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陳夢與水千游從太子府告辭,騰云駕霧之時,見四下無人,才敢問出心中疑惑:“少島主怎的對賭約只字未提?”
水千游看她一眼,笑道:“仙子未免太過心急。你害怕被揭穿戀情作假,我也害怕,若是我開口便提賭約之事,你以為太子那么聰明的人不會懷疑?再說了,‘事實’擺在那里,還用說么?”
梅陳夢仔細一考慮,好像是這么個道理,隱去了些許不安,可是……
“可是,今日見過太子,應該不久便可結束了吧?不知少島主有何安排?”
“像今日的情況少不得要多來幾次,畢竟我與太子的關系擺在那里。再忍一段時間吧,慢慢淡掉才會互不侵害,代價最低,不然得搞出什么不好聽的事來收尾。我予你的傳音紙鶴可收好了,莫教人發現端倪。”
“明白。我盡量少說話,免得言多必失。”
聽到這里,水千游只回了句“好”,心里卻道:瞧今日的情形,太子倒是個重色輕友的。哪怕真失了什么,恐怕失的也不是你,而是我了。
二人照舊往織云臺去,兩廂依偎。
梅陳夢回到織云署的房間時,好友管樂樂一臉愁容地出現,欲語還休,她看不下去,道:“有何話便說吧。”
管樂樂終于忍不住,搖著她的臂膀道:“我憋了好幾天了,你別跟遙光島少島主好好不好?”
梅陳夢心里好笑:“怎么了?”
管樂樂看她這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心里不知是欣慰還是難過,還是決定由自己來給她提醒,好過旁人的惡言惡語:“你不知道,她們說得有多難聽,說你個凡仙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不要靠近那些純仙了好不好?”
望著好友不知何時染上的愁容,梅陳夢試探地問道:“我牽連到你了么?”
話語落畢,眼見管樂樂一雙大眼泛出水意,梅陳夢愧疚得很,心想得盡早結束了才好。
事實上,管樂樂一開始也沒想到此事會牽連到她,只是眾仙人在指責凡仙的不是之時,總會幽幽地往她面上落下幾眼,她甚至聽到有人背后因她與梅陳夢的關系編排她,說什么“管小凡仙昨天才盯著哪位上仙看,今天又肖想了這位上仙,不愧是某人好姐妹”,總是用盡一切閑情貶低凡仙,其他凡仙因此怨聲連連。
這會兒,管樂樂情真意切道:“好姐姐,你這回聽妹妹的,趕緊斷了關系,必須你來斷,占住名聲!我聽說其他凡仙聚集起來開了小會,不幾日便會尋你施壓,到時候免不了有人惡言惡語。那花花公子想來是靠不住的,你且忍著,萬不可起沖突,若是連他們都得罪了,你在天界可怎么混下去?”
稚嫩的臉龐說著這老成的話,梅陳夢恨不得撫平她的愁眉,讓她回歸天真爛漫的樣子,心里真真正正后悔起來,暗罵自己自私,抱住好友撫慰一陣后,心想既然已經開始,清元丹勢在必得,到時候一定要把清元丹分她一分。
就在不久之前,管樂樂還是天界里一名無憂無慮、風風火火的小凡仙,總是無所顧忌地與人交往,哪管她純仙凡仙!梅陳夢也是今天才發現,管樂樂往常與純仙交往時,距離拿捏有度,態度不卑不亢,原來心里居然藏著這些心思。打破了她的平衡,擾亂她的生活,梅陳夢的的確確過意不去。
管樂樂作為一名凡仙,在凡仙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氣,不為別的,就因為她純凡通吃的好人緣。
純仙們每每遇到一個凡仙,總要問他知不知曉管樂樂,那個可愛的孩子。久而久之,對管樂樂這個名字錯愕的凡仙越來越少,幾乎人人都能答一句:“哦,樂樂她呀……”
管樂樂確然可愛,卻不算是“孩子”。
雖然她因緣際會,十九歲便成了仙,但是論起仙齡來,她雖比梅陳夢小上百歲,卻比太子還大上那么幾歲。太子已到初嘗情愛的年頭,下凡歷劫回來,還小嗎?
