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混賬家伙,怎么就這么招呼都不打一聲的沒了影?若是在軍前,非請出帥旗來斬了他不可!”
大梁國的朝廷里從重臣折騰到小官,大家打了個豬頭狗腦般的糾結(jié),而在北胡草原上,此次征北的主帥大將軍蕭正綱也正在拍著桌子大發(fā)脾氣。
一群將佐們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帥帳兩旁,大家都是連大氣也不敢喘。
因為蕭大帥如今想要就地正法的人,正是他的親生兒子蕭洛辰。
大梁軍重兵出關(guān),又是剛一動手發(fā)動便打掉了北胡名義上的最高權(quán)力機構(gòu)金帳大營,其余各部的精銳本就被抽調(diào)到了漠北,此刻更是連名義上的統(tǒng)一指揮都缺乏。
諸部各自為戰(zhàn)之下登時便被大梁的重兵集團來了個各個擊破,四處被追得得好像攆兔子一樣。
監(jiān)軍太監(jiān)皮公公笑得合不攏嘴,這么多年來雙方交戰(zhàn),十次倒有九次是北胡人叩關(guān)中原人守城,何時曾有這般大梁軍隊在草原上縱橫來去的時候。如此威武軍功,又焉能不喜!
只是主帥蕭正綱卻不這么想。如今雖然表面上高歌猛進,但是實際收益并不是很大。除了辰字營扮使團打了金帳一個措手不及之外,幾十萬大軍并沒有撈到什么正經(jīng)八百的仗打。這就是游牧民族與農(nóng)耕民族的不同,北胡部落一無城池要守二無田地為根,男女老少人人都是戰(zhàn)士。見你征北軍勢大,我自拔腳就走。
所以蕭正綱出關(guān)多日,雖然打了一些勝仗,但是卻并沒有非常有效地殺傷對手的有生力量。更何況還有一個博爾大石遠在漠北虎視眈眈,隨時有可能殺回來。
原定的計劃也便是如此,金帳大營被破草原上混亂一片,漠南各部自然會急著要求漠北前線上回援草原。
大梁軍隊雖是客地作戰(zhàn),反倒占了以逸待勞的便宜。等到博爾大石率領(lǐng)他的主力一路疲倦地趕回來的時候,等著他的是兵力占絕對優(yōu)勢的大梁重兵集團,攻其心腹而取其勢,半途截擊滅其援兵,一戰(zhàn)而定乾坤!
按照這個構(gòu)想,蕭洛辰本應(yīng)該是在擊潰金帳大營之后便堅守此地等待與大軍匯合的,他之前所學(xué)所練的一切,無不是為了這北胡之戰(zhàn)做的準(zhǔn)備,便是大將軍蕭正綱也認為自己這兒子對于草原上領(lǐng)兵作戰(zhàn)更在自己之上。之前他甚至心中有一個想法,見到蕭洛辰以后便讓他獨領(lǐng)一軍,在和博爾大石主力決戰(zhàn)之時讓他迂回到北胡軍的側(cè)后方獨立作戰(zhàn),前后夾擊勝算更大。
可是蕭洛辰現(xiàn)在跑了個沒有蹤影,別說是北胡人找不到他,就連三軍主帥蕭正綱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自從擊潰金帳大營后,辰字營連信鷹都沒發(fā)過一只。如果不是碰見了眼前這支蕭洛辰派來尋覓大軍的小部隊,那可是當(dāng)真斷了聯(lián)系。
蕭洛辰抬眼望去,只見眼前這支小部隊頂多也就二百來人——還都不是戰(zhàn)斗部隊,他們還護送著原本使團里的文職官員和了空大師等人,居然
還壓著那傀儡大可汗哥爾達,居然還帶著蕭洛辰繳獲的北胡金帳。
“胡鬧!如此大事,竟然就派這么點兵馬前來護送著尋覓大軍,若是碰上草原上北胡部落的軍隊,你們登時便是個覆沒之局。你們知不知道這俘虜和金帳有多重要,萬一落回了北胡人手里,爾等便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蕭正綱看著被帶到他眼前的這支小的不能再小的部隊,氣得臉都綠了。
“大帥息怒,大帥息怒!”蕭洛辰派出來的軍官陪著笑臉說著息怒,口中話語間卻有幾分委屈的意思:“蕭將軍說了,我們這一兩百人尋到軍中肯定沒問題,小股的北胡散兵干不過我們,大股的北胡軍隊……我們比他們北胡人會逃跑!”
什么人帶出來的兵什么模樣,蕭洛辰的手下竟也似沾染上了他的一些傲氣。他早已把辰字營強化成了一支精銳中的精銳,若論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草原上還真未必能找得出可以把這支小部隊咬死的部落來。
“放肆!你們胡鬧還有理了?!”
蕭正綱怒目圓睜,又是狠狠地批了這軍官一通,卻到底是多問了一句:“辰字營現(xiàn)在何處?”
