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遼皇宮在暨敖正北,宮城雖大其中建筑卻有序明朗,內里水渠縱橫,很多地方都可行舟而過,不過沒有人敢這樣做,除非是不想活了,不然誰敢在天子腳下放肆。
深宮是燕遼皇宮里一個宮殿的名字,專門為存放皇家重要物品的地方。由于有些東西不能在外面的氣溫下保存過久,所以在深宮地底建有一間冰室。所謂的冰室也不過是一間超大型的冰窖,里面堆滿了冬季積留下來的冰塊,每一年都會更換一次。如果有什么東西需要冷存,把它裝在鐵盒子里直接放在冰塊上,其功用毫不遜色于現代的冰箱。
瀚宇風下了早朝就匆匆忙忙地往深宮冰室行去。入了大殿,他摒退了所有的宮人,一個人朝冰室旁的一間小屋走近。
打開門,里面的一切便一覽無余。狹窄的空間里僅有一張石床和一桌一椅,桌上放了一個茶盤,茶盤旁邊有裝了半杯水的茶杯。
“你來了?!崩涞穆曇魪挠疫厒鱽怼?
瀚宇風走進去在椅上坐下,對著盤腿坐在石床上的青衣男子說道:“來了。”
此人是誰,可以在一國之主面前這樣說話而且瀚宇風都不會介意?細觀其眉眼輪廓,那別樣的蒼白俊美,竟然是消失了很久的司君行!
“還有多久?”瀚宇風問道。
“不足半個時辰就可以。她……什么時候來?”司君行問。
“明天我就會把她帶來。記住你答應過我的事。”
司君行靜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
隨后兩人都不再說話。瀚宇風地指尖不停地敲擊在木質桌面上。發出“嗒嗒嗒”地聲音?;厥幵诩澎o地小屋里。顯得十分詭異。
許久。瀚宇風起身看著床上地人說:“過去看看吧。”
司君行從床上下來就扶著冰涼地石壁小心往前走??斓介T口時還沒聽見瀚宇風跟來地聲音。他停了下來。背對著瀚宇風說道:“快走吧。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我地耳朵還是可以用地?!?
原來司君行雖在那場大戰中死里逃生。卻失了明。現在雙眼什么也看不見。幸好武功還在。憑著非同常人地耳力。他能聽聲辨位。只是行動上不便了很多。
瀚宇風打開了冰室地門。一股寒氣立刻噴涌而來。兩個人一同走了進去。來到最中間地冰山前。只見雪白晶瑩地冰塊上放著一個金色地小鐵盒。盒子四周圍了一圈密密地碎冰。像深海里地珍珠。發出冷冷地光。
瀚宇風正要去打開盒子就聽到司君行說:“注意把內力集中在手上才能開盒。此刻九蓮冰正值寒氣最重地時期。如不小心很容易受傷?!彼熘厥诸D了頓。然后猛地一下打開了盒子。
九蓮冰,九瓣透明的寒冰緊貼在一起,結成一朵蓮花的形狀,每一處都透著水的清澈和晶石的光華,讓人感覺眼前是波光蕩漾,迷離炫目。
冰室里的溫度因著鐵盒的打開驟然又降下了不少,若是常人,肯定早就凍得直哆嗦。瀚宇風點點頭說:“好了?!?
九蓮冰的神奇不僅僅在于它極其超常的藥效,它會像真的花一樣枯萎才是最讓人驚訝的。按理說九蓮冰不過是一朵死物,如何可能會凋謝?實際上,當它被運往燕遼途中就開始出現異常,每片冰瓣的尾端一點一點融化,融化的速度很慢,但到了皇宮時,整個冰花就縮了一小半。
當時并沒有引起瀚宇風的多大注意,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東西,那些傳說不信也罷,于是就把它隨意放在冰室里。后來得知林蘇揚中了火冥掌非此藥不可解,他才慌忙傳信回來詢問九蓮冰的情況。知道九蓮冰正在慢慢地恢復他才稍稍放下了心。不過要想恢復到以前完整的樣子則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所以當他把林蘇揚帶到燕遼后,遲遲沒有立即就用九蓮冰替她治傷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現在九蓮冰完全恢復了,林蘇揚的傷也終于可以治愈,兩個大男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明天……我來給她輸內力?!彼揪姓f。
“我自己會救她?!卞铒L回答。
“不行,我的內力比你強,可以保證不會間斷,如果在把九蓮冰輸入她體內時突然停下后果不堪設想?!彼揪袌猿终f道。
“再說你是燕遼的國君,國事繁忙,出了什么意外你的國家怎么辦?”
