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話一落,四周鴉雀無聲,從古至今,就算真的殺了人,能這般坦然承認的又有幾個,可是云初就那樣站在那里,不慌不忙,姿態從容,說她殺了人,此時卻讓人覺著,她好像并沒有殺人,而是做了什么天地皆賞的事般。
云初身旁,秋蘭直接不可置信的看著云初,張了下口,愣是不知道說些什么。
那官兵心底也是咕咚一聲,云初這般突然的承認,他一時倒是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云花衣看著,唇角卻是微微露出一絲難以掩飾住的喜悅,云初這是黔驢技窮了嗎,所以,干脆爽快承認,還能給自己留下一個好體面。
呵……
云花衣突然覺得,心頭暢快,之前,云初進宮后,有人碰了她的腰間,她后來觸到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讓她來此,必能有讓她高興之事,她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前來,沒曾想……
看來,云初得罪的,不止她一個啊,想讓她死的,也不只她一個。
“那,云初小姐還請你……”空氣中沉靜半響,那領先的官兵走了過來,言下之意自然是云初要跟著他們走。
云初卻是偏頭看一眼那地上躺著的尸體,面色突然微帶神傷,“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也難辭其疚。”
“云初小姐這話什么意思?”那官兵聽出這話里的玄機,當先問道,捫心自問,他自然是希望此事與云初無關的,畢竟,細想想,云王府大小姐,未來的太子妃,真就這樣讓他帶走了,那……他還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姐姐,既然這位公公已死,你也承認了,又何必節外生枝,壞自己名聲。”云花衣這時走近云初一步,一字一句,面色擔憂,卻都是不懷好意思。
云初看著云花衣,眼底微光流轉,面上卻沒什么特別的情緒,四目對視,倒讓云花衣神色滯。
什么時候,云初的目光竟也變得這般通透凌厲,讓人無法直視了。
云初卻看著云花衣,今日這一出,步步算計,如果她沒猜錯,應該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至于云花衣,她如果早有這般縝密一步看三步的心思,早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云逸才死,靜側妃被送走,自己因為受到累及而無能為力了。
所以,她沒這么聰明的腦袋,弄不出今日這一出死局。
“還請云初小姐詳說。”這時,那官兵見云初半響沒說話,又道。
云初這才道,“難道你們沒看出來,他身上兩個傷口的角度不對嗎。”
“啊?”那官兵有些疑惑的看著云初,當即又看向之前隨來驗傷的人,目光垂詢。
那人觸到官兵的目光,立馬道,“回副將,是有兩處傷,而兩處傷的角度……”那人搖搖頭,“確實有些問題,屬下至今沒想透。”
那官兵這才又看向云初,好像就等著她解惑似的,卻聽云初道,“那公公,是想自殺。”
“自殺?”云花衣先官兵一步問出口,隨即有些嘲冷的看著云初,“大姐姐你是在說笑吧,你說這公公自殺?”
“妹妹這般著急做什么,莫得失了儀度。”云初嫌棄的看一眼云花衣,道。
云花衣當即緊了緊手,卻硬是無言反駁,既而,突然冷笑的看著云初,反正今日個,眾目睽睽之下,她還不信云初還能掰扯出一朵花。
自殺,好啊。
遂,云花衣道,“姐姐莫不是想說,這位公公患有癲狂癥,方才在馬車內突然發病,想殺于你,結果千鈞一發之際,他醒轉過來,無言對你,所以便自殺,你這也太天方夜譚了吧。”云花衣話落,冷笑。
云初卻突然很驚喜的看著云花衣,“沒想到妹妹沒見著全盤事情,竟說得這般精準,仿若身臨其境般,果然是個聰明的人。”
“什么?”云花衣表示,這一刻,她有些懵。
一旁官兵的眼底也轉了好幾圈。
反應過來的云花衣當即暗惱,“姐姐難道真想說,是這位公公要殺你,你不覺得太過牽強……”
“妹妹,你怎么如此聒躁,我何時說過,這位公公要殺我?”云初突然打斷云花衣的話。
云花衣眼底異光流轉,“姐姐方才不是說,我說的對?”
“這位公公是喚了癲狂,不過,卻并不是想殺人,而是……”云初突然搖搖頭,一嘆,“自我摧殘。”
自我摧殘?
