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整個羅馬城最好的醫院,這裡是這間醫院裡最好的病房,這裡有最先進的設備和最權威的醫生,可即便是這樣,依然喚不醒病牀上沉沉睡著的女子。
“你不是說她已經度過危險期了,那爲什麼還不醒來?” Alessandro Morsut安靜的注視著病牀上的聶汶希,蒼白,美麗,而毫無生氣。
醫生擦了擦額頭的汗,他知道面前這人是什麼身份,因爲知道,所以回答得格外小心翼翼:“聶小姐的傷已經得到控制,按照醫學常理來論她該醒的,現在的昏迷,我們會診後得出結論,是由於心理因素在起作用,病人的潛意識裡不願醒來。”
“會持續多久?” Alessandro Morsut沒有移開視線,輕聲而狀似隨意的問著。
“這取決於病人的意志力,我們也無法確定,或許一天,或許一年,或許一輩子。”醫生看到Alessandro Morsut持煙的手微微一頓,立刻急急的補充道:“病人現在的求生意識並不是很強,但如果家屬可以常來陪她說說話,情況或許會好很多。”
Alessandro Morsut微微點頭,示意醫生可以出去了,然後起身,對著晨落淡淡開口:“留下來陪她說說話吧,這裡似乎只有你和她有點交情。”
“那您呢?”
Alessandro Morsut眼中閃過森冷殺意,脣邊卻是優雅一笑:“我去謝謝Barbolini送給汶希的禮物。”
從他開始動手,到Barbolini家族最後一個殘餘力量煙消雲散,時間不過是五天。
他的動作之迅速,手段之殘酷,讓整個意大利,甚至整個世界都爲之駭然。
然後,他回到了守衛森嚴的病房,看Giulia在聶汶希牀前徒勞的和她說話,看那女子失去血色的絕世容顏,微微一笑。
他走了過去,Giulia立刻沉默著退開,他隨意的掃了一眼一旁的醫護人員:“她能聽得到外界的聲音嗎?”
“腦波的反應很清晰,所以我們推測她是可以聽見的。”醫生答得小心翼翼。
“很好。”Alessandro Morsut一笑俯身,絲毫不避諱Giulia及衆人的眼光,脣舌輕佻的含住汶希小巧的耳垂,一點一點,吸吮咬噬。
他周身鬆弛,語氣隨意而淡淡帶笑,溫熱的響在她耳際,猶如情人間的呢喃——
“從今日起,你一日不醒,我便殺Tencati家族一人。你一月不醒,我便毀了聶汶軒的墳,將他的屍骨扔進山林喂野狗。你若還想繼續睡下去,那也隨你,只不過你的寶貝兒子,聶湛,我可不確定他會變成怎樣。”
晨落本是用藥棉沾水替她滋潤乾裂的脣的,聞言,即便面色不變,手卻是不可察覺的一顫,而Giulia卻早已面色鉅變,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她死死的看著她的丈夫,他已經離了汶希的牀塌,姿態瀟灑而漫不經心的向她走來。
“晚上有個晚宴,既然你妹妹去不了,那只有你回去準備一下,換一套顏色豔一點的衣裳,七點我會讓人來接你。”
Giulia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半晌,卻終是什麼也沒說,徑直轉身出門。
Alessandro Morsut看著她關門離去,再把眼光移向病牀上的聶汶希,他看著她蒼白卻依舊美麗的容顏,看著她眼底淡淡的青色陰影和乾裂的雙脣,眸光微微的轉深。
或許是因爲他所說的那些話,又或許是因爲每天都響在她牀邊的槍聲,Alessandro Morsut說到做到,自那一日他離了病房,每天必然會槍決Tencati家族一人,就在醫院,就在她牀前,根本不顧忌外界評說。
終於,第四天的時候,汶希悠然轉醒。
Alessandro Morsut聞訊到達醫院的時候,看到晨落竟然守在門外,沒有進去,他略微的詫異,挑了挑眉,而晨落卻只是沉默著搖頭。
一旁的醫生忙開口解釋:“聶小姐剛醒過來的時候,情緒很激動,我們萬不得以給她注射了鎮靜劑……”
Alessandro Morsut一笑打斷他:“所以她現在又昏了?你們通知我來就爲了繼續看她不醒人事的樣子?”
