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杜娜的情緒很差，向工作的酒店請了病假，在宋文珊的家里休養。宋文珊下班就陪她一起逛街，尋覓好吃的好玩的，仿佛回到了大學時光。

周五是杜娜的生日，周四晚上，許揚打電話，宋文珊才知道許揚周五要回來。宋文珊本來想也請一天假，說三個人一起逛逛也好，可是，已經是來不及請假了。杜娜也正說，干脆周五，她和許揚把自己的東西搬回原來工作的酒店，回去住好了。宋文珊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同意。

周五，說好了白天的時間許揚去幫杜娜搬家，晚上七點在一家小餐廳聚餐。

宋文珊平時是六點半下班，從工作的地方到小餐廳很近，并不著急，可是，臨到六點半的時候，公司集體要開會。宋文珊不由得頭大。

似乎是很多公司的通病，培訓，和開會常常安排在臨下班的十分鐘左右。自然是結束了不了的，于是，只好托下去，于是，全部的人都迫不得已的無薪加班。

雖然一百個不情愿，非常的抵觸非常多的抱怨，但是，會還是要開的。

會議室里，蘇雯咬牙切齒的說，有事兒要辦。陳沖也很是不滿的嚷嚷：

“濤哥，你有嘛事兒啊，快點說啊。今天我們還約了人去吃飯呢……”

穆濤用手里的本子拍了一下陳沖的肩頭：

“是老板們有事兒要說，跟我沒關系啊……”

終于等來了安新亮和劉朋，宋文珊祈禱著，十分鐘盡量結束吧結束吧。

“宋，人都到齊了嗎？”

宋文珊環顧了一下會議室，二十幾個業務員全部到齊。宋文珊點點頭。

“都到了。”

“那好，今天呢，是七月初，六月已經過去了，我們來總結一下六月的業績，做一下七月的計劃……”

劉朋開始侃侃而談，宋文珊不由得眼前黑線。

和北京的天氣一樣，零八年夏季，北京的房市也是熱火朝天。從零八年經濟危機之后的不景氣逐漸恢復，到房價逐漸漲到了歷史的最高紀錄，房價上漲的速度令人瞠目結舌，應接不暇。房的價格也開始一天一個價，和業主談好了價格，等到要簽合同的時候，房價已經大變的事情屢屢出現，客戶生氣，業務員看著煮熟了又飛走的鴨子也是無可奈何。

現代化的社會，在商品供應充足的市場里，房子是唯一的一個賣方市場。你愛買不買，反正我的房子有的是人要買。這樣的心理，是業主最最常見的心理了。甚至，連以前很少有人問津的小產權房，也涌入了市場，暗暗交易。

“這是我們做業務的黃金期，這樣的市場，給了業務員賺錢的最好機會，我們也在為大家創造著機會，希望大家共同努力……”

劉朋的聲音很高昂，頗具鼓動性，這有的市場下，業務員們其實都是比較有信心有干勁兒的。只是，宋文珊忍不住的一次次的看表。六點五十了……

“我剛來北京，剛開始做這行的時候才十九歲。初中沒畢業，傻小子闖北京，一窮二白啊。我們那會兒，比你們現在不容易多了，沒有底薪，沒有網絡，連電話都不夠用，都是一路的小紙條貼過去……那會兒那有什么專門的培訓，都是偷偷的學，現在還給你們專門的培訓……”

宋文珊恨不得趴在桌子上，劉朋又講起了苦難史，源遠流長啊，再看看時間，七點十分……

“現在，由大家依次做一下業務總結，說一下新的一個月的展望……”

劉朋終于結束了滔滔不絕演講。

一個人一個人的總結，匯報著自己的完成的業務，說著下個月的計劃。然后，著重的說了自己聯系的意向客戶，比較靠譜的房子，交流信息，看看同事有沒有匹配的客戶，或者房子。二十幾人的介紹完畢，已經是七點四十。許揚和杜娜幾次打電話過來，宋文珊只好直接掛掉。

終于熬到了最后，經理簡單總結了一下，然后散會，已經是一點了。宋文珊迅速沖到座位前，準備抓起包兒干勁撤。

“宋文珊……”

劉朋在辦公室里喊她。

宋文珊聽著這話頭皮發麻，真恨不得撞墻。

“怎么？”

雖然心里頭一肚子的火氣，宋文珊還是表現的恭敬隨和。

“這樣的，我們有計劃開一家新店，招聘這方面你要抓緊了……”

“恩。我明白……”

“現在市場很熱，各家公司都在擴張，招聘的話，不一定很容易，我們的要求呢，可以稍微降低一點。比如，對工作經歷的要求。這方面我們可以在之后的培訓上加以跟進……”

劉朋開始巴拉拉開講，宋文珊不住的點頭，但是，沒有好心情跟跟他解釋情況。

“你著急？”

似乎看出了宋文珊的心不在焉，劉朋問。

“啊……今天我跟朋友約好了吃飯，已經到時間了呢……”

宋文珊坦誠相告。

這個行業，是慣于加班的行業，可是，今天還真是很著急呢。到底沒有什么奉獻精神，沒有誰心甘情愿的加班啊。

“啊，這樣啊。我還說要請你吃飯呢……”

