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 嘻嘻嘻...”
“喂,璃月你慢點啊小心摔倒!”
夕陽下,兩個孩童肆無忌憚的在回府的路途中追逐嬉鬧著, 這里剛剛下了一場雨, 空氣中還彌漫著那種空山新雨后的潮濕泥土清香。跑在前面的小女孩撩起寬大的褲腳踏著地上未干的水坑, 濺起朵朵水花。
“陽翔~”她貪玩的跑了幾步遠, 回身向男孩招招手瞇眼笑著, 夕陽灑在她柔順的墨黑短發上暈開柔美的光暈。
“慢一點啊璃月小心摔...”男孩子的話音未落,女孩卻已很應景的摔倒了,見到不遠處趴在地上的女孩, 小陽翔卻連眉頭都來不及皺起便飛快跑向前方。
“沒事吧璃月?”男孩扶起她卻對上她沾滿泥巴的笑臉,“你...”看著她小小的臉上揚起的笑容, 他無奈緘口, 南宮璃月給他的, 從來都只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而已。
“璃月,你喜歡白蓮么?”他沒有責備小璃月, 而是兀自抬起頭望著天空,小小的臉上有著謎一般的情緒。
“誒?白蓮..么?”她被他沒由來的一句話問的語塞,一時不知該怎么說。
“嗯,白蓮。”
你是白蓮,即使噙著委屈的露水, 依舊會在陽光中傲然綻放的白蓮。
坂本陽翔一直自作多情、或是卑微的認為, 自己與南宮璃月, 是青梅竹馬、那種讓任何外在關系都欽慕艷羨的那種青梅竹馬。
“既然作為璃月家的附屬家族, 就應該做好自己本分的事物。”第一次被父親母親大人引見給南宮家族時, 那個朽木家的大少爺站在璃月身邊,冷漠的對陽翔如是說, 俊俏英挺的臉上帶著隱隱的驕傲。
他不喜歡朽木銀鈴,從一開始便討厭他。不知是因為他趾高氣昂的樣子讓他心生妒恨,還是因為那樣子的銀鈴,站在璃月身旁太過耀眼,把自己襯得愈發卑微。
“銀鈴,那樣可不行哦。”女孩云淡風輕的淡淡看了眼一旁的銀鈴,隨即向陽翔友善的眨了眨眼。陽翔愣住,呆呆的看著女孩主動伸出來的手,白皙細膩的手在陽光的照射下令人頓時有種渺若塵埃的卑微感,“陽翔,我是璃月,從今天開始就是朋友了哦~”她笑得爛若星辰,明眸如碎鉆般晶亮。
那天他握上了她的手,女孩纖若無骨的手暖暖的,他甚至在那一刻,仿佛聞到了女孩身邊若有似無的淡雅桂花香。
那是他見過最耀眼的存在,他回到家中,心中就像被火燎過一般辣辣的,又痛又癢。他說不出這種呼之欲出的情緒是什么,只不過,那樣的存在,暖得亮得像太陽一般,讓他禁不住上癮一般的想要去跟隨。
“陽翔”少年高挑俊美的身影在黑暗中滯住,暗黑的廳堂被人幽幽點亮,“父親大人..”他心虛脫口,暗燭和著燈影搖曳著坂本老爺子緊繃的面龐。“陽翔,”老者皺眉看著已然初長成的少年,他一直在廳堂里等著陽翔回來,他知道,陽翔又和南宮家的大小姐偷跑去流魂街看煙花了。“你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我們只是南宮家再渺小不過的一個附屬貴族,不要對南宮小姐有半分奢想。”他看著自己的兒子落寞低頭,心底淡淡的不是滋味,“南宮家族對我們有恩,若是沒有南宮大人...”
“父親大人,陽翔都知道的。”陽翔輕輕抬起頭,淡然的接過話。年華不催人,已是真央六回生的陽翔褪去了少時的青澀懵懂,暗紫色的眼眸不經意間便能散發出馥郁魅惑的氣息。眉目間的俊朗英華已是初見端倪。
老爺子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輕嘆了口氣:“番隊分配打算去哪里?”說著他不等陽翔回答便又開口自說自話:“大小姐玩心重,南宮大人又極其疼愛大小姐,所以任她性子選擇了12番隊,但是陽翔啊...”
