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桀沒說話,云初這時卻將目光移向一旁的秋蘭,“是秋蘭向你報(bào)信的吧?”
景元桀目光沒動,秋蘭神色卻是一震。
“或者……”云初目光又回到景元桀身上,“或者,換句話說,秋蘭,是你的人吧。”疑問的話,肯定的語氣。
是的,從她回府看到秋蘭那一瞬,便對她生了疑惑。
氣質(zhì)。
秋蘭的確掩飾得極好,可是那渾身隱隱散發(fā)的猶如磨劍出鞘的氣質(zhì),如果不是常年累月的打磨練就不出來。
當(dāng)然,這也是因?yàn)榍笆览锏慕?jīng)驗(yàn),她才得以看清,從根本上來說,秋蘭作為丫鬟無從瑕疵,她當(dāng)時也只是有些懷疑,可是,昨晚當(dāng)她對靜側(cè)妃有懷疑時,一些事情,她只一點(diǎn),她便通透,當(dāng)即安排下去,更是在護(hù)著她時,言辭間露出來的精魄,讓她確定,只是,她還以為是云花衣安排的人,可是漸漸卻發(fā)覺,不像。
再到得今日,馬車突然發(fā)難時,她和她一樣,那般抖動的馬車內(nèi),她竟然還能在攀附著車壁之時,來扶住她,她便清楚,她不簡單,而心里,當(dāng)下猜測的便是。
她是景元桀的人。
景元桀看著云初,看著她明晰清透的眸子里光華流動,半響,點(diǎn)頭。
一旁秋蘭見得景元桀微沉暗的面色,又看看云初,隨即對著景元桀單膝一跪,“屬下失職,屬下知錯,請?zhí)迂?zé)罰。”
“你錯在哪里?”景元桀這才看向秋蘭。
秋蘭將頭垂得極低,根本不敢正視景元桀,一字一句道,“沒有提前看穿公公假扮,沒有預(yù)料到有人暗害,更在不恰當(dāng)?shù)臅r候停下馬車,讓云初小姐陷入眾矢之的,還得勞動太子……”秋蘭聲音低了低,“勞動太子請得皇后娘娘幫忙……”秋蘭說到這里,便不再說了,只是頭又垂得更低了幾分。
原來是景元桀找了皇后相助,她當(dāng)時就在想,皇后既然想殺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卻沒曾想是景元桀……皇后宮里的人,皇后來解圍,沒有比這更好的結(jié)果。
可,到底,皇后是如此如此的想殺她。
微風(fēng)拂過,浮起涼亭旁碧湖一圈漣漪,吹亂發(fā)絲與發(fā)絲交纏。
四下一片沉默。
半響,景元桀看了眼云初,對著秋蘭揮手,“罰扣三月月銀,自去暗室領(lǐng)罰。”聲音冰冷的像是沒有感情。
秋蘭渾身都在聽到景元桀后面一句話時,一抖。
很輕微,可是云初注意到了。
“屬下領(lǐng)命。”沒有半絲置疑,沒有半絲求情,默默的又心甘情愿絕對誠服的退下。
這是第一次,云初見識到太子真正意義上的生人勿近,高冷倨傲,那每一個字從他口里吐出來,都像是冰碴。
“你對他們說話都是這般沒有表情,聲音冰冷嗎?”云初突然深吸一口氣,開口之時,定定的看著景元桀。
似乎沒料到云初突然開口說這樣的話。
景元桀一瞬不瞬的看著云初,一雙鳳眸里光束隱動。
“我不喜歡這樣。”云初道。
景元桀一怔。
“我不要她受罰,她做得很好,我喜歡。”見景元桀不說話,云初突然手一拉,便將剛走了兩步的秋蘭一下子拉在自己的身后。
秋蘭本想掙脫,可是見是云初,便沒有動,只是,當(dāng)即抬頭看向景元桀。
“別看他,他腦子有毛病,你以后就跟我混了。”云初卻一抬手,擋住了秋蘭的視線,隨即還頗有挑釁之意的看著景元桀,“給句痛快話。”
“她是羽林衛(wèi),雖不是最高級別,可是也屬中上。”景元桀看著云初,眼底飛快的轉(zhuǎn)過什么道,卻見云初突然眉眼笑開,“這樣啊,那我不是撿到寶了。”話落,看也不看景元桀,而是轉(zhuǎn)身直接拉著秋蘭的手,“哎,辛苦你了,為了在我身邊,一定很苦,你看,明明武功不弱,手上卻沒繭子,一定是做足了準(zhǔn)備。”
“回小姐,沒有,是太子拿了宮里最好的藥膏給屬下,所以……”秋蘭低著頭,有些慌,因?yàn)椋拥拿嫔行┖凇?