雖然信不過劉朋的話，但是宋文珊還是很客氣的道謝。

“謝謝您好意呢，今天還真不行呢。不好意思啊……”

做老板的就是厲害，你加了班，還要領著他的情，宋文珊一邊急匆匆的走，一邊想。

（2）

宋文珊一邊急匆匆的走，一邊慌慌張張的打電話給杜娜：“對不起啊，我出來了，正朝著餐廳走呢，對不起……”冷不防過來一輛車，宋文珊趕緊躲開，驚出一身冷汗。

餐廳不遠，杜娜和許揚正在定好的房間等她，三樣涼菜，還完整的擺著，一動不動。

“餓壞了吧。你們怎么不先吃啊……杜娜，生日快樂……真是太對不住了，這么晚才來……”

宋文珊很是抱歉。

“珊珊坐……”

許揚伸手拉宋文珊。

杜娜眨了眨眼睛：

“沒關系啊，我們喝水都飽了，好飽……不過，菜都點過了，只能我們點什么菜你吃什么了……”

“沒問題啊。”

不一會兒，菜陸陸續續上來，燒茄子，燒腐竹，魚香肉絲，松仁玉米，慣常吃的菜。許揚似乎是餓極了的樣子，大口吃菜。

“許揚，這個月你是去非洲了嗎?”

宋文珊看著許揚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不住的笑他。幾年的時間，他們的感情也由熱戀慢慢的冷卻，像老夫妻一樣。久別重逢，也沒有太多的激動。

“你不知道，工地上吃的……在工地上吃飯，才知道我們學校食堂的阿姨們是多么的慈悲善良專業優秀了，至少，隔段時間

還能換個樣子，還有幾個菜可以選擇。在工地上，我們豆角燉菜吃了一個月啊……連想吃個新鮮的黃瓜都要跑到十公里外去買……”

許揚大口的喝水，抱怨著。

“就是啊……人家可憐巴巴的，都餓成這樣，又黑又瘦的了，你還好意思的嘲笑人家。”

杜娜也添油加醋。

“我看看，瘦了嗎？”宋文珊側著頭看了看許揚，又看了看杜娜：“你說他瘦了？我怎么看不出來啊？許揚，你瘦了嗎？我就是看著你黑了點……”

許揚長噓一口氣：

“大小姐我服了你了……你還不如杜娜眼力好，我瘦了十斤多……我哪會兒將近一百五十斤，現在不到一百四十斤啊……”

“有瘦這么多啊……”

宋文珊很不好意思的撇撇嘴：“我還以為，就是夏天，衣服少了……”

宋文珊解釋著，發現自己說的更加不倫不類，垂下了頭。

“對了，”許揚似乎想起什么，問宋文珊：“你見過杜娜的男朋友，我問她，她怎么也不肯說。說讓我回頭問你……”

宋文珊被許揚問的一愣，看杜娜的神色也很是難看。

“你真是的。這么多好東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巴啊！吃你的飯吧！”

宋文珊把一大塊茄子塞到了許揚的嘴里，趁許揚看自己的空隙，使勁兒的給他使眼色。許揚半懂不懂的，猛吃東西，不再說話。

杜娜神色變了變，一言不發。

“對了，你今天怎么下班這么晚……”

看著大家不說話，許揚也努力的沒話找話。

“資本家的本性啊，不把無產階級的我們壓榨到最后怎么甘心呢……市場不好的時候，要培訓，要反思，公司盈利小，加班加點是常事兒；市場好了呢，要思考怎么進步，要總結，也是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更是要加班了……”宋文珊嘆著氣：“許揚，你說我們這賣房子的，蓋房子的，啥時候能住得起正正經經的房子呢？”

“蓋房子的速度很快，可是我的工資漲得很慢……磚磚瓦瓦的不貴，要不然，我們去我們家蓋房子去？”

許揚避重就輕。

“你真差勁！”宋文珊拍了他一下：“你哪怕豪情壯志忽悠一番也成啊……真是的。不過說著房價漲得，我眼瞅著一個小區的房子，這三個月，一個月漲一千。從一千的一萬左右，漲到一萬三以上，真嚇人……我的工資，五月三千，六月三千二……還漲了……”

宋文珊嘆著氣：“要是我們當時有錢，買一套現在賣啊，十來萬到手。炒房的就是這么賺錢。我們就是怎么賺錢都買不起房子，遙遙不可及……”

“還房子了呢，別做夢了……吃飯吧。我們現在呢，吃得起就好……”

杜娜打斷兩個人胡思亂想。

宋文珊聳聳肩，做夢嗎？應該會結婚吧，可是，兩地分居的工作，十平米遠郊的斗室，這就是現實啊……

如果不能實現的夢，連現在的現實都覺得不可忍耐了。

一瞬間，宋文珊發現，自己真的變得庸俗勢力而焦躁了。

“帥哥，多吃點……別理你家黃臉婆婆婆媽媽……”

杜娜夾了一筷子的肉絲給許揚。

“杜娜……”

知道杜娜故意的氣自己，宋文珊狠狠的瞪她幾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