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慌張地從噩夢中醒來,不知已是多少遍。羽皇軒終於相信,那些死亡是真的。然而一切,來得實在太快...
不過,這也不可辯駁,人本來就是脆弱的。今朝別離,他日,很可能就不再見了。如今,人已死,羽皇軒也掙扎不了...
“走吧...”,易狼看著如此惆悵的羽皇軒,沒了火氣,卻也不知說什麼好...
誰知羽皇軒沒有過多扭捏,淡然說了句,“好...”
草草修了兩個墓在庭前,羽皇軒呆著望了幾眼,施了一道法術,封了這個清靜古樸的水畔亭宅。
易狼看得此舉,說道,“這樣一來,這個地方也沒人能闖進來,裡面的一切也可以保持原樣,你也就不必擔心了吧...”
羽皇軒的背影十分沉重,易狼不好再說什麼。
誰知,羽皇軒倒是一轉身,笑了起來,還是發自肺腑的,“幾個月不見,你怎麼說話老氣了許多。唉,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嘛...”
“誒,你...”,易狼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奇怪,羽皇軒怎麼突然精神大振?
“我想通了,做人不能老是拉長個臉。爺爺以前總是教我如何開心,從不讓我哭起來。現在,我才真正醒覺,人有旦夕禍福,哪有力氣去憂心傷神...”
羽皇軒說完就走,易狼沒有回答,只是眼裡的情緒更爲佩服,“看來,我現在還遠不足以勝你...”
只看得羽皇軒走得遠了,易狼趕上來,在他身後喊道,“那你現在去哪?“
“去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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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狼一路上心焦不已,擔心羽皇軒說去報仇,其實是又要去做什麼傻事。
可看他神采奕奕,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一直跟著。“這裡是?”
易狼擡頭看到,“沈府?”,羽皇軒看也沒看,徑直走了進去。
門口的家丁早已被定住身,無法動彈。易狼只嘆羽皇軒法術高,自己根本沒看到他何時施展的。
“沈霸方,出來!”,羽皇軒這一聲吼,引得所有沈家護院拿上刀劍排成一圈,圍他個水泄不通。
易狼本想上前幫忙,羽皇軒只輕聲道了一句,“不必...”
“原來是你啊...”,沈霸方不知何時已站在臺階上,依舊藐視在堂下的羽皇軒。“你,若是來當我的門客或是護衛,我都能答應...”
羽皇軒只冷笑,沒有作聲。
“可惜了啊...”,沈霸方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從房頂上跳下五名弓背刺客,從落地的毫無聲響來看,輕功應是極高的了。
此外,不知何時,從後院裡又來了幾個練擒拿的力士,羽皇軒一看便笑,“很好,就是這幾個傢伙,正好來讓我雪恥...”
羽皇軒還是很從容,易狼不敢動手。而且看起來也不需要,羽皇軒身上,莫名多了一股凜然之氣。
他閉上了眼,手邊凝聚起一把劍,擡起來聞了聞,僅用耳朵聽聲,輕輕鬆鬆,就擋下那幾名刺客用作試探的攻勢。那幾個擒拿力士想必是不明深淺,貿然向羽皇軒抓去,像上次一樣,想先發制人,速度快得很,和那壯碩的軀體,全然不般配。
這回,羽皇軒卻是有了防備,猛地一睜眼,就在這一瞬間,巨力士們還不明何事,臂膀就已經被雙雙刺穿了。而那些個刺客的腳踝,也都被成對劃開。他們一個個,只得癱倒在地上哀嚎......
看到這裡,沈霸方還來不及驚訝和應對,羽皇軒已站在他面前的下一個石階上,要殺他簡直快過電光火石。
“別傷害他!”,阻止的人正是沈之語,她提挽著長裙,正在小步跑過來。
“女兒,別過來!”,聽到自己的爹關心自己,沈之語欣慰地笑笑,轉頭對羽皇軒說,“我知道,你是爲了爹曾經羞辱你而來,如我一死償命,希望你不要糾纏...”
“之語!”,沈之語沒有理會這一聲叫喊,只是稍帶哭腔地說道,“爹,不用再說了,女兒該盡孝道...”
沈霸方悔恨地老淚縱橫,嘆道,“是我害了你啊!”
羽皇軒不耐煩地說道,“都在說些什麼!”
父女倆滿是疑惑地看過去,羽皇軒開口道,“誰要殺你們兩個了,上來就一廂情願,我不過是拿你的手下,試我這幾個月來練的身手罷了...”
羽皇軒放下劍,狠狠盯著沈霸方,“以後別再搞這個招親了,你的女兒,並不需要這些,她只在乎你罷了...”
沈霸方看著自己的女兒,再看向羽皇軒,點點頭。
“能幫我查些事嗎...”,沈霸方還一臉不明白,羽皇軒俯身貼耳,和他密語。
而後,羽皇軒收起劍,回身下臺,背對著他說道,“欺負你的波斯人,我會解決,先辦成這事!”
