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洛辰抬起頭來,居然是一臉的憔悴。
眼下的蕭洛辰,可是沒有半點兒以往白衣浪子的風(fēng)采,也沒有混世魔王的那份邪氣。
此刻他頭發(fā)亂蓬蓬地,上面居然還帶著點油膩膩的閃光,胡子拉碴地似乎已經(jīng)許久沒有刮過,一雙眼睛雖然依舊是炯炯有神,但卻布滿了紅絲,顯然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好好地睡上過一覺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眼睛還是沒離開過眼前的一個小小瓷盤。
下面一盞精巧無比的小炭爐正在給瓷盤緩慢地加熱,蕭洛辰用一根竹簽輕輕地攪動著里面的原料,好讓其受熱均勻……
如果安清悠能夠看到蕭洛辰現(xiàn)在這副樣子,一定會覺得他很有些古裝版科學(xué)狂人的樣子!
“成了!”
蕭洛辰猛地一聲興奮地大叫,卻是如獲至寶般地把那些瓷盤中的粉末刮取下來化入了水中。
連涂帶抹地擦在了身上,低頭仔細(xì)地嗅了幾下,登時便有些得意之色——果然自己身上是氣味全無啊!
“少爺,宮里有話過來,皇后娘娘說讓您……”
一個親隨仆人急急忙忙地從屋外奔來報信,只是話沒說一半兒,卻被蕭洛辰一把按在了桌子上,弄了些剛剛制成的溶液,在那親隨仆人身上涂抹不已。
“公子別別別……”那長隨豁然被摁倒亂涂早嚇得心驚膽戰(zhàn),口中連聲求饒。
蕭洛辰卻哪里管他這套,一堆藥水涂完,還趴過去聞了兩下,卻又登時皺起了眉頭,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地道:
“不對啊,為什么都是一樣的毛病,放在我身上好使,放在別人身上就不行了呢?可恨!這個瘋女人竟然也打了埋伏,在這消味的方子上消遣我不成?”
在上次安老太爺壽宴場之時,蕭洛辰從安清悠那里得到了那消人氣味的樣品和方子。
回到家里后照方抓藥,立刻開始緊鑼密鼓地實驗了起來,開頭倒是很順利,樣品藥液往身上一灑,果然是氣味全無。
可是這樣品也好,方子也罷,弄出來的東西卻只對蕭洛辰一個人起效果,放到別人身上,卻是一星半點兒用處也沒有。
蕭洛辰雖然常說什么“聲名狼藉也無所謂,我自逍遙任評說”之類的話語,但其實越是這種男人,越是在內(nèi)心深處有著一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驕傲。
當(dāng)初能夠?qū)Π睬逵七@樣一個婦道人家折節(jié)下問賠恭敬,這對于蕭洛辰來講已經(jīng)是做到了極限。
再加上壽宴之時曾經(jīng)扔給安清悠一個“圣人都是臭狗屁”的卷軸,這時候要他再來低三下四地回頭去求安清悠卻是千難萬難。
不過這消除人身上氣味的方子對于蕭洛辰而言實在太過意義重大,他又是個自負(fù)到了極點的xing子,既不去求人,索性自己鼓搗琢磨了起來。
“不過是一些玩賞之物罷了,區(qū)區(qū)女子都能弄得運用自如,我若是真下點功夫,還不信就搞不明白了!”
蕭洛辰初時信心滿滿,可等到真一頭扎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雖說他身邊亦是有一堆大內(nèi)之中的調(diào)香高手可以請
教參詳,亦是有大量宮里的古代香方秘典可以查閱,但這等事情又哪里是短短幾日可以速成的?
饒是蕭洛辰的頭腦聰明到了有些嚇人的地步,但是這既不像讀四書五經(jīng)般只要有過目不忘之才就能占大便宜,亦不能像學(xué)武一般只要骨骼清奇生下來是個運動天才便如何如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調(diào)香就好像繡花一樣,尤其是在入門之時,那是比耐心比細(xì)致的水墨功夫。
讓蕭洛辰來琢磨這些東西,可算是怎么弄怎么不對路了。
至于那些大內(nèi)的調(diào)香高手?瞎!
安清悠拿出方子可是根據(jù)現(xiàn)代科學(xué)理論所寫,和古代那些陰陽調(diào)和五行生克的理論體系都不一樣。那些所謂的大內(nèi)高手們能夠看懂就算不錯了……他們現(xiàn)在比蕭洛辰還憔悴!
“嗨!想我蕭洛辰一世英雄,文韜武略權(quán)謀算計無一不通,居然在這小小的調(diào)香之術(shù)上栽了跟頭,難道這等奇技*巧之事,反要比那謀國之道還難么……”
蕭洛辰撓著頭,嘴里嘟嘟囔囔了半天,這才看了看眼前那個來報信的親隨皺眉斥道:
“你這家伙又跑來作甚?沒跟你說公子我琢磨物件的時候不許打擾么?”
親隨這才從桌子上爬了起來,只是看著蕭洛辰的眼神,卻猶如一個剛被一群大漢施暴了的小媳婦一樣委屈,苦著臉說道:“公子啊,小的不過是給您報個信,是您把我摁在這里……”
蕭洛辰看著這親隨一副幽怨的樣子,心里不由得一陣惡寒。剛才不過是琢磨香物出了神,他混世魔王肖某人的xing取向可還是很正常的!起著雞皮疙瘩打斷道:
“行了行了,別扯這些閑的,到底是什么消息,快講快講,沒看公子我這里還忙著呢么!”