人群中突然有人炸開了鍋。
而就在這般當會兒,京兆尹又帶了一隊人馬而來,那領先的官兵當即對其一禮,一幅如蒙大赦之態的退了下去。
“此中事情已經聽說,還請云大小姐詳說。”京兆尹倒是有魄力之人,看了一眼那太監尸體,這才看著云初道。
云初也不急,緩緩道,“方才在馬車內,這位公公前一刻還好好的,可是馬兒突然失了控之后,他便面色大變,一下子沖進了馬車,原本是想救我和丫鬟的,誰知下一瞬,面色大變,痛苦至極,我和丫鬟都還來不及做什么,便見他自己開始刺傷自己,你看他無名指上的暗器……”云初望向那太監的尸體,隨即又很快移開,看著京兆尹繼續道,“馬兒本在急縱,我和丫鬟又手無縛雞之力,所以也只能看著這一切,無法阻止,幸而,這位公公及時醒轉過來,可能是心知此中內疚,便欲拿劍自殺。”云初說到這里突然停住,搖了搖頭,似乎想到方才一幕,也是不勝唏噓。
而云初身旁,秋蘭怔怔的看著云初,什么叫顛倒黑白,歪典事實,她今日個是真真的見識了。
小姐,你真真是個不一樣的存在。
不過,既然如此說來,那明明就有很多種法子,為什么云初小姐還要給這太監這么好一個名聲呢。
秋蘭有些疑惑。
“所以,姐姐你就以劍,成全了他?”云花衣聞聽云初之言,有些諷刺的看著她,當然不信。
再任你如何舌燦蓮花,那背部劍穿的傷口可不是自殺能得來的,你云初到底是殺人了,且先不管這公公是哪個宮的人,就光殺人這一條,就夠你舉步難行。
云初看一眼云花衣,卻是搖搖頭,“不,他是自殺的,那劍傷也是他自己所弄,而這匕首……”云初這才拿起手中的匕首遞給京兆尹,“自衛,倒是沒派上用場。”
“呵呵……”云花衣突然像看笑話似的看著云初,“姐姐你還真是……一個人可以拿劍有背后刺傷自己?”
那京兆尹此時也看了眼云初手中鋒利的匕首,眉頭皺得死緊。
是啊,一個人,怎么能從背后刺殺自己呢。
云初眸光卻是在人群中搜索一圈,隨即一定,“季神醫,原來你也在此。”
聞云初之言,眾人這才看向云初說話之處。
季舒軒原本只是露過來看看熱鬧,眼下被云初這般公然一喚,無奈的一笑,自然不能退卻,她是早就發現他在這里了吧。
“我倒是也奇怪得緊,方才那太監自傷之時,體態實在太過震驚,不知你行醫這般多年,可有見解?”云初問道。
京兆尹一見季舒軒,態度也都軟了六七分,季家后人,又是神醫,自然仰慕之極,忙道,“季神醫見多識廣,還請解釋一番。”
云花衣的面色卻不好看了。
之前這個季神醫還救了知香,如今會不會也幫著她。
人群中,所有人也都看向季舒軒,似乎這一瞬間,季舒軒便成了云初到底有沒有殺人,這太監到底有沒有自殺的定音人,一切,只要他開口,便是定局。
“云大小姐每次叫季某,都沒什么好事。”腦中突然傳來季舒軒有些無奈的話語。
云初抿唇,“你也不想你賣假神藥的事人盡皆知吧,所以,就麻煩你了。”同樣傳音入秘。
“我看這云二小姐倒是想你死得緊,如果我成全了她……”
“那你等著我將你名聲敗盡,五馬分尸。”云初笑。
季舒軒突然腳步一頓,轉頭輕輕看了眼云初,隨即微微一笑,又向那太監尸體走去。
云花衣原本在一旁站著,琢磨半天,干脆也走了前去,幾步便站在季舒軒身后,聲音微高,“季大夫,你可要認真查看啊,雖然云初是我姐姐,但是若真是她在此顛倒黑白,我也不會……”
