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方回喝大了,馮素云也沒力氣把他扶回后邊的宅子,便在會所里的客房住了下來。
方回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你說馮素云是不故意的呀?
由于馮素云需要“養傷”,方回這個甩手掌柜不得不暫時兼職會所的總經理。
剛一出門,方回就讓嚇了一跳,兩張帶著猥瑣笑容,看的方回直想一拳一個打過去的臉一左一右貼在門口,兩人左手上還包著白色的紗布,正是石武和劉德化。
“干嘛呢?”方回瞪眼道:“你倆多大的人了還蹲在這聽墻角?要臉不要臉了?”
“誰呀?誰聽墻角了?”劉德化一臉大義凜然:“誰聽墻角誰是王八蛋——我們就是過來告知你一聲,六扇門的譚三元譚捕頭來了。”
石武補充道:“還是帶著全家老小來的,沒見手里提什么禮,我估摸著是來咱們這吃白食來了——這官家的人就是不要臉啊。”
“你少說兩句吧。”劉德化拉住他道:“咱倆現在也是尋常百姓,小心禍從口出。”
方回嘿嘿笑了兩聲,沒搭話,背著手邁著四方步找譚三元去了。
譚三元一家老小被安排在了一間大包廂里,方回一推門就愣了,好家伙,那叫一個熱鬧,什么叫拖家帶口子?這就叫拖家帶口子,而且重點不在帶口子,而在拖家。
偌大廂房里雞飛狗跳,光半大孩子就五六個,還有幾個看樣子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外帶倆老頭兒倆老太太,一家人就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看啥都新鮮,這個摸摸那個瞧瞧,就這么一會的工夫,不知道哪個熊孩子手一松,啪嚓一聲,一個瓷瓶在地上摔的粉碎,然后其他孩子紛紛拍手叫好,感情是把摔瓷瓶當放炮仗了。
“哇哈哈,方兄弟,昨夜睡的可好?”譚三元一張老臉笑的跟盛開的狗尾巴花似的,對著方回抱拳作揖,不過方回怎么聽都覺得他話里有話呢?
“還行,睡的還行。”方回看了一眼烏煙瘴氣的相仿,苦笑道:“老譚,你這是帶著全家跑我這逃難來了?你不是三代單傳嗎?”
說起這個,譚三元頓時吼了一嗓子,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才指著他身后一個三十歲左右,一身居家婦女打扮,長相還算勉強過的去的女人介紹道:“這是我婆娘。”
然后是四個老的:“這是我爹媽個岳父岳母。”
“這是我大舅子,這是我小舅子,這是我大姨子,這是我大舅子家的大兒子和小兒子,這是我小舅子家大兒子二兒子和大丫頭,這是我大姨子家大丫頭和大兒子,這是嫂子,這是弟妹,這是大姐夫。”說到最后,拉過一個八~九歲,手里正拿著一個糖塊往嘴里塞的虎頭虎腦的男孩說:“這是我兒子金寶,來,你們小的還不趕緊給方叔父問好?”
聽著參差不齊亂成一片的問好聲,方回腦袋都大了,什么大舅子小舅子大姨子的,還有一群熊孩子,方回一個都沒記住,不過作為長輩,人家叫你叔叔了,紅包總是要給的。
孩子們拿了紅包,頓時歡天喜地,大人們一看紅包里的數目,便以替孩子保管為由收進了自己的口袋。
你別看這一大家子穿的土里土氣的,不知道是因為有譚三元這個吃官家飯的在,還是因為別的其他什么,沒一個見外的。士農工商,在他們眼里,譚三元是士,自己是商,高著兩輩呢。
這就是弊端啊,方回心里感慨,商人地位低賤,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充滿了銅臭味,可問題又來了,士到是高貴,貪官又是為了什么呢?
譚三元也有點尷尬,咳嗽了兩聲說道:“我跟你們說,我方兄弟那叫有才華,不僅有才華,也是咱們金陵城里富甲一方的大富商,瞧見這個會——對,瞧見這個會所沒?這是跟程伯獻程小公爺和臨淄王合伙做的買賣——那邪教沙河幫知道吧?皇上都沒辦法,方兄弟只用了一月有余便把沙河幫連根拔起,皇上贊賞有加,連夜下旨讓方兄弟十五進宮賞月呢。”
這么一說果然不一樣了,一家老小頓時對方回佩服異常,還有個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子手里捏著塊干果,冒著鼻涕泡跟方回說:“你吃。”
方回呆了半天,愕然的看著譚三元:“你——這是來干嘛來了?”
“給你拜年嘛。”譚三元大笑道:“本來昨兒個就打算來的,不過我爹媽說不能壞了規矩,就沒來,這不,今兒一早就來了——皇上下了口諭讓你十五進宮賞月,我估摸著你最晚明天也該啟程了,一千里路呢,緊趕慢趕也差不多了。”
“沒別的事?”方回指了指那一家子:“你確定不是帶著全家到我這逃難來的?”
“方兄弟莫鬧。”譚三元揉了揉鼻子,咧開嘴巴笑了起來:“這不是怕來晚了就見不著你了么。”
來晚了見不著我?合著我是要去投胎啊?
方回咂了咂嘴,點頭道:“行,那就這么著吧,帶著你這些——呃這些親戚在會所里玩玩,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免費。”
譚三元頓時扭捏了起來:“方兄弟,這不好吧?你也是開門做買賣,我們哪能吃白食呢?”
“呀,譚兄過了個年這覺悟蹭蹭的往上躥啊?”方回高興的拍著譚三元的肩膀道:“就這么定了,不要錢那是看不起你,要多了我估計你也拿不出來,給你打個五折好了。”
譚三元表情一僵,尷尬道:“真要錢啊?我就是那么一說。”
方回斜眼道:“你不打算給錢啊?”
“我——欠著,先欠著。”
“行。”方回痛快道。“什么錢不錢的,提錢多傷感情,咱哥倆誰跟誰?哈哈,這么著,你幫我個忙,錢就算了。”
“什么忙?”
“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譚三元呆呆的看著方回,良久,哀怨的嘆了口氣:“真的,方兄弟,我今天就不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