“是宮里來的消息,說是皇后娘娘命公子您進(jìn)宮一趟,有事要辦……”
話沒說完,那親隨卻覺得眼前一花,蕭洛辰早已經(jīng)是一陣風(fēng)般地沖出了屋子。這幾天弄那些該死的香料弄得自己頭都大了,有個事情換換腦子都不錯,更何況……
更何況宮里傳出來的消息居然讓蕭洛辰隱隱地感到了一絲不安,自己的直覺一向是很準(zhǔn)的,難道是姑姑蕭皇后那邊出了什么不好處理的麻煩?
身為天子門生,蕭洛辰早在十歲的時候就被陛下欽賜過紫禁城騎馬,只不過別人被賜了這等榮耀,是當(dāng)做皇上的恩典捧著,在宮里縱使騎馬那也是小心翼翼地緩步慢行,連韁繩都不敢松得太過。
哪像蕭洛辰這等不羈狂放之徒,進(jìn)了宮一樣是策馬揚鞭飛奔而行,又仗著他騎術(shù)精湛,所到之處往往弄的小心守規(guī)矩的宮女太監(jiān)們驚呼之聲一片。那混世魔王的名頭,最早倒是從宮里傳出來的。
一陣的縱馬狂奔,不一時蕭洛辰已經(jīng)到了慈安宮外,他也不待人稟報,就這么大次次地溜達(dá)著進(jìn)去。
敢在宮里沒規(guī)沒矩到了這份上的,通大梁朝除卻蕭洛辰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侄兒拜見姑母,給姑母請安了!”
對于這位身為皇后的姑姑,蕭洛辰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有一份恭敬的,別的不說,單
是她這么多年來為蕭家所做的一切,就足以讓她成為蕭洛辰真心敬重的不多幾人之一。
“你這孩子,你讓姑母說你什么好?”
慈安宮里沒有外人,面對的又是自家子侄,蕭皇后難得地可以放下一陣兒統(tǒng)掌六宮的架子。
只是這上上下下打量幾眼蕭洛辰之后,她的面上也不禁苦笑。
這一臉的胡子拉茬,哪里還像個宮里長皇家養(yǎng)的天子門生,倒是和那市井之中的疲懶漢子有得一拼了。
蕭皇后當(dāng)下皺著眉頭道: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平日里你游手好閑喜好胡鬧,本宮也就由著你了。可是你這么瞎混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縱是有著陛下寵你、縱你、容你,可是正所謂圣眷亦有同衰時!你如今也是二十來歲的人了,怎么連個穿衣打扮都弄的這么狼狽松垮?本宮剛剛還在想著,借著這次選秀順手給你指一門好親事,如今看了你這副不著調(diào)的樣子……哼!就怕指婚都要好生考慮女方家是不是愿意呢!”
“切!姑母貴為皇后,您給哪家的秀女指婚那是她們的面子!”蕭洛辰在蕭皇后面前放松慣了,大大咧咧不以為意地道:
“還敢提什么愿意不愿意?秀女房里滿打滿算,誰家能有這么牛?”
蕭皇后搖了搖頭,慢慢地道:
“傻孩子!這一回不同往次,敢提不愿意的人只怕不是誰敢這么牛,而是有幾家這么牛的問題了?”
蕭洛辰心中一凜,在蕭皇后這位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嫡親姑母面前,他自然不必像在外界那般時不時裝出一副不學(xué)無術(shù)的浪蕩像,大大咧咧歸大大咧咧,但是對這等朝局宮廷之事卻最是敏感不過。
耳聽得蕭皇后這言語中似有異狀,蕭洛辰登時便是臉色微微一變,隨手捏了日子算算,扭頭便向旁邊垂手而立的慈安宮太監(jiān)劉成問道:
“劉公公,本次選秀的復(fù)試……前三名都是誰?”
蕭洛辰自幼由蕭皇后在宮中撫養(yǎng)長大,對于各類宮中之事的流程環(huán)節(jié)了解甚深,此刻更是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
只是沒想到那劉成和蕭皇后兩人卻一起掠過了一絲奇怪的神色。蕭皇后皺眉問道:
“復(fù)選的名次……宮外都已經(jīng)傳瘋了,你居然不知道?”
說起來蕭洛辰那喜怒不行于色的功夫,在大梁國年輕一代里絕對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角色。
只是此刻被蕭皇后劈頭一問,臉上居然有些稍稍一紅,口中含糊著道:
“侄兒最近亦是有一要事需要仔細(xì)參詳,這幾日……這幾日一直呆在家中沒有出屋,對這外面的消息倒是有些閉塞了……”
蕭洛辰固然是陛下最喜歡的學(xué)生,可近些年來同樣在為皇上做著一些隱秘之事。
蕭皇后對此從不妄加打聽,見他這樣子雖然有些微覺奇怪,但也沒有多問,徑自讓劉公公把選秀中的諸般情況詳細(xì)解說了一遍。
蕭洛辰越聽臉上的神色越是凝重,等那劉成劉公公說完,兀自閉著眼睛想了一陣兒,這才睜開眼睛說道:
“姑母找我來,可是要問些與安家有關(guān)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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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