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前,程虞把寫好的深度報道《撥開列巴公司的層層迷霧》送到了主任室。此時,劉大錘已經(jīng)下班走了,肖明敏正在收拾辦公桌準備下班。
“主任,稿子寫好了?!背逃莅迅遄舆f給了肖明敏。
“什么稿子?”肖明敏問道。
“關于列巴公司集資事件的稿子。”程虞答道。
“寫出來了?”肖明敏立即仔細地看了起來。
看完稿子后,肖明敏陷入了沉思。
程虞有些小小的緊張,他不知道肖明敏對這篇自己付出巨大心血采寫出的稿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肖明敏終于抬起頭來,看著程虞說道:“稿子不錯,看得出來,采訪很扎實。但是,就是不敢確定發(fā)出去后效果如何?”
“主任,您的意思是……“
肖明敏又看了一遍稿子,站起來說道:“稿子我簽發(fā)。這么好的稿子,不發(fā)出去,可惜了。”
“太好了?!俺逃莞吲d地說道,”主任,另外這個新聞的爆料人是文中的路伯,他對爆料獎金有要求,您看怎么辦呢?“
肖明敏想了想說道:“你按正常程序申報吧?!?
“好的,主任。那我先下班啦?!背逃菀簧磔p松地離開了編輯部。
第二天一早,程虞就急匆匆趕到報社,他急于見到變成鉛字的稿子,這篇稿子是他入職以來,下功夫最大的一篇,程虞想趕快到報社,趁同事們還沒到,先收集幾張報紙,保存起來。
早晨的報社靜悄悄的,程虞想不到的是一場風暴即將到來。
程虞如愿收集到了幾份當天的報紙,一會兒同事們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大家看了報紙后,都對程虞伸出了大拇指。只有劉大錘和朗科發(fā)看了報紙后一言不發(fā)臉色鐵青。
因為有劉大錘和朗科發(fā)的存在,此時的編輯部氣氛有些詭異。大家都默默地干著自己手里的工作。
十點多鐘的時候,樓下突然傳出嘈雜的人聲。
賽嬋娟從外面走了進來,嘴里說道:“什么情況啊,連報社都不清靜了。這些人居然敢到報社來鬧事?!?
程虞問道:“賽姐,怎么回事?”
賽嬋娟說道:“一大幫人在樓下,說是要找總編討說法。也不知要討什么說法。”
程虞一聽,急忙跑了出去。
“讓總編出來,我們要見總編。”“你們報社胡說八道,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還未到樓下,程虞就聽到了樓下人們的喊聲。
保安們正在用力地維持著秩序。但是,被擋在門外的人們越來越焦躁,開始有人拿著報紙抽打保安的頭。場面一下子陷入了混亂。
程虞看到,這幫人手里拿的都是今天的瀛洲都市報。
程虞心里隱隱感到不安。他問旁邊的一個記者模樣的人道:“這些是什么人?”
這人答道:“都是列巴公司的投資人。咱都市報的一個小記者寫了篇關于列巴公司的報道,激起了這些人的憤怒,到咱們這里來討說法來了。”這人不知道程虞就是些這篇稿子的記者。
“這可怎么辦呢?”程虞看著憤怒的人群,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時,他才體會到,昨晚肖明敏為什么要猶豫,為什么會說不知道發(fā)了以后效果好不好。
“必須給我們列巴公司恢復名譽,必須賠償我們的經(jīng)濟損失!”人群開始呼喊口號。
程虞實在是覺得這些人太愚昧了,他沖到保安前面喊道:“請大家靜一下,我有話說。”
“終于有人出來了,聽聽他要說什么?”人群慢慢安靜下來。
“我想告訴大家的是,列巴公司采用欺詐手段騙取了大家的錢財,大家應該去公司追回自己的錢財,而不是到報社來討說法?!背逃荽舐曊f道。
“你胡說,列巴公司運營得好好的,都是你們一篇報道,今天早上就突然關門了。我們不找你們找誰?”人群又開始亂了起來。一些情緒激憤的人又鼓噪著往里沖擊。
“列巴公司確實是騙子,請大家好好看看這篇報道,報道里都說得很詳細,證據(jù)都很確鑿。”程虞又喊道。
但此時的人群已經(jīng)沒有人再愿意聽程虞這么一個年輕人的勸說了,現(xiàn)場一度出現(xiàn)混亂局面。程虞心里著急,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大家安靜下來。
“安靜,安靜,總編來了!”一個保安喊道。
程虞回頭一看,原來是雷鳴站在了門口。
“同志們,請大家安靜一下。大家不是要找總編嗎?我就是都市報的總編雷鳴。”雷鳴揮動著兩手大聲說道。
“總編來了,總編來了?!比巳阂魂囼}動后,終于安靜下來。
“同志們,我首先歡迎大家到報社來反映情況。但是,大家這么擠成一堆,你一言我一語,我們很難有效地溝通和交流,所以,為了真正解決大家提出的問題,我建議同志們選出兩三個代表,讓代表到我辦公室好好交流一下,這樣我就可以清晰地知道大家的訴求,也可以明確地給大家一個答復。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呢?”雷鳴大聲說道。
人群先是安靜了一會兒,然后又開始議論紛紛:“人家總編說的有道理啊,我看咱們就推選幾個代表吧。”“行啊,我看就讓老李和老張還有趙姐代表我們跟總編談談吧。”
最后,三個人作為代表跟著雷鳴進了報社大樓。
其他人慢慢從門口散開,退到遠處三三兩兩地交談著,等待著代表們出來告訴他們談判的結(jié)果。
程虞這才松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慢慢松弛下來。
一直到中午下班前,幾個與雷鳴談判的代表才下得樓來,當代表們走出集團大院的時候,在外面等待的人們又聚攏過來,紛紛打聽究竟談的如何,談出了什么結(jié)果。
程虞因為站的位置離人群較遠,只見幾個代表在跟大伙兒比比劃劃地說著什么,說了一會兒后,人們就陸陸續(xù)續(xù)地散去了。
程虞這才返回了編輯部。
一回到編輯部,賽嬋娟就對程虞說道:“程啊,這會兒你可闖了大禍了,怎么樣,這會兒心里踏實了吧,還要那么積極去寫什么民生新聞嗎?”