羽皇軒忽然看著旁邊的沈之語,輕佻的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心動強烈得如絞痛一般。你可以不用代你爹死,倒是要來陪我,如何...”
說著,羽皇軒用衣袖,幫沈之語擦淚,牽起她的手,嗅著她脖頸處的體香,而嘴在親到她之前,停住了,“呵呵,怎麼也不反抗啊,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臉紅髮呆的沈之語突然醒悟,忙側頭,躲開羽皇軒的目光。羽皇軒卻還不依不饒,故意問道,“當初小姐,可是說不會輕易喜歡上在下的呀...”
看著沈之語的臉紅得就要炸了,羽皇軒嘆了口氣,“算了,不作弄你了。我走了,別想我...”
這一會兒發生如此多的事情,易狼還呆著,沒回過神,已經被羽皇軒拉走了...
沈府家院裡,沈霸方看著遠去的羽皇軒,不禁感慨,“才幾個月,他的武功就可以到達這個境界,奇才啊...也怪我眼拙...”
說著,他看向沈之語,眼裡滿是關懷,在女兒耳邊低語道,“之語啊,你喜歡他吧?他身邊的幾個女子都不在,我可以幫你,和他促成姻緣啊。”
沈之語本來就思緒紛亂,這麼一問,倒是不好應接,便推託道,“爹,你都說些什麼呀...”
沈霸方笑了笑,轉向一邊,催促倒在地上的護衛們起身,“別裝了,人家出手不重。想滾出家門的就繼續躺著,沒用的東西...”
沈霸方突然頓了頓,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改用一種平和的口氣說道,“今晚,我酒樓設宴,你們都來吧...”
此語可是極能振奮人心,衆人紛紛表明忠心。沈霸方忽然覺得,其實,羽皇軒所說的,做個好人,是有道理......
“吃飽了之後,就快快給我去查一下,誰知道什麼屍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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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說的’報仇‘,是這麼回事啊...”,易狼鬆了口氣,瞟著羽皇軒,看他氣定神閒,倒與從前不一樣。
對他來說,有強的對手,自然是好的,“接下來去哪?你應該有了想法吧...”
羽皇軒看著遠方,那股子惆悵又出了來,淡然道,“西邊...”
“西邊,爲何?”,羽皇軒眼眶忽而溼潤,但隨即就被擦拭掉了。易狼還以爲自己看錯,正欲詢問,不料羽皇軒搶先一步道,“西遠寺,你知道多少?”
雖然不知道羽皇軒想說什麼,但易狼還是回答了,“就是個大寺廟,但是廟裡的和尚都不簡單...”
“明白...”,易狼看著眼神堅決的羽皇軒就笑了,低聲道,“瞧你的樣子,都明白了什麼...”
羽皇軒走到城外山坡上,望了望懷晉,久久才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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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西南,小西遠寺。
今晚寺廟的防守,只有比昨夜更爲嚴密。舉炬守夜的僧人們正圍著寺廟好幾圈,照得這地方亮如白晝。房樑上,牆角邊,也都有埋伏著的人,真正做到了滴水不漏。
禪房裡。
“方丈,全寺上下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迎敵的準備...”,小沙彌看著住持並未應聲,正想上前察看,方丈卻突然開口道,“看來這場孽緣,終究是化解不了,你念經吧...”
小沙彌也不知住持意味,但也聽話,念起經來。忽然喉頭一癢,只看到自己的身體跌落一邊,滿是鮮血。
從旁人來看,他應是在那一刻間,身首異處了。
方丈依舊不回頭,閉上眼,淡然道,“閣下如此高招,拿來作孽,可惜了,現身吧...”
忽然房上兩個護衛武僧也倒了下來,跟著一個黑影出現在柱子後面,冷笑道,“方丈,你的內功很深啊,連我也察覺得了...”
方丈轉起佛珠,輕聲道,“貧僧功力淺薄,不曾察覺,是施主的殺心太重了...”
“哼,別多說,當初害我的化空禿子,現在在哪?”,黑影憤憤不平,語氣更是逼人。
一把短柄黑匕“噌“地架在住持頸前,自己又在住持身後點了穴,以防萬一。
住持依舊不開口,臉上依然是從容之色,“化空師兄乃通曉佛法,大慈大悲者。還請施主言辭加禮,莫要動殺此聖善的念頭...”
“你不怕死!”,黑影的匕首緊緊抵著住持的脖子,滲出了血。
“死,皆因果報如此,就如我救不了我的徒弟...”,方丈看了窗外人影晃動,殺聲四起,繼續說道,“還望施主,早日回頭...”
禪房裡的燈火忽而被風吹滅,一灘血濺在了蒲團上,黑影竄出房門,召集起其餘十五隻黑影,怒道,“都殺乾淨了?”
黑影紛紛點頭,只見那殺害住持的黑影狠狠道,“老和尚不說,走!”
此時此刻,小西遠寺只剩下了一具具僧人屍體。樹梢的烏鴉無端叫起,像是悲鳴,爲這場屠殺,也爲那些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