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歷史上,我國最早的暖水瓶正出現(xiàn)於北宋後期。這種暖水瓶也稱“暖水釜”。在宋代的餐飲業(yè)中,商販們冬夜“提瓶賣茶”已成爲一種獨立的行當,他們獨立於酒店飯館之外,專門向客人斟茶倒水,客人忙了,甚至在路邊買碗熱茶暢飲。而買茶人所用的“瓶”就是保溫暖水瓶。
宋代的暖水瓶什麼結構?可惜現(xiàn)代已沒有實物。現(xiàn)代人只能按蔡襄在《茶錄》中記載推斷:宋時暖水瓶的構造是用“玻璃爲膽,水銀爲裹”,其基本樣式爲:“寬口、長頸、長腹,瓶口安有開啓的瓶蓋,還有把手”----與現(xiàn)代的沒有太大差距……
而親歷的趙興現(xiàn)在可以從專業(yè)的角度說:其實宋人還沒掌握銀鍍膜技術,但他們奇思妙想地用一種新發(fā)明代替:先將與瓶膽大小相同的銀箔塞入瓶內夾層中,而後灌入水銀,用水銀的重力將銀箔擠壓在膽內玻璃表面,而後將水銀傾出,瓶膽封口……
宋代使用暖水瓶已成爲當時社會的時尚。連店裡的夥計都能“提瓶賣茶”,說明這玩意的普及,使用人已算不上“小資”,也就是一平民,連販夫走卒也可以享受。
然而,這項北宋末年最流行的時尚,此後竟然連一件實物都沒有留下來……宋代做官人出外冶遊,都習慣自帶一個熱水瓶,以此表示自己品行高潔,不喝販夫走卒喝的水……當然。這裡頭還有衛(wèi)生習慣問題。像劉貢父那樣的麻風病人。在宋代沒有引起大傳播,可能正與宋人這種良好的衛(wèi)生習慣和分餐制有關。
趙興也是出於對這時代衛(wèi)生狀況地不放心,所以他才走哪都把熱水瓶帶上。只是他地熱水瓶瓶膽外包的是紫金金屬殼,一拿出來顯得有點惹眼。
然而,還有過分的。趙興喝茶的碗也是紫金碗,筷子也是。
這倒不是出於財富的炫耀,而是出於擔心。中國古代瓷器含鉛量過高,這個問題直到現(xiàn)代才解決。而宋代流行的飲食用具是瓷器與漆器,漆器裡所含的有毒化學物質更多,尤其是在加熱的情況下……所以。趙興想來想去,便採用了相對安全的青銅碗與紫金碗。
相對來說,紫金碗的價格其實比純銅高不了多少,因爲從懶漢金中提煉純銅,成本反而大大增加。但紫金可以鍛壓地極薄金箔狀,還能保持堅硬形體。所以,趙興幾經選擇。最終確定:旅行用器皿無可爭議,只能是紫金製成。
桌邊其他人都是瓷碗,李之純是客人,只有他與趙興捧著亮晃晃的紫金碗喝茶,小吃店裡的旅客全在悄悄打量這桌上的人,李之純略有尷尬,趙興坦然無事。張用則在頻頻摸趙興的碗,似乎也想整一套玩玩。
幾盅熱茶喝下,後院梳洗的女人們返回了。這時候,廖小小愛往臉上貼“面花兒”的裝扮習慣。已傳染到了全體軍官夫人那裡。而張用夫人來自京城,是最先地跟風者。有這倆位上官的妻妾做榜樣,出來的女人們都個個出精作怪,有的在臉上貼珠花、有的貼金箔剪成的小鳥、花卉,作出人工酒渦。
這羣京城時尚的官眷一出現(xiàn),廳堂頓時靚麗了許多。店中客人已無心飲食,不由自主地頻頻往這裡斜眼。
軍官們倒是很得意自己妻子的美麗,他們扯著嗓子,炫耀似的呼喚著自己的妻子。張用沒有阻止他們那份炫耀,他一揮手。說:“都來了?這飯廳容不了太多客人,你們叫上渾家,去旁邊飯館吃。”
客人本還在惋惜,不一會而,大多數(shù)客人散去。他們望見女眷中最漂亮地幾位留下來。心頭禁不住一喜,繼續(xù)偷窺。
