太深,只顧著自戀自哀,忘記了自己身為正室的權(quán)威,這才被妾室給壓過了頭去。如今她已經(jīng)看清了形勢,知道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只要楚天河不要頭腦發(fā)昏允許寵妾滅妻的丑聞發(fā)生,那些妾室對烏氏而言都不過是小菜。
想到這里,郡公夫人在心里又輕輕嘆了口氣,不管烏氏今后變成如何模樣,烏氏與楚天河之間的感情,都算是徹底地完了。
等到烏氏的情緒穩(wěn)定之后,兩人又從崇倌兒聊到了書華肚里的孩子。
郡公夫人剛才的話讓烏氏很受益,烏氏對她心懷感激,便也將話說開了:“有些話不是我該說的,可大嫂你不是外人,你和大哥對我們母子都極為照顧,為了你們兩口子,今天我也不怕討嫌,要說上幾句不大中聽的話。”
郡公夫人微微一笑:“都是一家人,有話就直說,何必這么客氣。”
“雖說都是一家人,可我跟你們家與二哥家就有區(qū)別,他們都只是平常的兄弟來往,而你們兩口子是真心待我們的,這情分自然不比旁人,”烏氏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書華如今懷了身孕,這是家里的大事兒,必須得好生養(yǎng)護(hù)著。她與逸倌兒肯定是不能同床了,這大半年里,逸倌兒身邊總不能沒個人侍奉。大嫂心疼兒媳婦是好事,可也不能委屈了逸倌兒才是。”
說到這里,她又停了停,見到郡公夫人沒有說話,便接著說道:“我剛才瞧著,書華與逸倌兒的感情不錯,讓她與逸倌兒分開肯定會覺得難受,但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兒,該下得了狠心的地方還是該狠下心來。”
……
與此同時,在齊慶軒里,書華已經(jīng)換好柔軟舒適的白色絲質(zhì)單衣,窩在溫暖的被窩里面。楚逸就躺在她身邊,側(cè)著身子,愜意地與她聊著天。
他們的話題無外乎是今天剛來的烏氏,書華與楚逸都猜到是因為烏氏家里出了事兒,郡公爺才讓烏氏暫且到郡公府里來住幾日。
說起烏氏,自然就免不了提到楚天河家里那一堆妾室,尤其是上次那個和氏,讓誰書華現(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生氣。
她不是氣楚天河故意向她找茬,而是氣楚天河要給楚逸房里塞女人
瞅見書華氣鼓鼓的樣子,楚逸忍不住勾起嘴角,伸手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蛋:“你那天不是說了么,不過是個玩物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你們男人不是就愛玩這些個玩物么?”
楚逸覺得很無辜:“我可沒告訴你,我喜歡玩這些玩物。”
“我不信。”書華斜睨著他,滿臉的懷疑,“我現(xiàn)在有了身孕,按照慣例,母親肯定會為你安排一兩個通房丫頭侍候你,到時候面對送上門來的好東西,你還能不要?”
“再好的東西,也及不上你和肚里的孩子重要。”
書華心中一暖,低頭拱進(jìn)他的懷里,不說話了。
楚逸伸手抱住她,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拍著:“你在拼著性命為我生孩子,我怎么可能丟下你獨(dú)自去快活?你要對你的相公有信心。”
書華像只樹袋熊似地掛在他身上,低聲咕噥了一句:“可是母親不會答應(yīng)的……”
“母親會答應(yīng)的,”楚逸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下,眼睛稍稍垂了下來,似是在回憶些什么,“當(dāng)年母親懷孕的時候,就是因為祖母給父親安排了個通房丫頭,母親才會被氣得早產(chǎn)。”
書華微微一愣,從他懷里將頭抬起來,詫異地看著他:“早產(chǎn)?”
“是啊,母親在生下我四年后,又懷了孕,但在生產(chǎn)的時候出了些意外。母親勉力生下個女孩兒,可沒過兩個月,那孩子就沒了。這件事情過去之后,母親受了極大的打擊,父親也為此自責(zé)了許久。父親之所以一直想要女孩兒,就是想為了彌補(bǔ)當(dāng)年遺留下來的缺憾。”
這件事情完全在書華意料之外,她看得出來,郡公爺與郡公夫人是有真感情的。他們眼看著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孩子就這么沒了,當(dāng)時的心痛,必定是常人所無法承受的。
書華又縮回到他的懷里:“你見過你的妹妹么?”
“見過幾回,那個時候她還很小,總是哭個不停,我就去逗她,結(jié)果她哭得越厲害了,”想起這事兒,楚逸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我看起來是不是真的很沒有孩子緣?”
“你總是板著一副臉,小孩子見到你都被嚇怕了,肯定沒什么孩子緣”
楚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那怎么辦?”
“找塊布把自己的臉蒙起來,別讓孩子看見你。”
“那可不行,”楚逸輕輕拍了她一下,“孩子生下來之后,第一眼見到的人肯定是我,我怎么能不讓他看見我的臉?”
“男人不許進(jìn)產(chǎn)房,這種常識你難道不知道?”
“可當(dāng)年母親生產(chǎn)的時候,父親就一直陪在身邊。”
“……”書華敗了。
涵遠(yuǎn)堂里,郡公夫人笑著說道:“天色不早了,弟妹早些回去歇著吧。”
烏氏卻是有些遲疑:“給逸倌兒安排通房丫鬟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再考慮一下了?”
“不了,這事兒我早就跟相公商量好了,不會再改變的。我雖然是做婆婆的,可我同樣也是一個母親,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為了一個女人來恨我。”
烏氏無奈,只好識趣地閉上嘴巴,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