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梅陳夢與李古二人向大門望去,只見打頭之人正是太子齊舜,往後便是他的隨從,只他一人勢力再無其他。再看太子步伐大邁,一臉焦急,身後隨從更是小跑跟上,像是這邊有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需要他趕上。
梅李二人對視一眼,均是一臉茫然。不及多想,二人只覺一陣風(fēng)過,太子的身影已至眼前,李古連忙帶頭拜禮:“小仙參見太子殿下”。除卻一衆(zhòng)爲討伐聚集而來的凡仙,織雲(yún)署內(nèi)部之人亦不曾得見太子尊容,一時全場除卻太子一行,均低下頭顱,拜見之聲頓時響徹大廳:
“參見太子殿下!”
齊舜到場並不言語,只對著梅陳夢上下打量,看了又看,直看得她心裡發(fā)毛,才終於開了尊口請衆(zhòng)人免禮,轉(zhuǎn)頭對李古說到:“震古星君,本殿路過此處,聽聞凡仙在此聚集,可是在商討什麼重要事宜?”
李古仙號爲震古星君,雖說在仙界混了個不錯的階位,早見過太子,但也只得見過幾面太子,對太子脾性不甚瞭解,此刻聽得太子此問,心內(nèi)不由疑慮:太子向來傲氣,聽聞從不把凡仙放在眼裡,今日我們集會的原因早已傳遍仙界,他明知故問是爲何?莫非今日聚衆(zhòng)適得其反,讓他開始忌憚了不成?
不行,今日之事哪怕不能達到目的,也絕不能被純仙利用,把凡仙的水給攪渾了!
“太子哪裡的話,我們能有什麼事呢?不過多日未聚,小仙找機會指點後輩,希望來日多些人才爲天庭效力,不值得讓您上心。”
“噢,是這樣,既是沒那麼重要,本殿這裡有一個請求……”齊舜拖長語調(diào),似是有些猶豫。
來了!李古心下一緊,哪裡不知太子此舉何意,這是等他接話呢!也罷,是人是鬼都放馬過來吧,於是大聲道:“太子,請講!”
齊舜見狀竟笑出了聲,惹得李古身體瞬時繃緊。
就在李古即將確認來者不善的時候,齊舜終於道出了來此的目的:“其實,本殿只是想跟你借個人。”
借人?只是借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又是什麼事勞得他非得親自來此借人不可的?
“誰?”
“就是你身邊這位梅仙子。”
梅陳夢,這麼巧?雖說她近日行爲有些違規(guī),凡仙聚集於此也全是爲了討伐她,可此刻純仙來要人,還是太子殿下親來,未免太詭異了些。若真的來者不善,把她推出去後,我李古還有何臉面繼續(xù)做這凡仙大能,繼續(xù)談什麼保護凡仙一脈呢?凡仙,絕不可自亂陣腳。
“哦?不知太子殿下爲何事要借梅仙子?此前未曾聽聞殿下旗下有凡仙供職,實在讓小仙好奇。”
“本殿做事,需要向你報備嗎?”
糟了!李古冷汗直冒,想不到前一刻還好聲談借的人,一言不合居然就亮起了獠牙。
自古以來,凡仙與純仙早已形成共識,謹遵那些看不見卻流傳至今的條例,如今算是和諧相處。這些不成文的條例猶如一條細線將雙方分割得明明白白,如今被人打破,上方的反應(yīng)尚未可知,我方已公開表明今日會做個處決。誠意如此,純仙竟還不滿足!凡仙在天界總覺得低人一等,平日小心翼翼慣了,此時若是被太子治一個不敬之罪、造反之心,現(xiàn)場的這羣烏合之衆(zhòng),哪個打得過?
一時間地動山搖,凡仙在天界徹底被邊緣化的場景在李古眼前不停變換,一時心冷,一時悲哀,情緒轉(zhuǎn)換間,梅陳夢的話語竟在腦海中迴盪:“可是,各人什麼也沒做,無故遭受謾罵,心裡就對那罵人的仙服氣,對那罵人的話認了嗎?我們凡仙是何樣人、何樣仙,全憑那純仙……”不行!停止!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幸而齊舜並沒有真的發(fā)難,轉(zhuǎn)口道:“本殿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本不欲打攪衆(zhòng)位商討內(nèi)部事宜,可遙光少島主眷侶在此,他又曾託我在天界多多照拂梅仙子。本殿想,這光景,將她帶出去就是照拂了吧。震古星君,你說呢?”