“麻煩讓開。”云花衣話未落,卻聽季舒軒道。
“?”云花衣有些不明就理的看著季舒軒,好像沒聽清他方才說什么。
當然了,季舒軒本就是如風如暖的人,對任何人都是那般溫柔,所以下一瞬,他微微一笑,對著云花衣道,“云二小姐,你擋著在下的光了。”
云花衣看著季舒軒的笑容,神色突然一頓,這一瞬,就好似一抹陽光灑在心間,生生讓她半天沒恍過神來,直到聽到季舒軒說,“有些公公喜愛房中術,所以,身體柔軟,非常人所知。”季舒軒一字一句,不偏不倚,“所以自殺,也不是不可能。”
“季大夫所言非虛?”京兆尹探頭過來。
季大夫這才起身,對著京兆尹禮貌又溫柔,“季某只是本著自己所學作出合理的解釋。”
云初心底在笑,你當然在作出合理的解釋,因為,這公公確實身骨柔軟,想從后背刺殺自己絕對可以做到,只不過,那一劍不是自己所刺而已。
而季舒軒話落之際,余光卻是瞟看了云初一眼,“云初小姐倒是眼尖,季某就算想說謊站在云二小姐一邊都不行。”
“你是明智的。”聽著腦中季舒軒的傳音入秘,云初眼神示意。
“踏踏踏。”正在這時,由遠及近的馬蹄聲伴著車轱轆之聲響起,人群中讓開一道道,卻見一輛馬車行了來,到得近處時,當先著一襲太監宮服驅馬之人翻身下馬走了來,先是對著京兆尹道,“大人,奴才乃皇后宮里的近侍太監,方才皇后讓奴才傳來消息,此次所死楊公公確有癲狂之癥,是之前宮里沒有安排妥當,才發生這等事情,與云初小姐無關,還請不要難為云初小姐。”
“皇后娘娘竟然這般吩咐,下官自然稟公辦理。”京兆尹看著公公道,再觀其神色,顯然也是松了一口氣。
云初眸光卻是一凝。
這太監這才又對著云初一禮,“云初小姐,皇后娘娘說你突然出宮,她還有事沒交待,所以,特宣你再進宮。”
太監話聲落,云初心底微冷,皇后娘娘來替她解圍?這么快就收到消息?如此時刻讓她進宮……
“既然如此,此中事方才云大小姐又說了,必有誤會,下官一定再細查,煩勞云初小姐了。”
“這太監真有癲狂癥,皇上娘娘還要見云初,之前不是才出宮嗎?”云花衣也納悶至極,隨即又是惱恨,皇后娘娘都好些日沒宣她進宮了。
越想,云花衣心越惱,如此一局,怎么就輕易的被云初逃脫了呢。
“既然此太監是自殺,為什么方才姐姐還要承認說,是你所殺呢。”云花衣百思萬想,不能讓云初好過,如何也要讓她至少名聲受損。
人群中頓時也有人看向云初,卻見云初滿臉傷色,不慌不忙道,“他因為方才生癲狂害我而內疚自殺,我又沒有阻止得及,自然是難辭其咎的,所以,說人是我殺,也是在理啊。”云初話落,一臉傷色的看了看天,又以袖掩了掩面,這才隨著來人向前處馬車走去,只留下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的云花衣,和人群中大贊云初善良卻漸漸散去的百姓。
云初走了幾步,卻是又回頭對著季舒軒道,“此中事還煩勞季神醫了。”
“不敢當。”季舒軒擺手一禮。
秋蘭緊跟在云初身后,渾身都是懵懵然,可是眼看著云初要上馬車,又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姐,我們還要進宮?”