而暗處,緊跟著的路十和路十一看著這一幕,也盡皆朝秋蘭投去羨慕又同情的神色。
羨慕她能得云初小姐這般寶貝,同情,太子那黑下來的神色。
“哦,原來你家太子還這般細(xì)心啊,知道拿藥膏給你淡化手上的繭子,好留在我身邊。”云初卻突然意味幽然道。
秋蘭瞅瞅云初,又看看太子,怎么覺著,這話不像是對自己說的。
“你喜歡她。”景元桀看著云初比較之前溫和的眉眼,突然開口,只是,語氣里似乎還隱含了些什么。
云初沖著景元桀點(diǎn)頭,“當(dāng)然,我要她。”
多么霸氣的言語,景元桀的心突然抖動了一下,不知為何,心里竟有些酸酸的,“她是羽林衛(wèi),不是誰都能要的。”
“我也不能要?”云初眨著眸子,打著商量的意思。
景元桀的眼底似乎碎出一絲光芒,猶豫著,表示好像有些難的樣子。
“喂,別這么小氣,不就要個人,有這般難,再說,如果我不發(fā)現(xiàn),她還不是被你派在我身邊,左右,估計(jì)沒了她,你還會派別人,遠(yuǎn)親還不如近鄰呢。”云初說得頭頭是道,好像全然沒在意到景元桀明明還是一臉冷然傲嬌,卻似乎一絲絲軟化下來的面色,繼續(xù)道,“我都沒責(zé)怪你不經(jīng)我允許就往我院子里安人,你也就別計(jì)較這些了,以后,秋蘭就歸我了。”
“你,憑什么要?”好半響,景元桀幾乎是咬著牙開口,如果細(xì)心一點(diǎn)可以聽出,一向萬事不動于然的景元桀似乎有些緊張。
云初也驀然抬頭看著景元桀,那目光有些幽深而凌透。
四目對視,空氣突然有些異樣,一些不可捕捉的,猜測不透的莫名情愫似乎也隨著溫暖的空氣發(fā)醇,膨脹,攪動得夾著花香的風(fēng)似乎都晃了晃,飄了飄。
暗處,路十與路十一對視一眼,眸光異然。
太子,這是在……
云初小姐憑什么要太子親自培養(yǎng)的羽林衛(wèi)?
而且,秋蘭可不是隨隨便便的護(hù)衛(wèi),照太子這意思,只要云初小姐說一個道道來,別說秋蘭,就連他和路十一估計(jì)太子也能送出去。
嗷,路十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太子你真的……
“你干嘛捂著我的眼睛。”路十一一把推開路十的手,還很是嫌棄,“粗糙。”
“你……”
“噓。”路十一突然又捂住了路十的嘴,眼睛朝太子和云初方向看了眼。
“你憑什么要?”太子又道,陽光傾灑下,眉宇都擰得細(xì)致。
“不是說我是未來太子妃嗎,憑我現(xiàn)在是未來太子妃,憑我現(xiàn)在無端的成了皇后的心頭刺,這個理由可不可以?”云初偏了偏頭,道,話剛落,便見方才一直冷著臉色的景元桀,面上突然爬上笑容,冷冷正嚴(yán)的眉梢眼角掀動,如畫般一點(diǎn)點(diǎn)鋪開,每一處都是風(fēng)景。
唉喲喂,能別笑嘛,迷死誰啊。
云初又將頭偏了偏,拉著秋蘭便大步向前走去。
景元桀負(fù)手站著,卻也沒阻止。
“白木頭。”云初走了幾步又停下,轉(zhuǎn)過身。
景元桀聞言一頓,聽到她喚這三個字,竟莫名的心情舒暢。
云初卻道,“你什么時候會再毒發(fā)?”
