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梅陳夢的批斗會上說的庇護之語當日就傳遍了整個天界,造成了天界的轟動。除卻遙光少島主至深用情之外,太子齊舜的話題也不少。
過去大家只知道齊舜是個十分傲氣之人,沒想到竟會愛屋及烏,放下身份庇護一名凡仙。
事后梅陳夢回到織云署,遇到的凡仙都不再投來奇怪的眼神,反而一個個眼神發亮,湊上前來說些恭喜賀喜的話,祝福她找到如意郎君,抱到太子大腿。
甚至有人熱情地拍她肩膀,說憑她一己之力,讓平日看不起他們的純仙,這會兒都被自己太子的一番話整得安靜如雞,見到他們都繞道走。現在,誰敢說太子蓋章的凡純之戀是大逆不道呢?
那邊在感嘆太子的情深義重,太子和遙光少島主是如何如何令人羨慕的友誼,梅陳夢是如何地好運,這邊梅陳夢本人和遙光少島主本人卻是愁容相對,不住哀嘆。
只見布云臺之上,眾人以為該是情意濃濃的兩位仙人正百無聊賴地坐著,男左女右,身形散漫。男仙手里的扇子一下一下地點到地上,女仙右手手肘枕在膝上,手掌托腮,正看著那扇子一點一點的,沉默在二人間轉了許久許久……
毫無疑問,女仙即梅陳夢,男仙為水千游。
一會兒只見梅陳夢姿勢未變,眼神也依然望著那扇子一點一點,嘴里卻突然問出一句話:“少島主確定沒有囑托太子殿下在天界照拂我?”有氣無力的語氣,似乎沒有對答案抱有多少期盼。
水千游聞言欲哭無淚,解釋道:“我發誓真的沒有。我倆的事都快東窗事發了,只盼著冷處理,讓此事熱度逐漸冷掉。就像投石入海,一開始激起再大的水花,翻不了身就再翻不起浪來,慢慢被人遺忘。這才是我希望的結局。”
聽了解釋,梅陳夢卻突然煩躁起來,坐直身子,又突然軟下背脊,甚至另一手也加入了托腮的行列,就這樣雙手捧腮輕吐一口悶氣,雙目一側,向水千游問出了心中不解:“可是,太子當日言行,不是你讓他做的還會有誰?”
“這我就不知道了,許是他抽風了吧。”水千游答得敷衍至極。
抽風?
“說實話,我當時還以為他是一個好心人。”
此話一出,水千游瞬間被逗笑:“哈!太子是好心人,你不是傻了吧?他要是知道有人這么評價他,肯定要罵人,你可千萬別在他跟前這么說。”
“這是自然,他性子似乎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陰晴不定?水千游不以為然,也不打算說出背后隱情,瞥她一眼,沒有開口接話。
又是一陣沉默。
突然,水千游似是靈光一閃,擺正身形興沖沖地對著梅陳夢道:“梅仙子,雖說我倆預借眾仙的反對順坡下驢提分手的事被太子殿下攪黃了,如今騎虎難下,但太子也脫不了干系呀。
“若不然我找大殿下說說,他定會理解咱們的難處,咱倆分的事或許可以不用那么著急哦~你看如何?”挑眉壞笑,一副不正經的樣子。
梅陳夢沒有心情理會他的不正經,猶疑道:“可是,少島主打算找大殿下說什么?小仙這里先聲明,您先前說的什么我轉戀太子的破點子,我是不會同意的!”
“自然自然,這等事情我是不會強迫人的。”
“那……”
此處待得太久,水千游早已閑得蛋疼,打斷道:“莫在猶豫了,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趟大殿下府,等我消息!”
“哎——”
那人溜得太快,根本不理會這聲呼喚,梅陳夢伸出的爾康手停滯在空中,嘴里喃喃道:“我怎么感覺此人有點不靠譜呢?”