“皇后召見,如何能躲?”云初反問。
秋點眸光閃了閃,沒說話了,直接跟著云初上了馬車。
來人一揮馬鞭,馬車便朝著皇宮方向而去。
季舒軒看著云初遠去的馬車,這才與京兆尹拱手告辭,剛走過幾條巷子,腳步便頓住,然后轉身,看著面前不過幾米之遠的人,神色好奇,“不知云二小姐一直跟著在下做什么?可是身體有不舒服,要我診看。”
“為什么要幫云初,她哪里好?”云花衣怒著眼目絲毫沒有拐彎抹角。
季舒軒表示不解,溫和如玉的眉目染上疑惑,“在下不知云二小姐在說些什么。”
“方才,只要你一句話,就算皇后派人來了也沒用,云初都會擔上殺人的罪名,你卻幫她。”
“在下想,云二小姐是誤會了,在下不過是直言,那公公的的確體態柔軟,若是以劍背后自殺,是定然可能的,而且皇后娘娘又如何會派人來說假話。”
云花衣面色一暗,皇后娘娘是何人,說不說假話都不是她可以置喙的。
“云二小姐若無事,在下告辭。”季舒軒話落,便要轉身離開,卻又云花衣叫住。
季舒軒回頭,暖如溫玉,春風如沐。
真真是人中俊才,云花衣心里嘆一句,猛然想到什么,突然道,“季神醫,莫不是說,你喜歡云初,所以才幫她。”
季舒軒卻笑了,“何以見得。”
“我猜。”云花衣道,話落,慢慢走了過來,目光中添了一絲溫柔,“其實,季神醫既然喜歡我姐姐,又如何不能喜歡我呢,你是季家人,我是云王府的女兒,你在這京中想要什么,名,利,權,到時還不是可以……”云花衣說話間,手已經朝季舒軒伸去,眼看著就要觸到季舒軒的脖勁,卻突然被季舒軒擒住,隨即反手一轉,云花衣腳步當即一個踉蹌,若不是眼明手快,只怕就要跌坐下去,云初惱恨,抬頭間,卻見季舒軒依然溫笑著站在那里,然而,卻說著讓她憤不自甘的話。
“所以,你比不上云初。”話落,季神醫嫌惡的看一眼云花衣,這才轉身離開。
“小……姐”,云花衣身旁,那丫鬟想扶又不敢扶,看著云花衣越至猙獰的表情,心都縮了縮。
云花衣卻轉身間看著身旁的丫鬟,“你看看云初身邊的丫鬟,多鎮定,你看你……”當即一個巴掌朝那丫鬟甩過去,“憑什么,她云初運氣這般好,得太子青睞賜婚不說,神醫也圍著她轉,眼下,還被皇后召見……”
那丫頭顯然被嚇壞了,哆著唇不敢開口,而下一瞬,想要說什么,卻已經說不出了,因為,空氣中人影閃過,那丫鬟當即便睜著眼睛沒了命。
“你來做什么?”云花衣顯然絲毫不在意丫鬟的生死,而且,看到她這般多,自然不能活著,不過,還是有些不悅的看著來人。
羅妖依舊瀲滟絕致,聞言,拂了拂披散的長發,一把將云花衣給摟了過來,“背著我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可真是叫我傷心啊。”
“人家是男人,你是女人。”云花衣沒好氣的反駁道。
羅妖眉宇間卻是一暗,“女人如何,你的身體,只能給我看。”話一落,又松開云花衣,“我要離京一趟,回來再看你。”
“離京?你可知方才云初……”
“你怎么就知道皇后宣云初進宮,替她化解了危機就不會給她新的危機。”羅妖回轉身對著云花衣輕言一語,便瞬間消失在陽光下。
云花衣愣了好一瞬,面上這才松了一分,“是啊,這事情,誰又說得準。”半響,云花衣又從腰間拿出那張字條,前面一句話是讓她看到方才云初的危機,而后面一句話……云初眉心卻又皺成了一團。
“若此中事有生變,入夜之時,請來蕭山一會。”
若此中事有生變,這人莫不是神通,竟什么都猜對了。
看來,她真得去見一見了,正好羅妖又不在。
……
安王府。
青樹站在景知煦身后稟報,“回稟王爺,云初小姐又被皇后宣進宮了。”
“不過死了一個公公,皇后應當不會在意的。”景知煦此時正輕捻著院子里長得高枝繁茂的花,語氣不輕不淡。
青樹猶豫了一瞬,好半響,這才道,“整個大晉皇宮里,除了太子,皇后娘娘的心思比皇上還難測,云初小姐這下……”
景知煦的手卻突然一頓,轉回頭看著青樹,“你不是最希望云初有事嗎,為何……”
青樹卻突然低下了頭,他是想云初死,因為云初亂了王爺的心,可是,云初若真死了,王爺……
