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正式訪問,所以山口野司住在中國當局安排的酒店里面。外圍安全由中國特勤局負責,而山口野司的近身保護工作由隨同到來的日本特勤人員負責。此外,他的個人飲食也由日方人員負責。
雖然已經(jīng)卸任,但是沒有一名特勤人員不認識薛震遠。
只是,不認識唐旭宸與木林森的特勤人員就有很多了。畢竟過去三年里,特勤局換了很多人。
前來迎接的是山口野司的首席助理愛田玲子,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強人。
她首先把薛震遠一行人帶到會客廳,然后前去通報。幾分鐘后,她就趕了回來,山口野司請薛震遠去書房。
薛震遠帶上了唐旭宸,讓蹇賽康陪著木林森留在會客廳。
因為唐旭宸裝扮成薛震遠的貼身保鏢,所以跟著薛震遠去書房也很正常,至少不會讓愛田玲子覺得怪異。
來到書房,唐旭宸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門口,旁邊是山口野司的貼身保鏢,一名日本特勤人員。
“首相閣下,真是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來打擾您。”
“薛老,您這么說,我就太不好意思了。”山口野司很是熱情,走近之后,還主動伸出手跟薛震遠握手。“聽說,您有很要緊的事找我?”
薛震遠微微點了點頭,看了眼站在山口野司身后的愛田玲子。
山口野司會意,朝愛田玲子點了點頭。
愛田玲子與那名日本特勤人員離開書房的時候,唐旭宸卻沒有離開,結果那名日本特勤人員也就停下了腳步。
“薛老,這是……”
“這位是我的貼身保鏢,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上了年紀,腿腳不方便,還請首相閣下見諒。”
山口野司微微一愣,朝那名日本特勤人員點了點頭。
關上房門,唐旭宸走到了薛震遠身邊。
“薛老,木下君在電話里沒有說清楚,只是說非常重要,讓我騰出時間跟您會面,只是不知道……”
“首相閣下,這個房間有錄音設備吧?”見到山口野司有點遲疑,薛震遠說道,“請相信我,接下來談到的事情非常重要,關系到閣下的人身安全,還涉及很多機密,閣下也不希望被錄下來。”
薛震遠這么一說,山口野司才去關掉了錄音設備。
“小唐,你來說吧。”
山口野司的目光落到了唐旭宸臉上,微微一愣之后,他立即鎖緊了眉頭,因為他認出了那張臉。
“首相閣下,很不好意思,我們終于見面了。”
“你是那個……”
“沒錯,就是那個人。”
山口野司立即把目光轉向了薛震遠,不但疑惑,還有點憤怒。要知道,如果讓外面的人知道唐旭宸走進了這個房間,跟山口野司交談,那么沒等他回到國內,國會里的在野黨議員就會啟動彈劾程序,然后把事情搞大,讓所有日本人都知道,以跟通緝犯私下交往為名逼迫他引咎辭職。
這是天大的丑聞,山口野司不想辭職都不行。
“首相閣下,既然已經(jīng)關掉了錄音設備,還怕什么呢?”薛震遠提醒了山口野司。
“請稍等。”
山口野司起身走到墻角的落地臺燈旁邊,在燈罩里摸索了一番,這才走過來。顯然,那里面有一個監(jiān)聽器。
“現(xiàn)在可以了?”
山口野司點了點頭,對薛震遠說道:“薛老,我是敬重您的為人,為推動中日關系正常化做出的努力,為援助日本重建做出的巨大貢獻,還有木下君與您的私人關系,我才答應跟您會面。”
“山口君,我保證您不會后悔。”薛震遠改變了稱呼,也表明了立場。
雖然不再是國家元首,但是薛震遠的個人威望還在。
山口野司長出口氣,朝唐旭宸看了過去。
唐旭宸沒再羅嗦,把開始告訴薛震遠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邊。
從驚訝到憤怒,再到猜疑,最后是震驚與不安,不過山口野司一直很鎮(zhèn)定,沒有讓人覺得他被嚇住了。
“大致就是如此,我們已經(jīng)盡了最大努力,可惜的是,沒能抓住刺客。”
“你有多大的把握?”
