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文珊把鄰居的姐姐讓進(jìn)屋內(nèi)，詢問著自己可以幫她什么。答案居然是幫她去勸新搬來的鄰居母女。

新鄰居是她的同鄉(xiāng)，似乎是一個村的，她在一家超市做清潔工，她的丈夫在工地修建地鐵，就常年在工地上住。她女兒從十七歲從老家出來就在一個酒店做服務(wù)員，期間，認(rèn)識了現(xiàn)在的男朋友，現(xiàn)在懷孕了?？墒牵⒆犹摎q才二十歲，男友也才二十一歲。都是不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雙方都是不成熟，所以，她母親建議她打掉孩子，但是女兒不肯。堅持說，到底是一個生命，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想結(jié)婚，但是，一來注冊不了，二來呢，南方家里似乎并不是很熱心，而且，也是家徒四壁，顧不了他們一對兒。

這一家子就僵在了這里。女兒因?yàn)閼言?，已?jīng)辭職了，天天在家。母親為了勸女兒打掉孩子，也是耗盡口舌，好說歹說，父親也是一天一個電話，但是，都是毫無作用的。

“我知道你是大學(xué)生，有文化，也懂道理，你也幫著我姐去勸勸小芬吧。你們年紀(jì)差不多大，也許你說的話，她還能聽得進(jìn)去呢……”

鄰居姐姐說道。

宋文珊面露難色。她也明白這個姨媽和她母親的擔(dān)憂，也同意她們的看法，但是，想想自己一個陌生人說話，會有什么作用呢。

看著鄰居姐姐殷殷的目光，宋文珊艱難的點(diǎn)頭，敲開了旁邊鄰居的門。

屋內(nèi)，氣氛和想象的一樣不好。

小芬媽在一角唉聲嘆氣，埋怨著，不斷的抹淚。小芬半坐在床上，也在嚶嚶哭泣。見著生人，有些詫異的看著宋文珊。

“小芬媽，這是你們旁邊的鄰居，是個大學(xué)生呢，說來看看你們呢……小芬自己在家也無聊，她也是自己住，我說她們年輕人可以認(rèn)識認(rèn)識交個朋友呢……”

鄰居姐姐介紹著。

“阿姨，你好……”

宋文珊拘謹(jǐn)?shù)母》覌尨蛘泻簟?

鄰居姐姐特別的跟小芬介紹著宋文珊，夸獎著小芬小時候是多么可愛的姑娘，小芬也終于勉強(qiáng)的抬頭說話，跟宋文珊打招呼。看著兩個人慢慢的熟絡(luò)起來，鄰居姐姐拉著小芬媽去幫自己包餃子，出了自己家里。

似乎是在屋里悶太久了，好久不說話太沉悶，見到同齡人，小芬也倒是樂于跟宋文珊閑扯了起來。聊著在酒店的工作，說著那里面的辛苦，苦悶。

“剛出來的時候，都傻得很，誰的話都聽誰的話都信。以為都是出來打工的，會互相照應(yīng)著，其實(shí)，遠(yuǎn)不是那么會兒事兒……酒店里的服務(wù)員也是分幫結(jié)派的呢。而且，她們欺生……我剛從家里出來哪會兒土氣的很，不會打扮自己，總是被她們笑話呢……”

小芬吸了口氣。

宋文珊拍了拍她的肩膀：

“剛出來大家都那樣，免不了遇上什么困難，慢慢兒在外面時間長了，就好一些了……”

小芬點(diǎn)點(diǎn)頭，抿了抿嘴唇：

“我那會兒真是快干不下去了，就想著回家，要不然，就跟她們打一架。上班的時候，總是覺得忐忑不安的，要躲著她們防著她們，可是又沒有人幫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流呢。那時候，就是自強(qiáng)注意到我了，他幫我，開導(dǎo)我，教會我很多事兒……要是沒有他，我現(xiàn)在可能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自強(qiáng)？是你的男友？”

宋文珊問道。

小芬點(diǎn)點(diǎn)頭，大大的眼睛中充滿了幸福。她不是那種很漂亮，讓人一見心動的女孩子，卻是很耐看，皮膚很白，眼睛很大很亮，有點(diǎn)微微的胖，但是很可愛。

“是啊。是我的男友……”思索著，小芬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也是我肚子里寶寶的爸爸呢。”

“可是，你還不大呢……”

宋文珊還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小芬搖了搖頭，眼中有著倔強(qiáng)的堅定：

“我已經(jīng)足夠大了。難道，一定要到滿二十周歲，才能結(jié)婚生孩子？他們的規(guī)定又不能保證我幸福，我的孩子能幸?！?

“可是，你能照顧你的寶寶嗎？寶寶的爸爸能照顧你和未來的孩子么？養(yǎng)大一個孩子的成本是很高的，你考慮過嗎？”

小芬皺著眉，微微有些不耐煩：

“為什么你和我媽她們說的一樣呢？其實(shí)，你說的，我也知道。我和自強(qiáng)都沒有什么太大的本事，也不像你是大學(xué)生可以找一份更體面的工作，可是，我們有手有腳，自強(qiáng)也是很用心肯吃苦是能干的。只要我們好好的過，有什么過不去的日子呢？要是有小孩子了，我就回我老家住，自強(qiáng)在外面工作一個月兩千多，足夠生活了。等小孩子大點(diǎn)兒我就回來。有什么大不了的，日子不都這么過嗎？”

