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走了有多久,一路殺來,羽皇軒絲毫沒有鬆勁,得了鬼氣的助益,更是一點不費力。
“這是最後一層了吧...”,雖然不清楚這塔內的構造,但憑直覺,和前方世上僅有的強大鬼氣,傻子都知道,那就是黑袍客。
羽皇軒的臉成了紫黑色,慢慢地,手腳到全身,也都染成了那種可怖的膚色。羽皇軒看著自己的手,翻來覆去,沒有任何驚疑,“哦,原來這就是鬼氣啊...”
他輕輕一揮手,破開了一道石門。那力道用得很巧,決不至於把塔內破壞了。黑袍客背對著站在前面,聲音極其喑啞卻有力,“你居然能來?也好,我會不想走,多半是命運使然,令我倆要一決生死...”
黑袍客散出極爲野蠻的鬼氣,將整個大房間給籠罩起來,一杯一盞,都逃脫不了他的掌握。而羽皇軒失了神志,根本沒有心思去迴應,只是稀鬆平常地,彈開了黑袍客的鬼氣,一伸手,利用鬼氣,抓住了黑袍客,讓其無法動彈。自己則是呆呆地望著黑袍客,沒有舉動。
“哈哈!居然比我還能融合鬼氣。想不到,你比十六魔星加起來,都要來得厲害,我看是打不過你了...可是,你也成了傻子。想要忘記這一切?我要你一輩子沉浸在痛苦回憶中!是我勝了!哈哈哈哈!”
雖然此刻的羽皇軒聽不懂黑袍客說什麼,但他仍舊是用力拽著對方,不讓人好受,卻也不讓人死,只是在玩弄仇敵。
“不要這樣,羽皇哥哥...”,這個嬌柔的聲音太熟悉了,羽皇軒的眼中恢復一絲光明。他看過去,流下淚來也不自覺,“伊...伊?”
“嗯,是我...羽皇哥哥,一切都結束了,不要再讓自己痛苦了,好嗎...”,羽皇軒痛哭不止,“可是,凌常彥,還有大家,都不在了,我該怎麼辦...”
“別怕,你還有人陪,不是麼?仔細想想...”,羽皇軒驀地想到,章憂沒死,欒晴心也是好好的。霍伊伊接著說道,“還有好多好多人,值得你去珍惜,只要寬恕,放下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不是麼?”
霍伊伊的笑容實在太美太甜,使羽皇軒的仇恨之心,多少消減下來了。“那,伊伊,你也跟我走吧...”,說到這裡,霍伊伊的眼淚不停地掉,“不行的,唯有我是不可以的。我要死了,羽皇哥哥,我好想和你回去,但是,我不能陪你了...”
羽皇軒嘴巴幾乎都不能閉上了,“你要死了?不行!我不允許我身邊再有任何一個人死掉!絕對不行!”,羽皇軒伸手過去觸摸霍伊伊,不料霍伊伊身子虛浮,竟是一團氣,漸漸流入羽皇軒掌心,消失不見。
“哈哈哈哈!霍伊伊受了侵蝕太久,受得侵蝕最重,她自己早已成了鬼氣本身。你要是用清氣,便會害死她。你要是用鬼氣,便會吸走她。說白了,無論你是正是邪,都一樣救不了她,哈哈哈!”
“你也很囉嗦啊!”,羽皇軒用勁一捏,黑袍客登時吐出黑血,傷及臟腑。再用力下去,便要殺了他,“對,沒錯沒錯,趕緊殺了我,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不要殺他!”,在羽皇軒殺心已起的時候,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制止他。一個白衣女子飛身而至,羽皇軒晃了晃神,依舊不減半分力氣。敬花梓隨即趕到,“誒!我認識的羽皇軒,是這麼懦弱的人嗎?他可是勇於面對一切的人!”
羽皇軒頭也不擡,但還算是有了迴應,“現在的我,怒不可遏!”,女子喚出青鳥鈺,搶下了黑袍客,叼在嘴裡,暫時壓住了他的鬼氣。“這世上,我是最懂你的。你說,是嗎?”
女子伸手抱住了羽皇軒的頭,置於自己胸前,手是清涼的,身子是溫熱的,羽皇軒一時清醒過來,“師姐...”,羽皇軒的眼淚又開始落下,“伊伊她...”
