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未生, 君生...我已老。
——南宮璃月
“斷生無涯,這樣放走她真的沒關系嗎?”我輕輕開口,心底是淡淡的遺憾,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好。
斷生二人不言, 大半個身子隱藏在黑發里, 他和無涯背向我望著她消失掉的地方。
“呀嘞呀嘞, 你們在傷心嗎?”亦或是..在害怕, 害怕有一天會和我一起消失掉嗎?我試圖讓言語盡量表現出帶笑的樣子,但還是不怎么湊效呢,鐵柵欄外, 他們寥落狼狽的背影讓我深深愧疚。
“阻攔她又何用呢?阻攔的了一時、”雙生子般的二人同時回頭,又在用那種哀愁的眼神怨怪的望著我, “按照主人的性子, 是不會放任她太久的吧。”他們面無表情, 麻木的樣子仿如我此時的心境一般。
“你一定會想盡辦法,讓薄葉雨想起她是誰的吧?”無涯淡漠開口, 我借著海底的粼光打量著頹廢如鬼的二人。“對不起。”我小聲說著,“讓你們陪我到如此地步,還真是...對不起。”
“有你這樣的主人,還真是麻煩呢,”斷生笑笑, 帶著些許戲謔嘲諷, 我突然抬頭, 便看到他們臉上溫暖的笑意:“會陪你到最后啦, 笨蛋主人。”
“你們...”我的心猛地一收縮, 連聲音也不自覺的變得顫抖。斷生、無涯,這一對斬魄刀, 自我成為死神那日起,便跟著我。怕是知道將薄葉雨喚醒后,我的下場會不得好死吧,他們把我鎖在地牢、鎖在薄葉雨的內心深處,阻止我與雨的聯系。
“主人吶,你和我們一樣,都是絕情的生物呢。”
“你可以蘇醒了,我們不會再攔你。”
“約定好了哦,要和你...走到最后。”
璃月,我是南宮璃月。我在這里劃地為牢,守護著名為王鍵的東西。
可是啊...這樣醒來,真的好嗎?
都說是流光容易把人拋,那一枝金步搖等誰來簪、那一曲紅綃等誰來撩撥。徜徉在這人世久了,便會覺得心也厚重不少,隨便揮一揮袂袖,便能引來許多夾雜著煙色、半迷茫半遮掩的回憶。
“南宮大人,快請進!”我由下人引著,隨著他們急匆匆的腳步趕忙走進一間屋子。
“病情真的很重么?”我輕輕問著,快步坐在床沿上看著塌中昏迷的人,“真的..真的拜托你了南宮大人,我們..他們沒辦法都說沒救了..我們最后的希望了..”坐在床沿的老夫婦語無倫次的說著,泛著淚光的眼角透著令人心疼的絕望。
老婦人抽泣著,我匆匆把了把少年手腕的脈搏,拉過夫人瑟縮的手輕拍著安撫,“先出去吧,這里由我照看,少爺這么健康,一定沒事的。”許是我平靜的笑容起了些作用,夫人抽泣的聲音小了很多,“拜托了南宮大人,我們家族本來就人丁稀少...”他們臨出門前還不放心的帶著哭腔如此說。
房間的門被關上。我望著病榻上的少年嘆了口氣,昏迷不醒的少年有著好看的暗金發色,若是醒著的時候,一定會是那種如太陽般鮮艷耀眼的人吧?我如是想著。
這棟大宅,名為浦原府。
“求求你南宮大人,一定要把我的喜助醫好啊...”浦原夫人臨出門前的最后一句話,好像是這個。
這個少年叫浦原...喜助么?
透過門縫望了望門外,確保無人后,我悄無聲息的在這間房里布了一層隔絕靈壓的結界。
我重新走回到少年榻前,伸出手敷在他的胸膛上,隔著他的衣物,我感受到他胸膛冰涼的溫度。望了望少年干皺毫無血色的唇角,又回想起浦原夫人剛剛窩心的神態,我橫下了心決定一試。少年有著好看削尖的下巴,唇角連昏迷時都是淡淡向上勾起的,若不是此般毫無生氣的躺在這里,一定會是個好愛笑的少年吧。
“你又在亂來了,主人。這種閑事你什么時候能夠少管一些,他們又和你沒關系。”腦海里清冷如冰的聲音涼薄響起。
我看著昏迷中的少年,淡淡勾起唇角,屋子里的氣息悄然改變,“無法放任呢,看著他在我面前死去,我做不到呢。”
連四番隊的人都說了謊,救人的方法,其實還剩下一種沒有使用。那就是過繼靈壓——把自己80%的靈壓輸給對方的時候,即使是奄奄一息的人,配合一些醫療手法的話,都會起死回生。只不過把靈壓過繼給對方的人...