梅陳夢的郁悶暫且不提,水千游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這會兒已至予光府門前,只猶豫著沒有立時進去。
雖然他與梅陳夢的交易源于一時的玩性大發,但他從沒想過,一時的玩鬧竟能對梅陳夢帶來這樣大的影響。
往常人們說天界,實則默指天界大陸,像遙光島這等游離于天界大陸之外的仙島,提及時均以島名相稱。
水千游所在的遙光島,島上仙人要么是島上的原住民,要么由天界或者別的仙島遷居而來。起初,島上只有原住民,方圓萬里人煙稀少,可謂地廣人稀,同時又風景秀麗、資源豐富,是個不折不扣的寶島。
隨著發現該島的外來仙人越來越多,難免有仙人選擇在此定居。久而久之,原住民所占的比例十分之小,在島上反而變得如稀缺貨一般。
就是水千游一族,也是祖先不知道幾百萬年前自外遷到遙光島,最終形成威望坐上島主之位的。
時至今日,遙光島居民并不在意鄰居從哪兒來,只關心他們到了遙光島之后是否安守本分,抑或是否能夠給島上帶來好的影響,又或者是否會給島上帶來災難。總而言之,遙光島不問出身,只看能力。
水千游作為遙光島少主,內心其實一直不太贊同天界純仙排斥凡仙的傳聞,但天界確實是下界凡人飛升后必需報到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才有凡人的入籍司,入了仙籍才能成為被天道承認的仙人,否則將被虛空抹滅。
沒有人知道那些虛空裂縫是從哪里來的,但只要有飛升凡人超過引仙官告知的時限未入籍,不出一刻,必被不知何時——或許該說知道,那就是一瞬間,一瞬間冒出的虛空裂縫吞噬,眨眼之間又消失無蹤,旁人連反應都不及,何談阻止。
活了幾千年,與凡仙交流的機會屈指可數,加上這些年間純仙和凡仙二者之間一直相安無事,據父輩說也未曾見過二者相爭,水千游都以為是耳聽之虛了,故而并未真的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當初聽說梅陳夢因與自己相戀引來凡仙聚眾批斗,震驚非常,太子說的什么照拂的話根本不可能是他指使的,因為作為萬千少女之夢的他,此前還一直以為自己只會給梅陳夢帶來榮光。
更何況他們之間只有虛假的情意,這場討伐對于梅陳夢來說實在是無妄之災。
再說今日,本是為了安撫她,卻實在無法面對她臉上因自己帶來的愁容,早早溜了。似乎給這位美麗的仙子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呢,該怎么跟予光兄說呢?抱住大腿求他放我們這對苦鴛鴦一馬?
嚶嚶嚶,予光兄就是在棒打鴛鴦嘛!
雖然內心對大殿下有所調侃,但他確實是誠心來與予光商量與梅陳夢的戀情后事,一來確實也不想二人虛假戀情持續發酵不可收拾,二來也不忍心給仙子帶來傷害,就當付出一點男人的責任。
水千游入予光府中不知談了什么,很快就出府了,出府后直奔梅陳夢處,給她帶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什么?即日起停了我織云署的值,明日開始入予光府當值?”
“是的,這是大殿下同意壓下此事的交換。原本不需這么快的,但如今戀情輿論發酵,殿下說不愿再看到此類消息。”
“可是……”
“怎么,有什么困難嗎?”
“也不是,只是些私人的事。少島主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好,委屈你了。作為補償,當初承諾你的丹藥,我多給兩顆,諾,都在這里了。”說著,水千游遞過一個玉質小瓶,瓶身通透,依稀可見幾顆丹藥的影子。
梅陳夢接過玉瓶,打開一聞,上好的丹藥香自內撲鼻而出,沒錯了。
水千游這時說了句:“我們的交易到此結束了。予光府下人待遇不錯,資源也比此處豐富許多,入予光府對你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千游就此別過,愿仙子來日珍重。”
“謝少島主吉言,請您慢走。”
轉入予光府一事,梅陳夢并非毫不猶豫,雖然她自覺天界無處不可留,無處不可去,可她在天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如今也是唯一的朋友——晨織仙子管樂樂,今后就不能日日相見了,只怕此去又會陷入很多很多年前的那種孤寂之感。
不過,再差也不會像當年一般了,那樣的情境她早已走出。
當晚梅陳夢即與好姐妹管樂樂道出此事。
雖說二人此后不再為鄰,但總還在天界,得閑后約見并非難事。況且知道戀情之事可以告一段落,管樂樂大感放心,惜別之意不甚,還祝福她前途大好不日或能回頭提攜提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