剩下的女眷是分別是張用妻妾、李之儀妻妾與趙興妻妾。這些女人當中。唯獨程阿珠與陳伊伊沒有貼“面花兒”,而程阿珠沒貼面花兒是因爲這位山裡姑娘樸實,陳伊伊不貼是因爲趙興看不慣這種裝扮法,拿趙興的觀念當作金科玉律的伊伊自然瞧不上“面花兒”----雖然趙興對廖小小的作法保持了欣賞的目光。
這兩個女的雖然不貼面花兒,但她們的裝扮已無需“面花兒”來烘托。陳伊伊手上戴了粒好幾克拉的藍色鑽石,這年代鑽石的切磨雖然沒有達到後世地水平,也只能作出二三十個切割面,但那種璀璨的火焰光芒,已經讓它成爲衆(zhòng)人的焦點。
程阿珠沒戴鑽石,但她脖子上掛了塊鴿蛋大小的紅寶石,紅豔豔的,讓人過目難忘。這兩人身後,輪不到席位地廖小小站在趙興身邊,竊竊私語:“官人呀,我剛纔洗漱時,在板壁上看到了一首詩----迢遞投前店,颼颼守破窗。一燈明覆暗,顧影不成雙。後書女郎張惠卿題。唱和這首詩地詩已寫滿了板壁,可是稀罕。”
李之儀脫口而出:“好詩!只是……一燈明覆暗,顧影不成雙----在荒村野店裡留下這樣的詩,未免引人遐思。”
原來,宋朝地旅客也不容小覷,能隨手寫下如此優(yōu)美的詩篇,趙興想過去把那首詩後面的和詩全部用墨塗了,然後從“顧影不成雙”後面畫一個粗大的箭頭,留下四個字----“找我來呀”!
可衝動過後,趙興知道如果自己真這麼做了,恐怕臭名遠揚了。以後的旅客題詩,恐怕要以罵他爲主。
“斯人已去,真令人悵悵難忘”,終於,趙興說了一句正經話。
廖小小看趙興沒有趕她的意思,連忙擠入趙興懷裡,招手叫過“行菜”,問:“小店都有什麼菜?”
“行菜”是專門伺候客人點菜的店夥計。他挺了挺胸膛。驕傲的回答:“孺人,小店雖小,但各色菜餚不下百餘種,今當時令,任姑娘點餐,小店無有不備。”
“行菜”說話時,一直偏著頭看廖小小臉上貼地那隻金箔作成地小鳥,廖小小嬌嬌一笑,左右扭了一下,讓那金箔小鳥閃亮一下。立刻接過話頭:“那好吧,我們路上歇息,就簡單進些茶飯吧----先來個百味羹,再來頭羹、新法鵪子羹、三脆羹、二色腰子、蝦蕈、雞蕈、渾炮等羹、旋索粉玉棋子羣仙羹!勉強就這些吧。”
廖小小是啥嗓子,京城著名歌唱家的嗓子,她用發(fā)嗲的嗓子清脆而快速的念出長長一串菜名,繞的“行菜”眼暈。這些菜名他一個沒記住,想了半天,他一扭身,一句話不說,跑了。廖小小在背後咯咯笑著。不一會,店老闆領著幾位“著案”跑來親自伺候。
所謂“著案”就是廚房裡面接聽菜名的夥計。原本“行菜”聽了客人點菜後,要扯著嗓子響亮地唱給“著案”,一唱一答間,充滿鄉(xiāng)土氣息。但現(xiàn)在,“著案”親自跑來了。
“大人。本店行菜剛纔言語多有冒犯,小老兒這裡給你們賠禮了。在下這裡店小,幾位客官點的都是京師纔有的羹飯,求幾位大人高擡貴手,幾位夫人多多體諒……您重新點吧。”
廖小小依舊依在趙興懷裡,在路邊小店裡擺出這種姿勢,擱別的朝代那是傷風敗俗、誨淫誨盜、有傷風化,但在宋代這個禮教嚴酷的年月裡,只是平常---比如宋代女詞人、著名約會狂朱淑真就最喜歡在出遊地時候,採取這種姿勢依偎在男友懷裡。她說:“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
老闆賠禮了,程阿珠一擡手,準備阻止廖小小的胡鬧,但廖小小已經搶先出聲,她玩弄著自己的衣帶。軟語說:“那好吧。冷盤要廣芥瓜兒、鹹菜、杏片、梅子姜、萵苣筍、芥辣瓜旋兒、細料兒、香糖果子、間道糖荔枝、越梅、離刀紫蘇膏、金絲黨梅、香棖元……暫且這麼多吧!