“也好啊,那我們就看看,云初在太子的心里到底占得何位。”
……
偌大的宮室里,大門緊閉,窗戶半開,風卷簾幕,清寂冷然。
云初和秋蘭站在宮里的正中央,面色肅嚴。
而宮里室除了她二人,無一人現身。
已經進宮一個時辰了,云初就在這里等了一個時辰,而且,整個宮室時空蕩得連把椅子都沒有。
“云王府大小姐果然是好定力,等得這般久,也無怨無哀。”終于,宮室里響起一道聲音,慈和中帶著冷,冷中又帶著溫和,說不清道不明,竟又讓人覺著,寡冷的神圣。
然后,一人由宮嬤扶著,體態端莊的走了出來。
云初覺得,面前之人,是她前世今生加在一起見過的,最有風度,最有儀態,最風韻猶存的婦人。
皇后,一襲宮裝,端雅典范,儀容精致,臻首峨眉間,該是四十多歲的年紀,可是看上去,歲月絲毫不曾在她面上留下痕跡。
“臣女見過皇后,能等皇后,是臣女的福氣。”云初對著皇后一禮,不怯不慌,體態沒有絲毫錯處,其身后秋蘭看了眼皇后,也謹著禮,忙低下了頭。
“殺了本宮的人,卻還振振有詞說他是自殺,倒是會顛倒黑白。”這時,有人將椅子搬了上來,皇后坐下的同時,也讓云初坐下。
云初看著那滿是針凸的椅子,面色微冷,卻沒動。
“怎么不坐?”皇上就像是沒看到那奇了上的針凸似的,抬起玉手扶著茶杯,輕抿茶間,疑惑的看著云初。
“皇后母儀天下,能得見,實乃臣女之榮幸,臣女自覺著,還是站著好。”云初道,這是要她命啊,還是難為她,還是試探她。
皇后倒也不生氣,居然輕輕一笑,讓人將椅子撤下,然后對著身旁點點頭。
立馬有人端上來茶,遞給云初。
“難得來鳳鸞宮,也等了這般久,喝點水吧。”
那茶水清透,茶葉微拂,可是一看就是有問題。
云初沒接,微笑,“臣女不渴,有勞皇后娘娘費心。”
“來我鳳鸞宮,椅不坐,水不喝……”皇后娘娘突然起身,朝云初一步步走來,面色依然是那端雅的沒有情緒面容,卻讓云初這一刻都有些慌。
這景元桀的老娘怎么這么嚇人的,這一出一出的真是……
“你可知道皇上為何會賜婚于你和太子?”皇在距離云初三步之遙遙下,頭上金色碧瑤疏離出冷漠的光。
云初站在那里,看著皇后,其實,她也想知道,就算她如今有些不同了,可是往日里怯弱,無才無德的聲名還在呢,皇上與皇后又少見于她,如何就將她賜于太子。
“因為太子拿一件本宮極希望他做的事情做了籌碼,來換得了婚事的自由。”皇后道,語氣不急緩,卻聽得云初心里發毛。
皇后很希望景元桀做的事情是什么?
婚事的自由?是他向皇上求的這道旨意,并無其他外加因素的同時,他還為此付出了代價?
“所以,你該知道本宮是不喜歡你的。”皇后突然冷眼睜著云初,然后道,“估摸著時辰與差不多了,公公之死,我自會料理,斷然不會牽扯到你頭上……”
所以……
云初抬頭受著皇后的目光,等待她的下文。
“所以,毒酒,白綾,你選哪一條。”皇后道,語氣輕淡的好像在和云初嘮嗑嗑。
云初看著皇后,聽著其冷漠而清淡說著這話,可是,面上卻無絲毫表情。
景元桀,你可真是你老爹和你老媽嫡親的結合體。
老媽更甚,說著讓她死的話,卻好像,她還應該無上榮幸才是。
這么晃然間,云初突然想到太子以往那些生人勿近,不喜女色的傳言,以及,曾經聽聞的吏部尚書府的小姐因為心儀太子,追逐太子的下場。
吏部,那就是之前所見,余腫言的女兒吧。
眼下看來,到底是太子出手,還是皇后的出手呢。
而云初這么思當間,毒酒與白綾已經擺在了她的眼前。
“臣女好歹是云王府嫡女,皇后娘娘不覺得,就這般死在宮里,會讓人猜疑嗎?”云初目光自毒酒和白綾上移開,聲音有些冷。
皇后眉目間這才有些動然的看著云初,“你可以選擇不死,但是,便是,生不如死。”
“就像吏部尚書府家小姐一般,下身不遂,終不能行?”云初道,語氣里的諷刺,毫不掩飾。
“放肆,竟然敢這般對皇后娘娘說話。”皇后身旁,一位嬤嬤當即走了過來,抬手便是一巴掌呼來。
“啪。”空氣中都有清脆聲回蕩。
不過不是打在云初的臉上,而是云初身旁,突然擋在她面前的秋蘭受著。
