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爲(wèi)何要向易王求來那個小院,這後宮院落重重,殿宇繁多,她又何需多費心思,非得讓她住到那院子裡去,想必定是有什麼不爲(wèi)人名的內(nèi)情蘊(yùn)含其中,令她千方百計的安排她住進(jìn)憐月軒裡頭。
“臣妾多謝娘娘費心了,憐月軒很好。”容善隱忍下心頭的不解,笑回道。
皇后突兀的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放鬆了身子靠在了椅背之上。
“是啊,憐月軒是個好地方,那曾住在憐月軒裡頭的女子,亦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便與你這般。”纖長的指輕拂過白嫩的勁項,最後支於下巴處,皇后側(cè)擡著頭,輕語說著。
她不語,只是靜靜地聽著,那怕她不開口搭話,皇后也定會將事兒從頭至尾的說上一遍,否則她也不會開這個口了。
“你定是不知,曾住在憐月軒的女子,便是冰玄卿的生母,雖然本宮極不願承認(rèn),但她確定美貌到令陛下一生難忘,即便是她死了這麼多年,本宮知道,陛下的心中,仍是未曾忘記過她。這後宮三千的女子,竟無人比得過早已化爲(wèi)一坯黃土的女人,這是何等的淒涼。”
“本宮雖算不得絕色天下,只是放眼京都,亦算得上是第一美人,若不是她出現(xiàn),本宮在這後宮之內(nèi),也是一枝獨秀,受盡陛下寵愛,可偏生,老天爺要與本宮作對,打從她進(jìn)宮的那一日開始,本宮便如那些女子一般,只能望著陛下的身影,暗自垂淚。”
皇后轉(zhuǎn)過頭來,迷離的眼神看到她時,才顯清晰:“你亦是女子,該是明白那種心酸。本宮是皇后又如何,若不得陛下寵愛,還不如做一個普通的女子。本宮恨她。”她撇開頭,訕笑了兩聲,“不,恨她的又豈止本宮一人。”
“這宮裡頭的女子,哪一個不恨她,恨她搶走了陛下的寵愛,搶走了陛下的心。只是,她卻是個傻女子,明明後宮三千獨寵一身,然她卻偏偏執(zhí)意傾心於一個心繫他人相隔千萬裡的男子,即便是近在咫尺,她仍是看不到陛下對她的情。咱們這些得不到的爭破了頭都想要,而她到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所有又不知珍惜,陛下冷落她,也是她咎由自取。只是本宮也明白,陛下的心一直都未曾離開過她。”
她悶笑了一聲,伸手撫了撫鬃角,說著:“本宮雖擁有如今的一切,卻仍是得不到最想要的,韶華已逝,再不復(fù)青春年華,還能憑什麼去爭,去搶,所以,本宮只能靠自己的孩兒。”
撫過鬃角的手輕緩而落,落在椅把手之上,緊緊而握,雙眼憤憤望著容善,以及她手中的襁褓,眼中一閃而逝的,是容善熟悉的陰冷,驚得她覺得自己個兒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想必你心中也明白,本宮藉故讓你進(jìn)宮相伴,其實是有他意的。”皇后一手靠在椅把上頭,側(cè)著身子,一隻手輕撫過另一隻手的手背,收回了看向容善的視線,定定說道:“冰玄卿此去應(yīng)對的,是暮滄的疾風(fēng)將軍,只怕有去,無回。”
容善一怔,霍的擡對看向皇后。她爲(wèi)何如此篤定,莫非,她派了人在半道阻截不成?
“本宮知道,你是在擔(dān)心他,只可惜,他必須得死,當(dāng)然,會讓他死得轟轟烈烈的,本宮知道,最適合他的死法,是在戰(zhàn)場之上,絕對會讓後人在提及他時,人人皆贊,這便算是本宮對他的一些補(bǔ)償吧。”她擡眼淡然的瞧了她一眼,仍是庸懶的輕靠著一側(cè)的椅把手,“至於你,我可以留你一命,還有你的孩子,但是倘若本宮的計劃失敗,他又回了來,你和孩子,那便難保了。呵呵——哈哈——”
她仰頭大笑起來,笑得仿若花園裡頭隨著逛風(fēng)而亂顫的枝丫一般,近似顛狂,全然失去了一國之母該有的儀容姿態(tài)。
她的意思,是冰玄卿與她和孩子,他們?nèi)瞬荒芡瑫r活著。若是隻有她與冰玄卿,她寧可自己去死,反正她已是風(fēng)中殘燭,死,只是今日同明日的區(qū)別罷了。可搭上孩子,她便難以取捨起來。
冰玄卿與孩子,她著實難以抉擇。
“娘娘,”她輕柔起身,抱著孩子上前了一步,站於正中看著上座的人兒,“若是讓娘娘在陛下與二王爺之間做個抉擇,娘娘會選擇何人?”
她執(zhí)著的瞧著她,看著狂笑的人兒突然止了笑聲,坐直了身子錯愕的瞧著她,一時間竟忘了出聲。
“這,本宮不會離開陛下,而寒兒也不會離開本宮,本宮又何需抉擇。”皇后定了定神,大聲說道。
“可娘娘卻要容善做出抉擇,容善不知該怎樣做纔是最好,所以纔想問問娘娘,自己最愛的男人,與自己最愛的孩子,到底該選何人?”容善苦澀地抿了抿脣,輕皺起眉尖說著,“我活了這些年,打從與四王爺沾上關(guān)係,便從來都是悲大過於喜,我自認(rèn)是個軟弱之人,事事只曉躲避,可偏偏他們卻總是逼著我。娘娘有榮華富貴,曾有陛下的寵愛,而我有些什麼?一晌貪歡,只換來更多的淚,衆(zhòng)叛親離,身旁只餘下這一個孩子。不用娘娘動手,我也是活不長久之人,許是連明日的晨曦是否得見,亦是個未知之?dāng)?shù)。我不知,自己還可以怎樣抉擇。”
“難道你不知,自古帝王皆薄性麼?”皇后站起身來,也上前了兩步,與她相對而站,看著她,輕搖了搖頭。
“我知曉,只是情愛二字,拿得起,卻未見得能放下。”
“所以本宮才說你,是個傻女子,就如那個女子一般,果然適合住在憐月軒裡頭。來人——”皇后一揮寬袖,喚來了外頭的翠文,連同碧喜一道踏進(jìn)了殿內(nèi),“送四王妃回憐月軒,好生照料,若有閃失,提頭來見。”
“是!”
兩名侍女同時曲膝垂頭而應(yīng),皇后掃了容善一眼之後,轉(zhuǎn)身繞過一旁的大椅,拔開珠簾入了內(nèi)殿而去。
容善怔怔地瞧著那輕晃的珠簾,圓潤光滑的玉珠相撞擊著,發(fā)出輕脆的聲響,聲聲敲入了她的心底。
她又被困住了,而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冰玄卿,他又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