熱菜上酒醋白腰子、三鮮筍炒鵪子、烙潤鳩子、石首魚、土步辣羹、海鹽蛇、煎三色鮮、煎臥鳥、湖魚、糊炒田雞、雞人字焙腰子、糊燠鮎魚、蝤蛑籤、麂膊及浮助河蟹、江、青蝦辣羹、燕魚、幹鯔魚、酒醋蹄酥片生豆腐、百宜羹、燥子、炸白腰子、酒煎羊二牲醋腦子、汁清雜胡魚、肚兒辣羹、酒炊淮白魚之類。
再來一份灌漿饅頭、鵝鴨包子,軟羊、羊雜碎……差不多夠了!”
酒店老闆臉綠綠的。求饒似的望向趙興,張用瞧熱鬧似的在一邊拍著大腿,李之儀忍笑不住,歪過臉去。趙興掐了一下廖小小,開口問店老闆:“你這小店都有什麼拿手菜餚?”
老闆做了個肥喏,答:“金絲鴨蛋、魚龍香稻、白蓮藕,此外還有蓴案、菰菜、蛤牙、毛蟹等,另百多種本地風味,別具菜餚。如炸荷花、蓮子羹、鱗作鯽魚、蒲白黃鱔湯等,也都是上好名菜。客官來一份?”
“一份”是宋朝出現(xiàn)的詞,這個量詞已經出現(xiàn)在很多方面,宋人沒有“一個”地說法,一般說“一份”。比如宋人口語把“山那邊一個月亮爬出來”,叫做“山那邊一份月亮爬出來”。用在餐飲上,“一份”意味著“十個銅板”。
路邊餐館能做什麼?那種隨意“來一份”餐飲的情節(jié)只出現(xiàn)在小說裡,現(xiàn)實中,靠煤炭或者柴草做飯的路邊小飯館,只有預先製備好的菜餚。在沒有冰箱的時代,這些菜餚往往不新鮮。
“來一份,各樣來一份!”趙興爽快的回答老闆:“就按你報的菜名,每樣來一份。若有多餘,也送點到我們旁邊的席位上,全我付錢。把你備好的菜全上來,我們那夥人,每個桌子上放滿。”
“好嘞”,老闆回答的很快。他剛要走,趙興趕忙把他又叫回來,問:“我記得密州有一種時令水果……對了,叫黑桃。你這裡有黑桃賣嗎?”
老闆猶豫了一下,回答:“本地倒是有這種水果。不過那都是村中野婦賣地野果。不值幾個錢,客官想要,小老兒替你去尋來。”
廖小小在趙興懷裡發(fā)嗲:“野果有什麼吃頭?”
難道宋代黑桃還沒有成爲一種時髦水果?
趙興可是記得密州黑桃的赫赫大名,這種在密州山溝裡偶然發(fā)現(xiàn)的野生水果,甜度在14%以上,其中含地一些稀土元素,據(jù)說有治癌效果----當然,這都是商人吹出來地,不知可信否。
“一般的桃肉有紅有白,獨這種黑桃的果肉是黑色的。它汁液多,味濃甜,別處吃不到”,趙興一邊阻止廖小小的吵鬧,一邊解釋。
“哦?”在座幾人齊聲驚歎,有點渴望。
門外一名軍官神神秘秘的走進來,邊走邊左右打量。看趙興這邊說話興致正高,他走到張用身邊,拉拉張用地袖子,低聲說了幾句,張用一驚,連問:“真的,拿來我看看?”
張用的大嗓門驚動了其餘的人,當衆(zhòng)人目光轉向那裡時,剛纔那名軍官扭扭捏捏將手伸進懷中,摸索半天。掏出而來一塊石頭,說:“這,就這東西。”
趙興現(xiàn)在最不願意見到地就是石頭,他撿起一個盤子,向對方扔過去:“混蛋,我剛收拾好心情,準備來頓美食,你又給我拿石頭出來,這幾日,我見得石頭還少嗎?”