臥槽,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李古當(dāng)下是這麼想的。
臥槽,什麼鬼?梅陳夢當(dāng)下是這麼想的。
臥槽,梅陳夢牛逼!衆(zhòng)凡仙是這麼想的。
“您……請便。”
李古還能說什麼,只能目送這行人揚長而去。
梅陳夢能說什麼,只能像個小媳婦一樣當(dāng)個小尾巴。
衆(zhòng)凡仙能說什麼,心裡頭什麼滋味都不甚清楚。
梅陳夢萬萬沒想到,太子齊舜是這麼個狂拽酷炫之人,雖然早聽說他傲吧,竟然還這麼拽的嗎?
此刻已走出大門的她腦袋裡暈乎乎的,一路走來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對於剛剛發(fā)生的事情難以置信:難道,我抱上大腿了?
爲什麼?
“很意外嗎?”
太子齊舜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詢問聲響起時,梅陳夢險些撞到他,幸好及時止住了腳步。
意外?肯定意外啊,我跟水千遊又不是真的,誰能想到他做戲會做到這個地步。
當(dāng)然梅陳夢不會這麼回答,小心翼翼道:“確實……有些意外,小仙多謝殿下相助!”並感激地行了個禮。
齊舜看著她低垂的眉眼,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這張臉是陌生的,名字是陌生的,性情也是陌生的,可是據(jù)此前的觀察,她在飲食上的喜好卻是十分熟悉的,怎麼竟有這樣奇怪的事情?她是我的小夢,又不是我的小夢,我明明已經(jīng)接受那些時日是黃粱一夢的現(xiàn)實,爲什麼今日竟管不住自己,扯著謊也要將她帶出來?
更何況,她如今已找到如意郎君,跟我又能有什麼關(guān)係呢?
也許……能讓我再見一次小夢吧。
“如果仙子要謝我,本殿這裡有一件事,或許真的需要你的幫助。”
“殿下請講。”
“陪本殿去一個地方。”
齊舜不曾點明地點,梅陳夢也一路無言,跟在他身後,到了南天門,望見那守門的仙兵,才道出心中的疑惑:“太子殿下,我們要下凡嗎?”
齊舜點頭。下凡,是啊,凡間纔有我與小夢的回憶。
“可是,小仙未取得下凡令。”
真是無趣!齊舜煩躁地瞪了她一眼,道:“不必,跟著本殿無需那玩意兒。”
我這話怎麼他了?要不是你們純仙規(guī)定這東西,我用得著問你嗎?真是莫名其妙!
梅陳夢腹誹歸腹誹,面上卻還是乖乖回答:“是。”
出了南天門,齊舜毫不含糊,使用瞬移術(shù)帶上梅陳夢直奔目的地。
這是一片竹林,鬱鬱蔥蔥的竹葉被風(fēng)吹得沙沙響,微涼的風(fēng)穿過耳畔,這是再普通不過的凡間景色。竹林中空之地有一木質(zhì)閣樓,分上下兩層,二樓窗戶大開,窗口處擺一花瓶,其上一枝桃花,嬌嫩粉紅,盈盈獨立。
此地有人居住,太子凡間友人?咦?
“此樓是何人所有?竟被施了仙法永葆不腐!”
此言一出,齊舜驚詫回頭:“你不知道麼?”
“知道什麼?”
“你不覺得熟悉?”
“我應(yīng)該……熟悉嗎?”
齊舜緊緊盯著梅陳夢,好像要看透她的靈魂,不讓一絲說謊的痕跡從她眼中逃離。梅陳夢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終於,齊舜退了開來,似乎很疲累,道:“罷了,看來這個忙你是幫不上了,你先回去吧。”
梅陳夢如臨大赦,行了一禮便迅速離去。
齊舜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只覺心海沉浮,有一股怒氣亟待發(fā)泄。
“該死的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