“我會去十一番隊”陽翔話落、沒有半分猶豫。老爺子驚訝的張了張嘴,“十一番隊么?嗯,覺悟很好。”他贊許的點頭,原本還擔心兒子會由于迷戀小姐而選擇跟她一樣去十二番隊,沒想到他竟從一開始就篤定的選擇了十一番隊。
他向父親欠身,走出了廳堂。他心里再明白不過,唯有進入十一番隊,他才能成為強者,才能站在她身旁當仁不讓的成為她的守護者。
“璃月”他走在他身旁,溫柔開口。
她不言,歪頭看向他輕輕笑著,“怎么了呢?”經過時間的琱琢,記憶里的女童愈發從回憶中淡去,變的愈發耀眼。她蓄起了長長的染染青絲,不經意的笑容卻可以輕易融化每一個人的心。
“選擇十二番隊,應該不是只因為好玩吧?”他笑笑回看她,眼底的汪洋是淡淡的寵溺,他再清楚不過,南宮璃月跟一般大家族里游手好閑的公子哥貴公主不同,絕不是那種倚仗家里勢力就不思進取的那種人。
“哦呀,被發現了呢。”她輕輕勾起唇角,黛眉舒展開來,聲音溫柔好聽,“只是本能的很討厭戰斗呢”她話落,陽翔心底并無太大驚訝,“只是躲避戰斗和傷亡的痛苦的話,為什么不選擇四番隊呢?”他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所在。
“并不是只有用繃帶止血和用藥醫痛才是救人呢,”她在一家鋪子前站定,向店家瞇眼笑笑,“機械、燒杯、數據、熔巖下翻滾的液體,都是可以救人的工具。”
“給~”她輕笑著仿若銀鈴般,陽翔看著她抿抿唇,默言接過了她遞過來的棒冰。
“陽翔!陽翔!你在發什么呆!!?”陽翔身子猛地一震,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更加刺鼻的血腥味道撲鼻而來,他恍惚的盯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殺聲喊聲叫破了天,一聲聲恐怖蝕骨的虛號都能勾起人心底對死亡最深的恐懼。
“不打起精神來可是會死的,”她揮刀,“斷生、無涯”刀鋒激起冷顫肆虐的咆哮著,沾滿鮮血的白色羽織上的“零”字斑駁可辨。
她輕輕嘆了口氣,“結束了”她僵硬的向他笑了笑,他的視線不可避免的透過她,看到漫山遍野同伴的尸體。
“璃月,你我所選擇的這條道路,真的..是對的嗎?”他愣愣的說,腦海里是一個人揮之不去的純凈笑臉“不想面對殺戮呢”她不更世事的懵懂聲音愈發的遠了。
“你我都要長大了,接受現實吧陽翔。”她淡淡收起刀,身影一瞬間便消失掉,沒有再回頭看遍野的尸首一眼,連陽翔都沒有等便急急消失掉。
“副隊長來得正好,隊長正在里面宣布事情,趕緊進去吧。”一個隊員把陽翔拉了進去,隊舍里稀稀拉拉的站著滿臉頹喪的隊員們,失去同伴的陰影如一團死亡的陰云壓迫在每一個人上空。
“零番隊要新定一些規矩了,”她第一次沒有笑,面無表情的臉上還殘留著飛濺的血星,整個人如鬼魅般冷冰冰的藏在半明半昧的燈光下,“我不管王族對零番隊的種種限制如何,在我這里,我就是規矩。”那是他第一次,聽到她如此霸道逼仄的語氣,不容一絲置喙的冷冷聲線讓每一個人如置冰窖。
“第一,任務中死傷人數超過一半時,不管任務完成到何種地步,自動撤退”
“第二,普通隊員永遠無權與瓦史托德交戰,亞丘卡斯級別以上的大虛統統留給隊長副隊長”
“第三、”她頓了頓,“如果,我說的是如果”...
“如果犧牲隊長一人可以讓大多數人得救,隊員要果斷抓住一切存活機會,切不可兒女情長意氣用事。”
流傳了百年的零番三禁,由此興起。
“南宮隊長————!”
“我的命令誰敢不從?!快速撤退!”
那是多少年以前,尸魂界圣物王鍵在護送途中遭遇神秘組織劫持,零番隊隊長失蹤、生死不明。
“坂本隊長,”鎏金的宮殿,一人在上高坐殿臺,傲慢冷酷的聲音透過卷簾幽幽傳來:“聽說王鍵在南宮璃月體內?”
他單膝跪地,緘口不言。
“抹殺她呃啊..”斯人話音未落,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扣在他的喉管上,驚起侍女尖叫落跑,“你..?!”好大的膽,他瞪圓了雙眼,卻在對上那一雙憤恨的紫眸時魂魄都要嚇飛。陽翔不怒反笑,邪魅的勾起唇角,原本魅惑好看的紫眸散發著嗜血的瘋狂,“我不管王族對零番隊的種種限制如何,在我這里,我就是規矩。”
“你可以試著取她性命,我就算還剩一只眼,也會生出刺來把你扎死,就算我下了地獄,”看著原本高貴傲慢的臉上貪生怕死的神情,他不屑的放下手,滿不在乎的扯了扯唇角,“也會從地獄里爬出來,拉你們一起和璃月還有我陪葬的。”
時間的手翻云覆雨不眠不休,他笑朽木銀鈴,孤高一世卻不得近璃月半步身;他笑那些癡迷傾倒于她的男人,紙醉金迷卻終究與她毫無瓜葛。他唯獨,忘了笑自己。
“璃月,你今天...很高興呢。”流魂街,煙花如流星般在頭頂墜落,炫目斑斕的光將她柔美的側臉映得如詩如畫。自那天完成任務起,她就一直在笑,不自覺地就會露出那種由衷的笑意,竟然透著股迷糊的傻氣,很可愛。
“誒?”她像偷吃被發現的孩子一樣從發呆中回神,隨即她忍俊輕笑著出了聲:“沒什么,只是遇到個很有趣的人呢。”
不知為何,他的心忽然生生皺縮了一下,為什么會有一種將永遠失去她的感覺呢?
南宮璃月你還真是,叫我拿你怎么辦呢?從小時候起便是那樣,即使摔倒了也會馬上爬起來一邊笑得比誰都燦爛一邊說不痛,雖然...眼底還嵌著竭力壓抑的淚花。
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
“我愛那個男人,即使死了也不會改變呢。”浦原商店不遠的胡同口,她喃喃失口,自以為隱藏的天衣無縫。
對了,他忘了笑自己、笑自己癡心守護卻不得護她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