“不是地。大人,這石頭和密州石不一樣地,軍中有識者說,這石頭可制迷魂藥”,那軍官申辯道。
軍官的聲音太大。酒店客人地目光都向這裡撇來。趙興把袖子一甩,借袖子的遮蓋。把那塊石頭捏在手中,大聲說:“蠢材,開什麼玩笑,退下!”
那名軍官領會了趙興眼色,連忙弓身跪下。趙興趁人不備,將石頭塞進懷裡,他心裡充滿期待----傳說中的迷魂藥竟然能如此揭開神秘面紗,它會是什麼?
趙興在袖子裡摸索了半天,感覺手中地石頭有點軟,手稍一使勁,都能搓下一點粉末,他有點好奇,正想找個隱秘的地方看一看手中的石頭,沒想到客人當中一個走訪郎中模樣的人仰天大笑起來:“笑死我也,他說的不會是密州寒水石吧,哈哈哈哈哈,這玩意能做迷魂藥,世人都知道----至少五百年前,人都知道了,還寶貴的跟個秘密似的,笑死人也!”
一屋子的客人都鬨堂大笑。
趙興從袖子裡面取出那塊石頭,仔細看了看,這石頭的模樣有點熟悉,他向那位郎中晃了晃手中的石頭,好奇地問:“你確信,這是寒水石?”
那位郎中眼角都不往這裡撇:“密州寒水石,也不是什麼寶貝,我怎能認錯?!”
這是什麼寒水石----趙興張了張嘴,真想喊出它本來的名稱:明明是石膏石呀。
趙興一生氣,恨恨地將石頭擲到地下,石頭啪地一聲,頓時摔成幾瓣,他招手喚過那名軍官,指著地上的碎石頭大罵:“這玩意做迷魂藥,不夠丟人的錢。我告訴你,你還不如學韋小寶----那廝拿石灰當迷魂藥,至少能迷人眼睛。”
那軍官有點狼狽,旁邊的郎中摸著鬍子,很好奇的問:“韋小寶是誰?我只知道南朝齊樑時,道士陶弘景在《綱目》中談起過寒水石。卻不知還有韋小寶,他也提過寒水石?”
趙興看了一眼李之儀,後者馬上回答:“不錯,《綱目》中記載:寒水石,其性屬陰,其氣大寒,其味辛鹹,入腎走血,除熱之功,同於諸鹽。而腎五行屬水,此物入腎走血,故名寒水石……按《綱目》上說,此物確實能做迷魂藥,還能止血。倒不記得還有一個名叫韋小寶的方家,記錄過別的什麼迷魂藥……那石灰真能做迷魂藥嗎?
“想啥呢?”趙興鬱悶的反駁一句。旋即,又好奇的問:“這玩意怎麼就屬陰了?”
那位郎中不屑地看著趙興,答:“啊,這東西需要大火煅燒數(shù)日,才能驅除寒性。然後作藥引使用。你想,大火都要燒了好幾天,可見其性多麼陰寒。”
店中地旅客一起點頭,口稱:“寒!寒得很!”
郎中繼續(xù)炫耀:“腎走水經,五行屬水,此物陰寒若此,自然有除熱之功,其沉於腎,自然屬水,入腎之後。陰寒之氣一逼,人必定昏迷不醒……”
店中的旅客一起點頭,口稱:“水,水得很!”
趙興搖搖頭,以恍然大悟的口氣說:“原來,只要用火燒過才能用地東西,都是屬陰啊----其實。這玩意能止血,我信!因爲煅燒就是個脫水過程,等熟石膏再遇到血液裡地水分,又變成生石膏,結成硬塊,所以能止血。但它地止血地功效與陰陽五行八卦無關呀……嗯,算了,跟古人說這些沒用。”
跟宋人說這些,他們或許不能理解,但旁邊一位一賜樂業(yè)童子聽懂了。他突然吐出一個古怪的詞。這個詞是由馬其頓地亞歷山大大帝發(fā)明的,時間大約在秦代,他寫了一本書,書名用了這個詞,現(xiàn)代把這個詞翻譯爲化學。大多數(shù)西方語言中都原模原樣的照搬了這個詞的拼寫與發(fā)音,所以,這個詞最後成了世界通用語,而亞歷山大寫的那本書,則被稱爲世界第一化學書”。
趙興聽懂這個詞,趕緊問那個一賜樂業(yè)人:“你能搞到這本書嗎?”