“不不不,聶小姐已經清醒過來了,”醫生連連擺手,又看了一眼一直沉默著的晨落,有些猶豫的開口:“……只是,我們都覺得,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或許會好些……”
Alessandro Morsut的眸光微微轉深,他沒說什麼,徑直打開了房門。
那個女子,抱膝蜷縮在牀上,單薄,蒼白,而荏弱。
他知道,這樣的姿勢是人在受到極大的傷害後下意識的自我保護姿勢,就像還在母體中一般。
聽到聲響,她擡起頭,見到他的那一刻,身體立刻變得僵硬,明明已經靠在了牆壁上,卻還是不可自抑的慢慢的,小心的往後縮,像是害怕動作一大就會惹怒他一樣。
她的眼裡有著藏不住的恐懼,傷痛和脆弱,那樣真實。
Alessandro Morsut向來冷血冷情的心,突然沒來由的一緊。
這個女子,從來都是清冷高貴的,即便是極其不甘屈辱的在他身下承歡時,她身上也依舊有一種冰冷的尊貴,堅強,隱忍而優雅。
像今天這樣荏弱的姿態,他從未見過,她的驕傲也從不允許她示弱,他不禁在想,該是怎樣的傷害纔會讓她如此。
“你醒了?”不自覺的,他放柔了聲音,只是身形卻定在原處,沒有任何動作。
汶希不說話,只是渾身緊繃充滿戒備的看著他,眼睛裡閃著驚惶和脆弱的神色,如同負傷的小鹿一般。
他看著她的樣子,眼裡閃過憫柔的微光,即便在下一刻,已恢復清明,甚至更加剋制,聲音卻是從未有過的柔和。
他依舊沒有動作,只是看著她靜然開口:“你放心,傷害你的人我已經辦了,不會再有下次。”
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臉去,靠著自己的手臂,無聲落淚,哭泣的時候,她緊抿著脣,異常安靜,以至於他開始懷疑她臉上是不是真的有淚水。
他一個人的時候,曾經無數次的想過她的反應,哭鬧的,哀求的,各種各樣,卻沒有任何一種,與現在的她,落雪無聲一樣安靜流淚的她吻合。
他看著她,彷彿可以聽到淚珠掉落的聲音,一滴接著一滴,落在他的心上,然後,他心臟上某一個冷硬的地方,開始不受控制的,一點一點的,潰塌。
他眼裡那些淡漠和自制開始撤離,換上了容易解讀的憐意,他不顧她的抗拒,上前稍一用力,將她抱進了自己的懷抱,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脊,試圖緩解那些僵硬和涼意。
他低頭吻了吻她緊咬著的下脣,聲音中帶上了一抹歉意和疼痛:“我只是想要藉著你來引出Tencati家族的殘餘力量的,並沒有想到到了如今,竟然還會有人敢與我對抗,公然搶走你……”
察覺到懷中人越來越僵硬和冰涼的身體,他忙止住了自己的話語,安撫性的吻落在她的眉眼間:“不怕了,不怕了,都過去了,以後都不會了,我保證。”
他想起了自己初聽聞她被綁後的心情,在意料之中,所以他沒有絲毫的緊張,只是極其冷靜的觀察著幾已到達崩潰極限的晨落,晨落眼中的擔憂焦躁太甚也太真實,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到後來,不得不相信,綁走聶汶希的並不是Tencati家族的人,他佈下的局卻使她陷入了危險。
可是,或許是因爲他本就是一個多疑的人,所以,即便是在看見渾身浴血而毫無生氣的聶汶希時,他的暴怒沉痛也不過一瞬,下一刻,已開始不動聲色的思慮。
她曾經對晨落說過的話給了他太深的印象,他無法相信,這樣一個不管有多艱難也要努力活下去的女子,竟然會選擇自殺。
晨落說,她是堅強,可還沒有堅強到可以面對一次又一次永無休止的**和猥褻,沒有一個女子會忍受得了。
他看著她躺在病牀上的樣子,看著她心口處那抹豔色決絕的傷和脣角額頭乾涸的血跡,心臟不受控制的閃過一絲異樣情緒,然而,很快的,他便用良好的自制力將這絲異樣沉澱。
在醫院等待聶汶希醒來的這段時間,他表面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同,可是心深處,卻是一直在猜疑試探著的。
他不動聲色的挑逗她,刺激她,爲的,就是證實一個莫須有的猜測,直到看見她無聲落淚的那一刻。
她並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哭鬧,也沒有哀求,謀得一些無傷大雅的利益和保證,更沒有藉機刻意親近自己,只是落雪無聲一般的哭泣,異常的安靜和哀涼。
他在那一刻突然覺得自己何其殘忍,他在她的身上放縱滿足,從不顧及她的感受,更未給過她半分的信任,利用了她,傷害了她,卻還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試探猜疑。
低頭,懷中的汶希已經重又倦極睡去,即便在熟睡中,她傾世美麗的容顏上也帶著濃濃的倦意和荏弱,不是他熟悉的樣子,卻彷彿更能牽動他心深處的某一根沉寂已久的弦。
他伸手理了理她的長髮,汶希在睡夢之中不安的動了一動,卻只是在他懷中尋了個更爲舒適的姿勢。
Alessandro Morsut笑了一笑,如果一直像這樣,她在他懷中,安靜的,乖巧的,柔順的,心甘情願的,其餘種種,又有什麼好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