“靈壓沒了可以再積攢,人沒了,就再也找不回了。”我淡淡然回答斷生,身體內的靈壓一點點涌入少年體內。
反正身為零番隊長,靈壓應該有的是吧?我當時,就是那么天真的想著的,也帶了一分年輕氣盛的傲氣。
清晨的光透過紙門的縫隙灑在我的臉上,我輕輕睜眼,發現不知何時起竟趴在少年身旁睡著了。拂了拂他的額頭,淡淡暖暖的溫度從手背上傳來,很令人心安。此時安詳睡著的少年,體內淡淡流轉著我的靈壓,并且會隨著時間推移,與本該屬于自己的靈壓融在一起吧。
我笑了笑,扶了扶暈暈的頭搖搖晃晃起身,突然,手腕被握住,本就站不穩的我一下子跌回到了床上。“唔...?”我睜大雙眼,少年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近在咫尺,從唇邊傳來的溫軟觸感讓我有過瞬間的迷惑。尷尬起身,少年安詳閉著的雙眼、那安然無害的睡顏頓時讓我松了口氣。呼~幸好,少年沒發現啊。
唉,初吻就這樣沒了么?我邊想著,推開了房門。不過...那心跳快飛出嗓子的感覺,還真是奇怪呢。
那時的我絕不會看到,身后的門關上時,榻上少年隱約勾起的唇角,和緩緩睜開的茶色眼眸。
“隊長...”我冷眼看著來通報的人,再無心情笑著。“破壞任務,害得黑崎流落現世的,究竟是誰?”我竭力壓抑著內心翻滾涌動的憤怒,這是我少有的幾次,有些壓抑不住心底的情緒。
“一閃即逝,被對方逃走了。”一個隊員皺著眉,有些猶猶豫豫的說:“不過身上的衣服好像是真央的校服,學生的樣子,不像是有意來破壞活動的。”
“有著少見的金色頭發,身手和靈壓都很厲害的樣子。”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我一愣,金色頭發么?
“帶幾個人隨我給黑崎善后,王族那邊就說黑崎殉職,替他舉辦葬禮。”我便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匆匆消失在會議室門外。
金發的人、還真都好麻煩呢。我如是想著,卻不自覺勾起了唇角。
少年,你有在健康活著嗎?
我落回到地上,又一個龐然大物在身前倒下。“啊..嘞?”一個陌生的聲音,懶懶的、與此時緊張的情景相違和的悠然聲音讓我輕輕皺眉回頭,“二番隊的么、”匆匆瞥了眼來著身上穿著的二番隊夜行衣,我淡淡甩刀,忙著應付如黑云一般涌來的亞丘卡斯。“回去吧,這里不是十三番隊管轄的地方。”而且...我向其他隊員使了使眼色,加快了“清掃”的速度,而且,這種程度的虛,即使只是靈壓、普通隸屬于十三番的隊員也受不了吧。
“小鬼,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我訝異回頭,看到蒙面的少年毫無懼怕的樣子揮刀向龐大的亞丘卡斯砍去。
“呀嘞呀嘞~”他一邊悠然的甩刀,通透的茶色眸子閃著運籌帷幄的光芒,“你難道會指望一個死神對眼前的虛視而不見嗎?”他云淡風輕的悠然答過,篤定自信的聲音仿佛穿透了四周震天響的虛號,“醒來吧,紅姬。”
“等等!”我看著少年成迷一般的背影,他露在外面的鉑金色頭發在透著血色的陰霾天空下熠熠閃光,如此令我迷惑恍惚,“你叫什么?!”
少年的背影頓了頓,他沒有答話,我卻仿佛能想象得到他的笑意一般,“那,后會有期啦~”他背向我擺了擺手,消失掉。
呵,還真是篤定,仿佛堅信著以后一定會重逢一樣。
“你是誰、”海底宮殿,我看到她皺眉冷著臉后退,“斬魄刀么”真好,她那樣子,像陽光一般鮮活的樣子、真好。
我仍是那般淡淡笑著,“你該問你自己是誰呢”
“你是白癡么、”她的眉毛上挑,帶著淡淡的戾氣,直到直面薄葉雨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原來也可以那么真實靈動“我是薄葉雨,回答我、你是誰。”她一字一句的冷聲質問道
“薄葉雨..”我垂眉喃喃道,心底漫起無邊的悲哀“是呢,”我抬手溫柔的輕撫上雨的臉頰,“你是雨,只是...薄葉雨。”
我...有些后悔了呢 ,腦海里回響著的、心心念念不能割舍的那個人,若是一直以薄葉雨的面目守在你身旁,也許或許...能不能到永遠呢?
也許,也許只有在回憶中才能再見到你,紅塵如昨,我們本就該相識,又在最深的紅塵里邂逅緣起,最后卻只能在風輕云淡的細碎光陰里匆匆別離。
站在陽光里懶懶笑著的少年,仿佛永遠被我藏在心中,笑的如最初那般溫暖無害。
她一直有種奢望,盼望有哪一天、得以回首去尋他,哪怕回首已是寥落百年身。
可她、竟連回首都來不及。
命運給了她和少年太多矯情卻又匆匆的相遇,為何、要相見呢?
最好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