占著青春的名頭,得益于她的長相。
細眉大眼,加上白膚,是美女的標配,縱然是標配,各人也長出各人的獨特味道。既然管樂樂的標記是青春可愛,便少不了一個“動”字。
那雙眉毛,怒挑樂彎,靈動逼人;那雙眼睛,黑亮亮的,滴溜溜轉個不停;那說話的聲音,清脆動聽,宛若夜鶯啼叫,又如玉珠落地,滴溜入耳,說不盡的愉悅。她說話的時候,聲情并茂,時伴賣萌耍酷,一雙杏眼黑白分明向你望來,忽又溜回去讓人抓不住,除非她在與你玩不眨眼游戲。當然,遇到正經事的時候她會嚴肅得同你一般,到底是個分得清場合的聰明孩子。
在大多人的印象里,她像個成人版的“散財童子”,一出現就讓人心情愉悅,心生喜愛。雖然這位“散財童子”總一副樂呵呵給人帶去歡樂的樣子,梅陳夢卻忘不掉她初上天界時的慌張失措。
記不得是哪一天了,一位小姑娘初升天界,在引仙官的帶領下慌忙找到她,簡短地自報家門后,開口便是:“凡仙……凡仙是不是有些特殊呀?”又偷偷附耳道,“我聽這位官爺說,凡仙不可與純仙相戀,問他純仙是什么,他說是天生仙體無需修煉,可我再問他天帝是純仙還是凡仙,他說是純仙呢!姐姐,我瞧你面善,我對這兒一點兒也不熟悉,你說這冊子上的仙官我選哪一個當好呀?”
凡仙拿到的仙官冊么?自然是哪一個都可以了,又一個到天界才知道被坑的凡人,哦,現在是仙人了。
梅陳夢誠實地道:“哪一個都可以。”
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管樂樂有些失望:“啊,謝謝。”道了謝便告辭離開。
還沒走出幾步,管樂樂就停住,換上笑容回頭,伸出一根手指,道:“最后一個問題,姐姐您是干什么的呀?”
“我是織云署的暮織仙子,梅陳夢。”
梅陳夢以為從此織云署要多出一位暮織仙子了,沒想到多的是晨織仙子,問管樂樂,她理所當然地道:“我在凡間時就愛看日出,如今有機會編織自己喜歡的夢,我當然不會錯過了。你呢,為什么是暮織呀?也是喜歡么?”
梅陳夢不敢說自己當初消極處事,特意選的一個犄角旮旯的小人物,只撿了一個好聽點的理由:“我是看晚霞變幻多姿,有很大的發揮空間。”這個,應該不是撒謊,雖然它只是一個小理由,可畢竟也是個理由。
哪想一轉頭就看見管樂樂崇拜的眼神,聽到她夸贊的話:“哇!好有追求!難怪梅陳手法那么精準,織云署第一好手,原來都是有意追求的。”這大概是梅陳夢從管樂樂嘴里聽到的最刺耳的話,誰叫自己撒謊還心虛呢?
話說回來,這丫頭眼光的確毒辣,那么她說水千游靠不住的話,是否可信呢?
罷了罷了,她又不是真與他一起,管他靠得住靠不住,只要他給清元丹丹就行。
入睡前收到紙鶴傳音:“明日午時太子府一宴,太子兄長予光列席。”
予光么?天界出了名的溫柔公子,聽說與太子關系不錯,平日里深居簡出的,出來的時候去的最多地方便是太子府。
不過比起這個,梅陳夢更擔心凡仙開會這事,他們要如何要求她呢?凡人總說“富貴險中求”,她現在是“丹藥險中求”么?
蓋緊被子,心道干了這單,以后再不玩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