宋文珊一時語噎。

有什么過不去的日子呢？日子過得一塌糊涂，很多時候不是因?yàn)樨毟F而是因?yàn)?，過日子的人心生厭倦，疲憊，不知道該怎么過日子。如果信心滿滿的去生活，又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坷呢？

日子能怎么過呢？

她們，無論是嚴(yán)靜，還是小芬和自強(qiáng)，亦或者自己，想真正的在這個城市扎根生活都是很難的。房子和戶口是繞不開的兩道坎。而這個坎，對于小芬來說，更是不可逾越的。那么，現(xiàn)在她的打算，認(rèn)真的來說，也沒有什么不好。

只是，感情真的如小芬相信的那樣可靠么？

宋文珊并不這樣覺得。

她信不過的，不只是自己和許揚(yáng)這段充滿了厭倦疲累毫無激情的感情，還有自己。

只是，面對的是對感情自信滿滿的小芬，宋文珊也知道，自己多說無益。

“是啊。日子都能過去。有的時候過得容易輕松些，有的選擇會讓你過的艱難呢……我總是這么想的，人也要為自己多想想吧?！?

宋文珊誠懇的說道。

小芬嘴角難得浮出了一絲笑意：

“姐，你說的我知道呢。沒事兒，我想的明白的……你看，這孩子也是一條生命呢?！?

“不要跟媽媽吵架了。媽媽也是怕你過得辛苦呢……”

想著自己如此的不堅定，完全沒有辦法完成勸說的任務(wù)，宋文珊換了一個話題。

小芬點(diǎn)點(diǎn)頭，又嘆了口氣：

“其實(shí)，你說的，她說的，我都理解。只是，她一點(diǎn)也不體諒我啊……沒事兒，我過幾天就跟著自強(qiáng)回家。她眼不見心不煩吧……等過些日子，她也就能明白了吧?！?

小芬的嘴角帶著苦笑。

宋文珊也報以苦笑。

（2）

從小芬的房間出來，宋文珊躺在自己的床上浮想聯(lián)翩。電風(fēng)扇嗚嗚的聲音讓她心煩意亂。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生，過什么樣的日子，她一無所知。

手機(jī)響了起來，宋文珊抓起手機(jī)，是許揚(yáng)。

宋文珊猶疑著，不知道要不要接，最關(guān)鍵，是不知道怎么說，有什么樣的態(tài)度，該怎么辦？

分手？

他和杜娜真的背叛了自己？

亦或者，是杜娜的一廂情愿？

鈴聲斷了。宋文珊把電話扔到了床邊上，氣鼓鼓的坐在床上。

無論怎么說，就是要分手，許揚(yáng)也應(yīng)該當(dāng)面說吧，為什么，都不肯回家呢。

打電話算怎么回事兒？

宋文珊越想越氣，又一把抓起手機(jī)，關(guān)機(jī)。

（3）

“你的病好了，該會公司了吧?！?

連輸了三天液，看著杜娜的胃病也沒事兒了，人的氣色好了很多，許揚(yáng)問道。

杜娜抱著被子在賓館的床上看電視，聽許揚(yáng)說話，轉(zhuǎn)頭盯著他，一直盯著許揚(yáng)很不自在。

“你怎么想的？”

許揚(yáng)又悶悶的問了一句。

“你終于是嫌我是個累贅，嫌我煩了……”

杜娜若有所思的說，說完，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已經(jīng)跟公司請了四天假了……你知道，我還在試用期，這樣很不好?！?

許揚(yáng)的聲音有些僵硬。

杜娜點(diǎn)點(diǎn)頭，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大眼睛眨了眨，泫然欲泣，但是，玄機(jī)吸了口氣，從床上跳下來：

“好的。收拾東西，我會酒店……我因病請假，它應(yīng)該還是不開除我的。你回你的工地……還有宋文珊那里吧……”

“杜娜……”

“別說話，什么都別說……不用跟我講清楚說明白。我知道，宋文珊是你的心頭好，我呢，就是浮云浮云……我也沒想著你會喜歡我，你能愛上我……說實(shí)話，你真是大好人，一點(diǎn)都不辜負(fù)我喜歡你的心。無論怎樣，你還照顧了我這幾天，陪了我這幾天，我心愿足矣。你別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杜娜故作生氣：“你這樣皺著眉頭很難看的，知道不？你這樣的眼神，我都不知道是我錯了還是你錯了？”

“對不起……”

許揚(yáng)的聲音低沉。

“咦？好奇怪，你有什么對不起我的？不要解釋……你沒有喜歡我的義務(wù)，我喜歡你，也與你無關(guān)，所以，拜托了，不要這樣情圣的樣子，不要對我表示留戀和難以割舍……我跟你說，以前，跟宋文珊討論金庸武俠，我們一致認(rèn)為，張無忌是最最討厭的。左邊一個趙敏，右邊一個周芷若，還有小昭妹妹，珠兒妹妹……看起來對誰都有情有義，但是，只是愛自己，心里頭對誰都無情呢。所以，你一定不要這樣多說，還是讓我在腦海中保留你高大完美的形象吧……我繼續(xù)幻夢，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實(shí)該跟宋文珊解釋。這樣比較有用……”

許揚(yáng)低頭無語。

“對了，最后一句，我可是不會向宋文珊解釋什么的喔……”

杜娜利索的疊著衣服，回身看木訥的許揚(yáng)。

（4）

列車緩緩駛出北京城。

許揚(yáng)打開手機(jī)，撥通了宋文珊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jī)……”

許揚(yáng)的臉色有些蒼白。無計可施，他合上了自己的手機(j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