這名一賜樂業(yè)人是剛從非洲被接回來的。他多少知道一些歐洲地科技,但知道的並不多,對趙興的回答,他搖搖頭,答:“我並不知道這裡面的奧秘。只是聽到大人說的話。似乎在描述物質變化,所以用了這個詞----化學。沒錯,大人說的就是化學變化。”
一賜樂業(yè)人雖然是語言天才,但這名小孩才八歲,來中國幾個月的功夫,他能聽懂趙興地大部分話,但很多詞彙依然無法正確表達,所以他的這些話是用阿拉伯語說的,胡姬喀絲麗在旁邊做了翻譯。
張用不知道他們在交談什麼,他看著趙興的隊伍只想發(fā)笑,等喀絲麗說完,趙興揮手讓那名一賜樂業(yè)兒童退下,他插嘴建議:“離人,我聽說你府裡成年人不多,許多重活都是倭女擔任,孩子們根本幫不上忙。你看,我跟你說了幾次,叫你調幾個團練過去,幫著照看門戶---小孩能管啥用,回頭我給你撥半個都去。”
趙興斜眼看了張用一眼,搖頭拒絕:“你不清楚,小孩有時比大人還有用。再說這些孩子都是我的學生,我以前跑來跑去,安定不下來,這次總算安定片刻,打算親自教教這些學生。”
張用一聽,來了精神,他的渾家徐氏也直在背後戳他,他趕緊接話:“離人,我一武夫,恨自己學問太少,幾個孩子不成器,你要辦學,休忘了我家孩子……哈哈,離人是誰,是大蘇學士的入門弟子,幾首名曲轟動汴梁,我孩子跟著離人,要能學上一兩成本事,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張用嗓門大,他嚷嚷完,正好一個提著果籃的漢子走到趙興跟前,聽了這話,趕忙棄了果籃,納頭便拜。
酒館裡這種像客人獻果子香藥之類的小販,宋代謂之“廝波”。
趙興覺得納悶,旁邊過來一位“行菜”,叉手向趙興問安,並指著腳下那個叩頭不止的小廝說:“官人,此人名喚葉學敏,小地名喚齊國貞----這名字都是蘇知州起的,那年密州大荒,小人等父母全部餓死,幸由蘇知州出面,找城中富戶收養(yǎng),小的每才得以活命,今日學士弟子在此,我等叩拜了。”
趙興鄭重回答:“今日,我就受了老師遺澤。”而後他端坐在椅上,坦然接受了兩位小廝的叩拜。
葉學敏叩拜完畢,起身將果籃奉送到趙興面前,口稱:“聽說恩公要吃黑桃,這山野水果,不值幾個錢,小人便敬獻給恩公。”
齊國貞也在旁邊說:“恩公,這種山果果肉烏黑,世人都不敢食用,也就村夫們撿幾個吃吃,可有人見其黑得嚇人,稱其有毒,恩公身份尊貴,可不敢隨意食用。”
趙興笑得很開心。他衝陳伊伊使了個眼色。陳伊伊在懷裡掏錢,程阿珠脣上帶著笑,說:“無妨!我家官人在鄉(xiāng)間時,也素有神醫(yī)之稱,他既然說能吃,便一定能吃了。”
說罷,廖小小已經從果籃裡取了個黑桃,撥開果皮咬了一口,向趙興說:“官人,甜。果然是甜。”
陳伊伊也跟程阿珠一樣,對趙興有盲目的信任感,聽到廖小小的話,她懶得跟這些小販糾纏,硬將幾枚金幣塞進小販手裡,蹦跳著跑到果籃邊,看著那些水果。驚呼一聲“好大個”,而後隨手抓起一隻,用桌上的茶水沖洗一下,便啃起來。看地趙興直心疼嚷嚷:“這可是小龍團啊,高娘娘禁造小龍團多年了,這可是老師從京城裡送來地上等存貨,你竟然拿它洗果子……”
葉學敏、齊國貞捏著手裡的金幣,不知該如何是好,趙興哀嘆完,轉向葉學敏。問:“這種果子你熟悉嗎?會不會栽培?”