葉月涼也是低眉哭泣,“我知道,但是,人活著就還有希望,就有精彩。千萬不要放棄自己,好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呃...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值得我去留戀...”,葉月涼吻了羽皇軒的額頭,“你知道的,不是嗎?不能對愛自己的人不負責任,你活到了最後,更應該堅強...”
“呀!”,一聲尖叫引得二人回頭,不知何時,黑袍客已掙脫青鳥鈺的束縛,還傷了敬花梓,向塔的深處逃去。
“可惡!那個陰魂不散的傢伙!”,羽皇軒的鬼氣再也掩藏不住,完全震盪開來,葉月涼根本無法接近,“我要去,殺了那個人!”
羽皇軒一步一個腳印,踩得整座塔搖晃不止,屋瓦倒塌,天頂破碎。葉月涼深感鬼氣之強,自己無法迫近,只得先去救治敬花梓。
而羽皇軒這邊,追著黑袍客直到一處密室。黑袍客卻奸笑著不走了,按動機關,現出一道門,他竟挾持住了卿秀離!
“娘!”,卿秀離早已昏迷過去,無力抵抗,“哈哈哈!還不是我贏了!你也一樣要臣服於我!快!自斷手足!”
“你休想!”,羽皇軒鬼氣極盛,只消一發怒,便震破屋宇,鬼氣瀰漫一室,颳得黑袍客刺痛不已。“你要是再這麼囂張,我就和你娘同歸於盡!”
“住手!”,看見羽皇軒也有驚慌的一刻,黑袍客笑了,笑得是那麼無畏瘋狂,“世上有這麼簡單就聽話住手的人嗎?我倪天算計了一輩子,不過就是爲了得到這絕世美人。可她爲何不從我!?也罷,如今我得到了她的身子,也是一樣的。只是,那惹人恨的羽皇奕沒有死在我面前,我說什麼也不能消了這口氣!”
“你竟也是這般下流心思,要毒害我全家!”,面對羽皇軒的斥責,以及四周的狂風大作,倪天也顧不得害怕了,“你可別把我和琴師那傢伙相提並論。想當年,我只身遠從波斯而來,帶了十數商隊,富可敵國。我自問也是高大瀟灑,哪有一點比不過羽皇奕那小子。他病怏怏的,只會做幾首詩,有什麼了不起的!”
羽皇軒的眼神變得冷寂,輕笑一聲,“你就是如此,比不過我爹的。你不過是個卑鄙小人罷了,呵,我真替你哀傷啊...”
“小子!不許你瞧不起我!”,倪天一掌打來,鬼氣還沒激發之時,腹中便捱了一劍,他艱難地回過頭去,“羽...皇...奕?”,說罷,他口吐毒血,鬆開了卿秀離,倒在地上。
羽皇奕抱住了卿秀離,待得她醒來之際,給予一個安心的微笑,卿秀離便也笑著看他。羽皇軒滿腔愁怨,正當將思念訴說,不料,兩人身體緩緩起皺,容貌竟是衰老了幾分!
“怎麼會!?”,對於羽皇軒的疑惑,羽皇奕慘然笑道,“其實,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世上本就沒有青春常駐的妙法,我們妄動天命,如今,也該受因果報了...”
“可,你們並沒有做錯事啊!不應有懲罰啊!”,卿秀離笑道,“孩子,這並不是罪啊,而是天理循環,是每個人都要遵守的...”
“可是,可是,我以後就見不到你們了啊...”,羽皇軒哭哭啼啼,著實令見者傷心,羽皇奕安慰道,“緣分已盡,至少,我們曾經見過。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卿秀離搶先道,“你真有一種親切感,如果我的孩子在,肯定也和你一般大,一般秀氣,但願他有爹爹那樣的才識就好。”
羽皇軒很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來不及了。那二人神遊物外,身子變輕,像是幽魂,已聽不見塵世中的聲響了,只是自顧自地談論著自己孩子的相貌。
羽皇軒落下最後一滴淚,輕聲道,“我是你們的孩子,爹,娘,孩兒叫羽皇軒...”
那二人雖然完全消逝了,但羽皇軒隱約感到二人溫暖的注視,以及手掌的愛撫,心下不由得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