景元桀眉梢微提,而其身旁,路十面上笑容升起,就連一本正經(jīng)的路十一面上都有笑容緩緩綻開。
云初小姐這是……開始關(guān)心太子了。
太子終于要苦盡甘來了。
路十這般想著,看著自家太子的面色,當(dāng)先邁了一步,是云初小姐問的,他這才答的話,太子應(yīng)該不會不高興……
“還是覺得你毒發(fā)的樣子可愛一些,雖然傲嬌又毒舌,可是有人氣兒。”路十還來不及表現(xiàn),云初一句話,便立馬將他那小心思給打下了十八層地獄,偏頭看自家太子的臉色兒,哦,好像不太好。
可是,為什么又好像挺好的樣子。
“太子,要派人保護(hù)嗎?”少傾,路十終于還是小心著問出口。
“她沒有說讓我把賜婚取消。”太子卻突然看著路十道。
路十有些呆,太子的語氣好溫柔。
是好溫柔,已走至轉(zhuǎn)角的云初聽到一句話,嘴角不知為何也弧上了絲笑意。
“小姐,你不怪秋蘭?”一走快走出長長的宮道,秋蘭這才開口。
云初直接捏了悄秋蘭的臉,“你跟我也差不我大吧,以后不要總是肅著一張臉了,高興著點(diǎn),以后你主子是我,不是你家太子了,他現(xiàn)在就算站在你面前,你想打也可以打。”
“啊?”秋蘭有些懵然,云初小姐已經(jīng)給了她太大的驚喜,剛開始,太子讓她來保護(hù)云初時,她還心里納悶,太子從來不近生人,更莫說哪家小姐,可此次竟然讓身為羽林衛(wèi)的她來保護(hù),她心下奇怪之余,自然也對云初百般觀察。
不過,云初小姐,真是好像時時刻刻都能給人驚喜,讓人如沐月光,想哭都難。
不過,想到什么,秋半當(dāng)即小心的看了眼四周,這才道,“小姐,方才在馬車?yán)铮闶遣皇蔷蛻岩赡翘O(jiān)是皇后的人,所以,才給他顧著名聲的,所以……”
云初腳步頓住,偏頭笑看一眼秋蘭,“羽林衛(wèi)果然不是擺設(shè),你心思當(dāng)真靈透。”
秋蘭聞言,眸光突然一暗。
原來,云初小姐是顧著皇后的,所以才……只是沒想到,皇后娘娘……
“不用擔(dān)心,你家太子如果連個娘都搞不掂,還要來做什么。”云初突然朝著秋蘭擺擺手,隨即唇角又有些垮,“看吧,連你都看出來了,你家太子果然是頭豬。”
……
夕陽漸漸退下,遠(yuǎn)山處薄煙輕紗,從林變得黯然而安靜。
一處荒山上,云花衣獨(dú)自一人站在那里。
已經(jīng)到此一柱香時間了,約她來的的卻沒到。
思慮半響,云花衣緊抿了抿唇,抬腳,打算返回。
“這般沒耐心,如何對付云初。”誰知,腳步剛一動,便聞一道聲音飄來,分不清男女,也分不清年齡,被山風(fēng)吹散,有些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