葉學敏叉手不離方寸,答:“恩公,這果子野生野長地,無須栽培,鄉(xiāng)人也就在秋落時分,栽幾個換幾文錢,因這果子烏黑的嚇人,敢吃這種果子的都是大膽之人,所以此果又稱憨大膽……至於栽培果木,小弟倒也精通幾手。不知大人要尋什麼果木?”
聽到“憨大膽”這個詞,正在啃果子的陳伊伊、程阿珠停下了嘴,臉色有點不滿,這不是寒磣人嗎?
趙興話接的很快,讓兩女來不及發(fā)泄:“我正打算栽培這種果子。回頭你去密州團練衙門找我。我找?guī)讉€軍漢挖掘幾棵此種果木,種在我地園子裡。便由你負責照顧,怎樣?”
張用見葉學敏還在猶豫,立刻喝斥:“這是密州團練籤判大人,你小子好運氣。籤判大人給地工錢是別人的三倍,你有福了,還不快回家收拾東西,等我們回去地時候,可去官衙找我。”
葉學敏千恩萬謝的走了。陳伊伊看到有點怏怏不快的齊國貞,便含著桃子說:“小齊,今既然遇到了,也是一份緣分,我家府上還缺個守大門的,你也來吧。”
齊國貞連忙跪下千恩萬謝,等他告辭。張用指著籃子裡的黑桃,看著趙興一妻一妾吃的滿嘴淋漓,小心問:“離人,不過是山溝裡的野果,長相如此兇惡,你怎麼要把它種在家裡……你過去真有神醫(yī)地稱號嗎?”
這話廖小小倒有權威,她說:“這倒確實。聽說大蘇學士幼子生病,御醫(yī)前去治病,都被我家官人轟了出去。稍後,小小我也病了,也是官人出手救治了……連京城著名女助教媳婦徐都拜在我郎君門下。”
廖小小說這話時,已經想通了,她趕緊招呼胡姬將水果清洗完畢,自己也拿上一枚吃了起來,趙興則邊把玩水果,邊回答張用的話:“這種果子……它開花甚是鮮豔,花期漫長,要到秋後果子才能成熟。將這種果樹移植在庭院裡,可以看到三五個月的花期,開出的花紅豔豔的,甚是可愛,很是喜慶!”
趙興前不久在官宴上,曾引用了《山海經》中的故事解釋了海外諸國的情景。張用雖然沒有參加那場宴會,但那次會後,趙興“博聞”的名氣傳揚開了,對趙興的解釋,張用也深表信任,他稍稍打消了疑慮,也伸手抓起一枚果子,才放到脣邊,又問:“你怎麼不吃?”
這羣人在吃這種水果的時候,店裡地客人都在觀察,看到趙興始終不動嘴,當張用問這話時,他們的目光也透出了相同的疑問。趙興哈哈一笑,將手邊的那枚果子塞進嘴裡。
剛纔趙興介紹這種果子的來歷時,中間磕巴了一下,當時他本想編出一段神話傳說,但想來想去,實在不好解釋這種獨一無二的烏桃記錄自何方,此刻,他邊吃邊想,儘量想把神話編的玄虛一點。
“我在道家一本符錄書裡頭聽說過這種烏桃,據(jù)說這是廣成子煉丹,遺落人間的一枚丹丁,傳說它能治很多怪病,能延年益壽,起死回生……春秋戰(zhàn)國時,齊桓公大會諸國,曾經有一位人發(fā)現(xiàn)過它的身影,此後再無典籍記錄。
我老早聽說:這東西就隱藏在密州一個山溝裡,果實烏黑,天下間獨一無二。當?shù)厝瞬恢誀懫溆袆《荆赡苁菑V成子的烏精丹,所以色澤……”
店內地客人聽了這話,相互看了一眼,有的準備起身離去,張用眼珠轉了一下,突然一聲大叫:“休走!都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