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投資”擋箭牌(下)
3.2“逃生”之光
有一項危機在這酒店已持續近半年,我到任后,化解這危機的責任,即“賴”在了我的身上。
這危機是在該酒店一次意外大停電時暴露出來的。用禿頭總反復在管理層晨會上敦促我加速此危機的化解的話說,即是:“老甄,你知道這酒店大樓如遇停電是個什么狀況嗎?百分之八、九十的應急燈是不亮的,這個時候如果再遇到火災,大樓的人就只有嗆死、燒死在里面了,他們看不見逃生的路。你是這個酒店消防安全的實際第一責任人啰!所以要想辦法趕緊把應急燈用的應急電源買回來!......”。
天知道,憑我老甄的一己之力,在化解酒店這消防安全危機的“買回來”上,能有多大的作為!簽約應急電源供貨商的電話我已打過無數遍了,好話說了幾大籮筐,人家就是要見“全貨款”才發貨,也就是“不見鬼子不掛弦!”,采購部巫經理給其打電話,回答也是一樣,——這自然也是這酒店和業主信用很“負面”的結果。
再說那應急電源采購合同,秘書說不知道打回工程部多少次了,——涉及工程技術的采購合同,一般都要求工程部簽字“把關”,我來這地方僅一二十天,那合同已兩次過我的手了。合同打回來的原因,說一千道一萬,潛臺詞是:董事長就是不批,——或沒錢?或銀根緊?或覺得沒必要花這筆錢?或......,不得而知;合同會簽單上的文字批復都是:“與供貨商再議價格或另尋供貨商!”。多么冠冕堂皇,雷都打不動的理由,你一個小打工的能拿這“批復”怎樣?但“替死”的責任你得擔著,“擋箭牌”的角色你得扮著。那禿頭總不知道業主折騰來折騰去那合同嗎?鬼才相信他不知道!其這么遠千里迢迢的叫你來做這個“總監”,就是要你好好扮演各致命“擋箭牌”的角色!我實悲哉!
簽約應急電源供貨商收到供貨合同了,而酒店財務何時能把貨款落到實處付出去,——遇到那天下第一丑,付款像用她自家的錢,要她的命一樣的財務總監丑氏,也是酒店管理方無法左右的,更別說我這個小“總監”了!——我早已看清,這酒店財務大權一直牢牢掌握在酒店業主手里。
“逃生”之光何時能照亮這酒店,直到我三十八天后離開此地都沒有看到,之后也就更無從知曉了。
3.3消防“裸奔”之地
距這酒店主樓僅一、二百米之遙的酒店員工宿舍,據說是業主好幾年前以極低的價格買入的爛尾樓。不過在我到達入住這宿舍樓后,表面看上去一切似乎都還過得去。
這天,安全部負責人章氏,非要拉我作他消防隊來員檢查酒店員工宿舍樓消防情況的陪同,——后來知道這其實是禿頭總的特意安排,因為我是所謂這酒店所有消防安全設施、設備硬件狀況的責任人,而且,工程部那耄耋員工,——后面會有專篇談他老,也再三叮囑我說:“員工宿舍的消防樓梯整改已完工,你要親自去驗收一下!年關來了,要付款給人家”。如此,我這陪同是“一舉兩得”,也就沒有硬性推辭章氏。要說,我手頭等著處理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多,剛到不久,尚處“多方受敵”,孤軍奮戰的狀況。
那天,一路“陪查”下來,花了我整整大半天的時間,但我更是被那“陪查”結果“嚇懵”了:這偌大的八、九層高的宿舍樓,消防設備設施功效完全為零,也就是如同沒有任何消防設備設施,我們和來員一路上看到、試圖試下的“紅”東西,——消防設備設施按規定都漆成紅色,全是聾子的耳朵——擺設!興之所至,來員試著“砸”下墻上的“破玻璃”報警開關,結果“本地”——宿舍樓監控室、遠程——酒店總監控室,均無任何反應;來到一里邊兒堆滿雜物的消防栓箱前,來員嘮嘮叨叨清除掉里邊兒的雜物后,試圖旋動消防水閥門放水,結果那閥門怎么也旋不動,早已銹死了;在伸手幾可夠到天花的過道,來員把點著的香煙湊近一個看上去蠻新、蠻干凈的感煙器,結果仍是無任何反應;下到一層,來員注意到一已褪色、失修的紅粗管——消防主管,見壓力表顯示為零,其自語道:“這大樓肯定無一滴消防水!......”。
“陪檢”全過程,章氏始終笑臉相對二位來員,高級香煙忙不迭一支接一支的送上,但對二位來員發現的消防問題,則不是“嘿嘿”應付,就是東拉西扯轉移話題。
最后我們一行四人共同查看了那耄耋員工叫驗收付費的消防樓梯,——這大樓建筑原只有一個安全疏散樓道,按規范應為二個,這“整改”的消防樓道是附加在大樓建筑外的金屬樓梯。查看結果,樓道的坡度、寬度等距相關規范要求都相去甚遠,——應該是偷工減料或“縮水”的結果,那“費”看樣子是沒法“如期”付了,但問題在施工方還是酒店方,得了解后才清楚,又是個“扯皮”的事情!章氏說:“這個樓梯據說造價好幾十萬啰!”
