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金明一樣，在個人準備時間里，木林森給家人通了網絡視頻電話。

屏幕上，除了菜菜子，還有一個小男孩。菜菜子沒有詢問木林森的情況，而且一直嘮叨個不停，不是孩子的事情，就是鄰居的事情或者是一些男人不感興趣的瑣事。雖然是一名家庭主婦，但是菜菜子的生活過得很充實。這幾年，她一直在用空余時間上中文補習班，閱讀與書寫相對簡單，日文中也有很多漢字，關鍵是口語。從兩人對話來看，菜菜子的普通話說得非常標準。她不是不想知道木林森的情況，而是不敢知道，因為木林森正在做的事情會讓她寢食難安。

木林森也沒有提到與行動有關的事情，只是詢問了菜菜子與孩子的情況。

通話結束，關掉計算機之后，木林森才發現歐陽鳳鳴站在門口。

“偷聽上癮了？”木林森笑著搖了搖頭。個人準備時間其實就是與家人聯系，而歐陽鳳鳴沒有家人。這么說不大準確，歐陽鳳鳴肯定有家人，只是沒人知道，他也從來沒有向別人提起過。

“打算什么時候回去？”歐陽鳳鳴走了進來。

木林森嘆了口氣，說道：“這得由你決定。你什么時候想好了，我就什么時候走，總不能丟下個爛攤子吧。”

“這么說，都怪我了？”

“幫我想想，三歲孩子過生日，送什么樣的生日禮物最好？”

“父親。”歐陽鳳鳴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

木林森微微一愣，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父親陪著過生日自然是最好的生日禮物，可是他現在辦不到。

“再給我一點時間。”歐陽鳳鳴暗自嘆了口氣。“我跟你不一樣，不是那種天生就有領導才能的人。雖然在威信方面沒什么問題，李金明、譚滔與楊詩琪對我還是很服氣，但是現在這個盤子，靠我肯定轉不動。”

木林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歐陽鳳鳴的意思。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一年多前，木林森專程去美國找到歐陽鳳鳴，除了拉歐陽鳳鳴入伙，還希望由歐陽鳳鳴領導這個團隊。不是木林森缺乏領導才能，而是他有顧慮，即他的家人，無法把身心精力全部用在事業上。

嚴格說來，木林森最適合領導這支團隊，這也是薛震遠找他出面的原因。

雖然木林森不是完人，但是在他們五個當中，木林森的能力最全面，而其他四個都有比較明顯的缺點。楊詩琪就不說了，即便不考慮性別問題，她的資歷僅在譚滔之上，而且能力不夠全面。譚滔的資歷太淺，還有明顯的“個人英雄主義”傾向，喜歡單獨行動，往往無法顧全大局。李金明有大局觀，懂得輕重，只是存在與木林森一樣的問題，而且他的能力更側重于單獨行動，還有他的身世背景，讓他不可能頂替木林森來領導這支團隊。剩下的就只有歐陽鳳鳴。

在能力上，歐陽鳳鳴沒有半點問題，他本來就是全能型情報人員。

雖然有時喜歡意氣用事，但是在大局觀上，歐陽鳳鳴不比任何人差，懂得輕重，也知道進退。

至于資歷與威望，更不是問題。

歐陽鳳鳴的入行時間在其他三人之上，只比木林森晚。因為長期受到楊懷烈重用，早在七年前，歐陽鳳鳴就超越木林森，成為軍情局五虎將之首，所以在個人威信方面，歐陽鳳鳴還在木林森之上。

問題出在歐陽鳳鳴的性格上。

用楊懷烈的評價來說，歐陽鳳鳴身上的江湖氣太重，能為朋友兩肋插刀，要是哪天反目了也會插別人兩刀。

此外，歐陽鳳鳴從沒當過團隊領袖。

為軍情局服務期間，他一直是單獨行動，只是偶爾與別人合作，比如當年以領路人的身份協助譚滔。國土安全局成立之后，他一直協助唐旭宸，可以說是唐旭宸的左膀右臂，卻始終沒有取代唐旭宸。讓他完成某個目的明確的任務，他會做得非常出色。讓他策劃與組織行動，那就另當別論。

這個特點，在別的地方也體現了出來。

比如混跡于紐約期間，他組建的社團把紐約地下世界搞得雞飛狗跳，連根深蒂固的意大利黑幫都得退避三舍，可是他始終沒能華人社團團結起來，更別說成通過社團成為華人社會中的領袖人物。