“小的也不知道……”那軍官苦著臉道:“蕭將軍打破金帳大營之后,連夜審問了一批抓到的北胡貴族,又一個人想了很久,他說讓小的等人見到大帥后稟明一件事,單憑打下金帳大營和抓住這個傀儡大可汗,恐怕是沒法讓博爾大石率部回援,他率辰字營給大帥調(diào)博爾大石回草原去了。”
“沒法把博爾大石調(diào)回來?”蕭正綱的臉色陡然一變。
大漠孤煙直,與此同時,在相隔草原遠遠的一條狹長沙漠之外,一群營帳之中的北胡將領(lǐng)面沉如鐵,在他們面前,是一堆高高疊起的羊皮紙卷。大梁重兵出塞,草原上已經(jīng)被搞了個天翻地覆,這等事情是無論如何都瞞不住人的了——何況如今的征北大軍也壓根就沒想再瞞。金帳大營被破,草原上各部狼奔豸突惶惶不可終日,求救的信鷹早就如同流水價般飛到漠北博爾大石的營帳。
如今北胡軍主力中人人都是一副又怒又急之色,不是說什么大梁國自己內(nèi)部正在打得不可開交嗎?
不是說什么北胡人最畏懼的蕭家已經(jīng)被貶得不成樣子了嗎?
怎么又出來了蕭正綱領(lǐng)大軍打進了草原,還有那個蕭洛辰,他不是被bi到開什么香粉鋪子賣女人玩意兒了么?怎么連北胡幾百年來最高的權(quán)力象征金帳都被他給鏟了?
“那些什么可惡的李家,可惡的睿王……這群大梁人根本就是一群狡猾的狐貍,一群沒有信譽的毒蛇!有一天如果我們打進了大梁的京城,一定要把他們拴在馬后面活活拖死。”有人拔出腰刀狠狠砍在了地上,牙齒咬得蹦蹦響。
這一聲大叫登時得到了許多人的響應(yīng),原本一直在與北胡暗通款曲的李家和睿王府登時連祖宗八輩都被人問候了一溜夠。
咒罵聲中,化名達爾多的鷹奴隊長蕭洛堂叫得最響,或許滿帳眾人唯有他知道是為什么北胡人發(fā)生了誤判,不過罵李家罵睿王府,這種事情可是發(fā)自于真心,加倍的痛快。
“博爾大石,帶我們回草原吧,把那些大梁人殺個干干凈凈!”蕭洛堂隨著諸人罵了一陣,陡然間大聲叫道。
“對!帶我們回草原!”
“和大梁人決一死戰(zhàn)……”
蕭洛堂的聲音立刻掀起了一片響應(yīng)之聲,這些北胡將領(lǐng)的根子在草原,再沒有什么比那里更令他們牽掛的了。
博爾大石的臉色亦是一片鐵青,被大梁擺了這么一道,身為統(tǒng)帥的他其實比誰都更加的憤怒。可是緊緊地攥住拳頭,他到底還是搖了搖頭道:“草原我們一定會回去,可是現(xiàn)在……不行!”
草原,征北軍大帳。
“博爾大石還真有可能不著急回來!”
三軍大帥蕭正綱一臉凝重之色,緩緩地搖頭道:“如今我軍士氣正盛,草原上諸部的老弱病殘之軍雖然打仗不行,但是到處流竄避開鋒芒卻不成問題,時不時還能東一下西一下地對我們進行騷擾。我們數(shù)十萬大軍待在這里,每日的糧草靡費就不知道有多少。時間一久,我們難免就成了疲軍,而博爾大石一點點地收服漠北諸部,每過一日,他的實力反而就增加一分,耗上幾個月此消彼長,他帶著精銳之師反攻草原的時候,咱們還當(dāng)真棘手了。須當(dāng)速戰(zhàn)!”
“蕭洛辰有沒有說他去哪里把博爾大石調(diào)回來?”蕭正綱猛然一轉(zhuǎn)頭,向著旁邊蕭洛辰派來的領(lǐng)隊軍官問道。
“蕭將軍說事體茲大,若是我們這支小隊伍出了什么意外難免走漏風(fēng)聲,他……他還說大將軍一定能夠想得到他要去什么地方……”
“混賬!什么派你們來必有把握,這小子心里也沒底!”蕭正綱差點咆哮出來。
可是無論如何,如今這支小部隊總算已經(jīng)來到了大軍之中。蕭正綱罵了一陣,到底還是攤開了地圖,細細看了一陣,陡然間臉色大變。
“這小子瘋了,他不會是帶著三千人馬就想去摸北胡人的狼神山吧?”
位于金帳大營向東三百四十里,這里是北胡人的圣山——狼神山。
如果說金帳大營乃是草原上的權(quán)力中樞,那么狼神山就是北胡人至高無上的圣地所在。
多少年來,各部始終未變地遵守著草原上的傳統(tǒng),無論何時都會派遣一部分精銳部隊來這里參加護衛(wèi)。能夠參與鎮(zhèn)守圣山對于北胡人來說是極大的光榮——那證明你的部落還存在在草原上,還在蒙受著狼神的眷顧和庇佑。也正是如此,這里長年都有兩三萬人左右的各部護衛(wèi)。
如果換算到中原的說法,狼神山大概就相當(dāng)于草原上共同的祖廟,而蕭洛辰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眼下要干的事情,還真就是堂而皇之地準(zhǔn)備把人家的祖宗祠堂給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