已是正午時分,章氏再三挽留二位來員去酒店中餐廳用個“便餐”,并往其兜里整包整包的塞“高煙”(高級香煙),二位來員概予婉拒后,丟下一句“叫你們董事長明天到支隊來!”的話驅車離去。章氏還是回以二位來員“嘿嘿!”,并揮手道別。
回酒店的路上,我問章氏:“消防主水管壓力表顯示為零,這里的消防水泵房沒開啟工作嗎?”,章氏大笑:“這大樓哪來的消防水泵房!老板買過來把它改造成員工宿舍,就做了幾根消防管;你今天看到的‘破玻璃’報警開關、煙感之類,都是前兩天剛安裝的,屁股后頭都沒有接線,是專門用來應付檢查的!”。我問:“那明天董事長去支隊,咋個應付今天的檢查結果呢?”,章氏一副輕松的樣子:“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這么多年業主都是把支隊的領導搞定了的,今天來的這兩個‘參謀’都是小角色!”,章氏約停頓后,繼續道:“不過,這幾年消防支隊的領導換得勤,這次還不曉得會如何!怕不會有意外吧?......”,我問,“真有意外的話,這大樓就得關閉整改了哦?!”,章氏道:“那要‘除脫’董事長好幾百萬,不把他老人家心痛死!對了,這下你該明白今天為什么叫你陪同一起檢查了!總經理說:‘所有消防設施設備的事,都是老甄負責,一定要叫上他!’。你曉得,安全部只負責報告各種安全問題,硬件的事歸工程部管......”。
這個時候,我的頭又“大”到了極限!十年、八年的老夾夾(老問題),“動筋動骨”的**煩,偏逢到我來“收拾”, “收拾”不了,——當然收拾不了!那就只能做替死鬼、擋箭牌、墊背的、背鍋的、挨刀的、......,一連串這些“犧牲”的詞匯掠過我的腦際......。
3.4 “逃”在必行
其實,有再多的問題之“箭”射向我,我都本當欣然、從容應對之,誰叫我是他M的工程總監,命該做上司“墊背”的呢?!如同既已變做泥鰍,就該好好鉆泥一樣。但在這鬼地方,要做點事,是要人沒人,——至少相當一段時日是這樣,要錢物沒錢物,——我已看清,這酒店業主就是他NN的沒錢或吝嗇如葛朗臺或做“老賴”上癮的主。諸多問題“老箭”、“新箭”,歸根結底就是其一手“鑄就”的,而酒店管理公司也不講管理原則,扭著(纏到)這管理項目不放,——當然都是為著諸多一己之私!
在推薦我來這酒店任職時,集團工程汪總曾告慰我說:“這酒店的生意嘛,一直比較穩定,常年維持60%左右的住房率!”,讓我心里頗覺踏實,——因為生意是維持酒店運轉、甚至存在之源;到任后,逢到酒店要花什么錢或生意稍淡,禿頭總就不停地在我耳邊低聲咕噥:“業主是要靠這酒店吃飯的噢!”,——像是在提醒我,又像是在“敲打”、“鞭策”他自己。我時常上上下下出入客梯,總有同伴向我介紹在轎廂里遇到的業主的這個董事、那個股東......,而每次看到的都是老老少少一大群,像舊電影片兒里的遺老遺少,這證實禿頭總說的,還真是那么回事兒。
某日我親自“理麻”(過問)工程部白天做事兒的人都去了哪兒,到大樓屋頂才發現,一大波人都在初冬的暖陽下,慢條斯理的往那地面鋼架上鋪著竹跳板,——鋼架下是縱橫的大水管、風管、閥門等。值班工程師介紹說:“董事長一直夢想有了錢,把這屋頂做成露天花園餐廳,每年工程部都在這鋼架上鋪路做準備,——上年鋪的竹跳板已腐爛,這已經是第八個年頭了!”;又一日,為給無處不在的工程垃圾,——壞掉、報廢、無用,又不敢自作主張扔掉的設備、零部件、建材等,找個堆放的地方,我隨客房管家矯氏、安全部的章氏來到大樓的中間某層。在那“不毛之地”,——建筑毛坯,一眼望去的遍地棄物,滿目臟亂、狼藉,讓我對這酒店業主的財力評價,——妄為了!一下陡降到垃圾級!章氏說:“董事長連‘除渣’的錢都不批,還是安全部自己掏腰包除走了部分有安全隱患的易燃裝飾垃圾!”,我問:“中間這幾層空起做什么呢?”,矯氏答:“本來設計是做寫字間的,但酒店修到后頭沒得錢了,董事長現在都還在想好久開工修寫字間啰!這大樓原來就是照寫字樓設計的!...... ”。
由此得見,業主“沒錢或吝嗇如葛朗臺或做‘老賴’上癮”,就自在情理之中了。倘總經理,酒店管理方都無法讓業主拿出錢來解決那些“老箭”、“新箭”問題,——甚至一些火燒眉毛、危在旦夕的問題,——其實這早已是不爭的事實!我繼續在這地兒待下去,定將落得“亂箭穿身”的大悲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