瀚宇風不語,望著面前的九蓮冰發呆,考慮了很久他才說:“好吧,到時我會在一旁護著,有什么也好照應。”
回了小院已是黃昏,林蘇揚正坐在園中看書。晚來的風吹過她的發,絲絲縷縷帶著清新的香味。夕陽灑出淡金色的光芒覆了地上一片,遮在她纖弱的身體上,像披了一件薄紗,神圣而讓人憐惜。
瀚宇風站在那里,安靜地看著,好像時光倒退,回到了在廣閱閣的日子,她躺在他的軟榻上,他坐在她的身邊,也是這樣安靜地看著,她睡覺時揚在眉上淺淺的愁。
林蘇揚似有所覺,抬頭看見瀚宇風就在旁邊,“有什么事嗎?”她問。
“明天去皇宮看看吧,你又不出門,整日悶在這小院里,對身體不好?!?
林蘇揚關上了書,說:“到哪里還不是一樣。但不知陛下你什么時候會放我回大央?”
瀚宇風愣了愣,怔怔地看著她,“你,就這么想回去嗎?”這么想,離開我?
“我……”林蘇揚不知該說什么,對于瀚宇風,她從來只把他當做朋友,即便他曾那樣對她,她始終都當他是朋友。她欣賞他的才華,感激他的細心,但這種感覺和同司君行相處時完全不一樣。她不知道應該怎樣拒絕瀚宇風的感情就像當時不懂怎樣接受司君行一樣。有時候她反而很討厭自己的冷靜,對任何事的漠不關心,如果她敢愛敢恨,如今又何來如此多的煩惱?
瀚宇風見林蘇揚的眉皺了起來,不由得伸手去輕輕撫摸,想要把它展平。林蘇揚看著他的動作卻沒有阻止,心里對他有過的埋怨早已煙消云散,更多的卻是對他的歉疚。
“別想太多,明天和我去皇宮走走,也許你會很喜歡那里?!?
一夜過去,林蘇揚剛起床憐香就抱著幾件衣服敲門進來。
“主子說叫小姐今天穿上女裝,進宮的馬車在外面候著?!睉z香對林蘇揚說道,然后把衣服放在了床上。
林蘇揚看了看,說:“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是?!?
拿起床上的衣服,全是淺色,很符合林蘇揚一貫的喜好。穿戴好后出門上了馬車,踏進車里的瞬間她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有些搖晃,后面的憐香趕忙扶住了她:“小姐,沒事吧?”
林蘇揚停下緩了緩,輕聲說道:“沒事?!泵嗣约旱哪槪瑳鰶龅?,就像夜深自己發病時一樣。
瀚宇風坐在龍椅上看著遠處門外藍色的天空發呆,她應該快到了吧?昨天已經吩咐后宮的人不得進入前殿一步,這樣,就不會被打擾了。如果,她不喜歡后宮那些人,就把她們遣散了吧,有她一個足矣……
他的嘴角掛起了一絲笑,仿佛當年和瀚祖軍對決時馬上就要勝利的那一刻。
殿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宮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撲通”一聲跪下說:“回……回陛下,馬車……馬車已到宮門了?!?
“是嗎?”瀚宇風微笑著,“朕這就去?!?
林蘇揚昏倒了。瀚宇風心情暢然地趕來看到的卻是她躺在車上冰冷的身軀。
憐香在一旁顫抖著說:“剛上車時奴婢就見小姐臉色不對,后來沒過多久小姐就昏倒在榻上,奴婢以為小姐是生病了結果……結果發現小姐的身體都是冰的……奴婢……奴婢……”說著說著就嗚咽起來。
此刻瀚宇風什么也聽不進去,滿心滿眼是林蘇揚閉著眼躺在那里的樣子。他極其緊張地抱起了她,然后瘋也似的朝深宮奔去,完全不顧一路上見了他就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的侍衛和宮侍。
他赤紅著眼,一腳踢開深宮的大門,對著空曠的大殿大喊:“司君行,快給我出來!”聲音里透著強烈的不安和恐懼。
幾步沖進司君行住的小屋,撞開了聞聲正要出來的人。
“快……快把九蓮冰拿過來。”回頭看見司君行無神的眼睛這才想起他看不見,于是話也不再說起身又跑向隔壁的冰室。
從瀚宇風抱著林蘇揚進來的那一刻,司君行就已經聞到了獨屬于林蘇揚的氣味。心里猛地一沉,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憑著感覺加快腳步走到石床邊,顫顫著伸出手摸去,精致的眉眼,然后是小巧挺直的鼻梁,接著是緊抿的唇,這張臉的每一處,無一不是在心里描繪了千遍萬遍,可是此時竟冰冷得不似活人。
順著她的肩滑下摸到手腕處,脈息若有若無,如同一個重傷難愈的人隨時都將停止最后一絲呼吸。
司君行抓著林蘇揚的手把她拉起來抱在了懷里,用盡力氣緊緊地抱著,仿佛這樣就能讓她恢復體溫。
瀚宇風捧著九蓮冰匆匆闖了進來,不去理會早已凍得失去了知覺的雙手,他對司君行說:“九蓮冰來了,快開始吧?!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