“你說什么呢?賽嬋娟。程虞這怎么算闖禍?”陶虹站起來說道,“小程,你別聽賽嬋娟瞎說,照她這說法,大家都不寫民生新聞才最省心最安全,但大家如果都這樣的話,我們還是媒體嗎?我們還算是個記者嗎?”
“行行行,你們是記者,我不是,行了吧?!辟悑染暾f著,拎起包兒走了出去。
程虞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小程,你別聽賽嬋娟胡咧咧?!碧蘸鐒竦?。
“陶虹姐,我可能給報社惹麻煩了,也給雷總?cè)锹闊┝恕!背逃菡f道。
“雖然是有些麻煩,但這也是新聞報道中難免的,何況現(xiàn)在事情還沒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也不必太自責了。”陶虹繼續(xù)勸解道,“我倒是覺得你這篇稿子寫得很好,發(fā)的也很及時,否則,那些投資者的損失還要更大,還會有更多的人上當。”
這時,程虞的手機響了起來,程虞一看是集團大樓門衛(wèi)的電話。
“你是都市報的程虞嗎?”
“我是啊?!?
“門口有個叫路三園的找你。”
“是路伯啊,你讓他上來吧?!?
程虞掛了電話,對陶虹說道:“那個爆料的老人來了,可能是來領爆料獎金來了??墒牵裉爝@個情況,我還沒來得及給他申請呢。”
“不行的話,我們先給他30塊錢吧。”陶虹說道。
程虞搖搖頭:“這個路伯可就指望這個獎金給他老伴兒治病呢,30塊哪夠呢?”
“這樣啊?!碧蘸缈闯逃轂殡y的樣子,便說道,“小程,你把這事交給我吧?!?
正說著,路三園探頭探腦進了編輯部。
“啊呀,程記者我可找到你了?!甭啡龍@高興地走了過來。
“路伯,你好??!”程虞迎了上去。
“陶虹姐,這位就是給我們爆料的路伯,要不是他爆料,我也不會這么快揭開列巴公司的蓋子?!背逃萁o陶虹介紹道。
正好朗科發(fā)從劉大錘辦公室走了出來,一聽程虞在介紹路三園,便停了下來。
“路伯,感謝你的爆料??!”陶虹說道,“不過你的爆料獎金還沒批下來呢。你還得再等等?!?
“啊呀,我不能等啊,記者同志。我老伴兒還等著這錢治病呢。”路三園說道。
“就是你報的料?”朗科發(fā)問道。
路三園看朗科發(fā)長得老成,以為朗科發(fā)是個領導,忙說:“是啊,是啊。領導同志,我可是冒著被報復的危險報的料啊。對我這樣的爆料,你們是不是該重獎啊?”
“你還想重獎?”朗科發(fā)冷笑兩聲,“你這個爆料可是給我們報社捅了大漏子,也給我們市里的工作帶來了**煩。你沒看見,這一上午我們報社都被來鬧事的包圍了。你還有臉來要獎金,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吧。”
“哎,你這個領導怎么這么說話呢?你們的程記者可是親口告訴我有爆料獎金的 ,你們可不能卸磨殺驢,過河拆橋??!”路三園急了。
“路伯,您別急,我剛才跟您說了,您的爆料獎正在申報,領導還沒批呢。等批下來,就會發(fā)給你的?!碧蘸绨参康?。
“這么說,他不是領導??!”路三園看看氣哼哼走出去的朗科發(fā),又回頭對程虞說道,“小程記者,實在不行,你就帶我去見見你們領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