可以說，他就是一個游離于核心圈子之外的人。

不管在哪，不管做什么，他的能力與才華能讓他成為舉足輕重的角色，而他的性格與個性卻讓他成不了主角。

之前聽從楊懷烈號令，然后協助唐旭宸，現在則輔佐木林森。

歐陽鳳鳴很有自知之明，從沒抱怨什么。他早已習慣這樣的身份，從沒想過成為唐旭宸與木林森那種人。

其實，他也不想為那些事情操心。

木林森的遭遇，還有唐旭宸的結局，乃至楊懷烈的死，都讓歐陽鳳鳴覺得，當領袖是件吃苦不討好的事情。

只是現在，他不得不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木林森遲早會離開，他的兒子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菜菜子懷上了第二個孩子，他不可能永遠裝扮成偶爾回家住幾天的“職業營銷經理”。遲早有一天，他離開這支團隊，回到家人身邊。

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歐陽鳳鳴必須成為這支團隊的新領袖。

此時，美國大使館。

夜幕落下，華燈初上，菲律賓的政界要員與各界名流正陸續到來，為歡迎新任美國大使舉行的宴會即將開始。

雖然菲律賓早已獨立，但是前宗主國依然在各個方面有著強大的影響力。

對當前的菲律賓來說，來自前宗主國的支持更加重要。

這其中，就有來自中國的威脅。

兩年前，薛震遠的第二屆任期開始，很多在第一屆任期時不便于推廣實施的政策，在這兩年里逐一變成現實。比如，在兩年前連任國家元首之后，薛震遠簽署的第一份行政文件就確立人民幣為唯一的出口貿易結算貨幣，即任何個人、企業與國家到中國購買商品都只能使用人民幣。一年之后，該政策取得了較為明顯的效果，薛震遠再次以行政命令的方式，確立了人民幣在進口貿易中的地位，首先讓國有企業在進口貿易中優先使用人民幣，增強人民幣在國際金融體系中的地位，為最終形成人民幣與美元、歐元三足鼎立的國際金融格局打下了堅實基礎。

在其他對外政策上，薛震遠的強硬立場表現得更加明顯，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領土與領海爭端。

當然，首當其沖的是日本與越南，不是菲律賓。

在過去兩年里，中國的國有能源企業，特別是三大石油公司在東海與南海新建了十多座海上鉆井平臺，打了幾十口油井，在與越南有爭議的海域就打了二十多口油井，每年能開采數百萬噸原油。為了保護這些海上油田，中國不但動用了海警執法船只，還明確表示將把首艘國產航母部署在三亞海軍基地。

雖然沒有成為出頭鳥，但是菲律賓與中國存在領土領海爭端，不可能置身事外。

中國的第一艘國產航母已經下水，而且該批次一口氣建造了三艘，預計最終都會部署在三亞海軍基地。

別說孱弱的菲律賓，即便是強大的美國，也不敢小覷這三艘大型航母。

再過幾年，等到三艘國產航母建成服役，中國海軍將成為該地區最強大的存在，橫掃南海將指日可待。

對菲律賓來說，唯一的選擇就是抱緊美國的大腿。

不管怎么說，菲律賓是美國的正式盟友，同盟關系得到了在美國國內具有法律效力的同盟條約保證。

只要美國還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只要菲律賓還是美國的盟國，美國就不可能置菲律賓的國家利益于不顧，更不可能容忍菲律賓遭到欺凌。對菲律賓而言，抱緊美國的大腿就有了安全保證。

做為美國聯邦政府的代言人，新任美國大使到任，自然是菲律賓的頭等大事。

上個月，在美國聯邦政府公布新任駐菲大使之后，菲律賓當局就開始準備安排歡迎新大使的宴會。

只是，新任大使很低調，決定在大使館舉行宴會，菲律賓當局熱臉帖了冷屁股。

宴會的規格很高，只邀請了菲律賓總統、外長等政界要員，以及一些與美國民間往來密切的社會人士，只是規模很小，而且算不上奢華，連鋪張都談不上，為宴會準備的酒水食物更是普通簡單。

有點寒酸，不過符合美國的國情。

美國聯邦政府面臨巨大的減赤壓力，別說是派往一個小國的大使，即便是白宮，也開始厲行節約。年初的時候，剛宣誓就職的美國總統去英國訪問，送給英國女王的禮物是一條紋有英美國旗圖案的圍巾，最多值幾美元。

寒酸歸寒酸，這場宴會絕對是菲律賓近期最重要的事情。

按照安排，新任大使將在宴會上向菲律賓總統遞交國書，菲律賓總統則準備送美國大使一枚榮譽勛章。

當然，菲律賓的榮譽勛章分文不值。

在宴會上，菲律賓總統還會跟美國大使探討一些雙方都感興趣的問題，準確說是菲律賓總統感興趣的問題，特別是在菲律賓與中國的領土領海糾紛中，美國是否繼續秉承已經維持數十年的傳統立場。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