看著秋半當即腫起來的半邊臉,云初也怒了,“誰讓你擋著。”話落,當即一甩手。
“啪。”又量一道輕脆的巴掌聲。
方才那打秋蘭的嬤嬤身子都歪了歪,不可置信的看著云初,敢在皇后宮里打人,真是……
一旁秋蘭也是一驚,感動云初幫她之余,又滿是擔心,目光偷瞄了眼宮外,終又是收回了目光。
皇后娘娘既然能將云初小姐帶到這里來,想必,自是想好了應對外面的法子,今次,只怕……但愿……
皇后此時面色也沉冷幾分,看著云初,“果然是個放肆又不肯吃虧的丫頭,敢在本宮面前打人的,你可是頭一個。”
“敢在皇后娘娘都沒吩咐下,就借著后后的名義打人,這奴才,也確實有些不中用了,臣女幫皇后娘娘教訓一下,也是應當。”云初道,左右皇后今日里想她死之目的明明白白,她又有什么好顧及的。
總不能吃虧了不是。
“不過,你覺得,既然你已經到了這里,還有活路?”皇后突然轉身,朝上首走去,“你方才,倒也說得不錯,如果你想活命,半身不遂,本宮,倒也是可以成全你的。”
“皇后妨娘真是仁儀母愛天下,如此菩薩心腸,這滿堂子的檀香,直達天聽,倒會讓皇后娘娘下地獄吧。”云初看著秋蘭漸漸腫起一的臉,面色也一點一點沉下來,眼光不經意的看著四周。
“不用看了,本宮既然能把你帶到這里,就不會有人找到你,當然,包括太子……也不行。”皇后說完這一句,似乎沒了耐心,對著身旁擺了擺手,“本宮乏了,你們好好招呼云大小姐。”話落,便由嬤嬤扶著,起身離開。
“母后既然要好好招呼未來的太子妃,如何不叫上兒臣一起。”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在殿外響起。
緊閉的殿門被推開。
陽光,頓時灑入。
一人攜光而來。
云初看著景元桀,身姿挺拔如松玉,依然是那般精致的眉眼,依然是那般黑色的卻難掩其身姿的錦袍,此時,看著步態從容,可是她卻分明看到他眉宇間一絲緊急之色。
然后,在她身旁站定,而錯過景元桀的背影,云初眸光看到大殿外倒下的一大片人,以及路十路十一等人站在那里嚴密而緊張的神色。
顯然,方才,殿內云淡無清,殺機飄蕩,而殿外,又是如何不動聲色的驚心動魄。
只是,似乎都因為景元桀的到來,傾刻化為虛無。
皇后顯然沒想到景元桀會出現在此,又或者說,如此快的出現在此,當下眸光一瞟也看到殿外被打傷的一眾人,猛的一怒,“你想造反是不是。”皇后威言不能小覷,整個宮室似乎都被這聲音所震動。
“兒臣不敢,既然母后如此生氣看到兒臣,那兒臣這就帶著太子妃離開。”話聲落,景元桀看也不看皇后的面色,直接拉著云初的手向外走去。
由始至終,面色冰冷而傲然。
身后,秋蘭終于松了一口氣,緊緊跟上。
“太子妃?那你就好好保護你的太子妃,這未來的太子妃,到底能不能成太子妃,變數且還多。”走出殿外之時,傳來皇后冰冷的聲音。
景元桀沒回頭,只是突然看了看天,淡淡道,“太子妃在,兒臣在。”
“你知道你說出這句話有什么后果。”皇后的聲音比方才更冷的傳來。
景元桀沒有回答,更沒有回頭,只是站了一瞬,便頭也不回的一揮手,頓時,路十等人散去,而景元桀一直牽云初的手穿過宮殿長道,都沒有停下的打算。
秋蘭默默跟在身后,不言語。
“我這個時候如果說你占我便宜,會不會有此煞風景。”路過一處涼亭時,云初終于開口。
景元桀腳步一頓,卻沒偏頭看云初,而是抬頭看著遠處薄光籠照的天空,掩了情緒,只見高遠。
“原來,你也有不好意思面對我的時候。”云初突然一笑。
一笑,如溫暖日光。
景元桀這才收回目光看著云初,很是復雜。
“是不是想說,不好意思,連累了你。”云初也偏頭看著景元桀,“所以,你要向皇上說,收回賜婚。”
聞言,景元桀眉頭一緊。
而云初的手也緩緩自景元桀的掌心里抽出來,“這樣,我才能活得長長久久,不被皇后日日惦記。”
四周原本似乎有些暖化的空氣有些僵。
景元桀沒說話,云初這時卻將目光移向一旁的的秋蘭,“是秋蘭向你報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