“把握?”唐旭宸苦笑了起來,說道,“首相閣下,您經(jīng)歷過三年前的那起恐怖襲擊事件,我相信您應該清楚,在襲擊發(fā)生、一切都變成事實之前,沒人有半點把握。我們能做的只是通過搜集到的線索,發(fā)動恐怖襲擊的動機,以及恐怖襲擊所能造成的影響,來推斷恐怖份子的行為,然后采取行動,在一切變成事實之前化解危機。您問我有多大把握,我只能告訴您,我們會盡力而為。至于這次刺殺行動的真實性,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沒有發(fā)生,自然皆大歡喜。可是只要發(fā)生了,而我們沒做任何防備,后果就不堪設想!”
山口野司沉默了,唐旭宸的這番話說得很強硬,不過也在理。
唐旭宸還想說下去,薛震遠朝他搖了搖頭,讓他給山口野司一點時間。
“我相信你提到的那些事情,但是我不能因此退縮。”
“退縮?首相閣下,這不是退縮,這是……”
“這就是退縮。”
薛震遠壓了壓手,讓唐旭宸不要亂說話。
山口野司長出口氣,說道:“薛老,你應該知道,幾天后就將在北京簽署的這份協(xié)議有多么重大的意義。這不是我與貴國現(xiàn)任元首蕭云鵬努力的結果,而是您跟木下君排除千難萬險之后培育出來的幼苗。為此,您與木下君做出了很大的犧牲。當然,與國家、民族的核心利益相比,個人得失根本不算什么。這也是我欽佩您與木下君的原因。能來北京,能把口頭上的承諾變成白紙黑字,能在協(xié)議上簽上名字,不僅是我,也是您與木下君的夙愿,是我們兩個國家十七億人的共同理想。如果我在這個時候退縮了,毀掉我的政治前程是小,毀掉兩國的未來是大!”
“這只是一場新聞發(fā)布會,又不是正式簽署協(xié)議!”
“這是政治!”
唐旭宸微微一愣,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薛震遠嘆了口氣,說道:“首相閣下,我完全能夠明白您現(xiàn)在的感受,只是我希望您能再次考慮。”
“薛老,來北京之前,我就考慮好了。”山口野司淡淡一笑,說道,“如果幾天之后,坐到一起簽署協(xié)議的是您與木下君,現(xiàn)在的麻煩根本不算什么。只可惜,到時候是我跟蕭云鵬元首閣下簽署協(xié)議。雖然我不愿意承認,但是日本人的記心不大好。災難已經(jīng)過去,國家也已恢復正常。您肯定能想到,即便在我身邊,也未必每個人都支持我們的政治主張。在國會里面的那些尸位素餐的議員當中,想把我趕下臺的不在少數(shù),哪怕是公義黨的議員。即便我不說,您也應該知道,在貴國也有類似的人。與歷史無關、與文化無關、與民族無關,僅僅只是利益。”
薛震遠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山口野司的意思。
“雖然只是一個新聞發(fā)布會,但是我不出席、或者推遲、或者取消,都將成為別人手里的把柄,成為一顆在將來某個時候突然引爆的定時炸彈。炸掉的不僅僅是我,還有我們兩個國家與民族的未來。”山口野司淡淡一笑,說道,“其實,當年在木下君的號召下,跟他一起脫離自民黨,組建公義黨的時候,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中國的歷史上,不缺舍身取義的民族英雄,日本也一樣。如果要死,就讓我死在刺客的槍口下,用我的血、用我的生命來捍衛(wèi)我們兩個國家與民族的未來。如果沒死,我會繼續(xù)奮斗下去,用我的一生來為十七億人保駕護航。”
“首相閣下……”唐旭宸沒想到山口野司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唐君,請答應我的一個請求。”
唐旭宸咬緊牙關,點了點頭。
“如果我死了,一定要查明真相,然后把真相大白于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家伙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多么的殘忍。讓全世界都知道,他們只在乎個人利益,根本沒把國家民族利益放在眼里。用我的死來告訴所有日本人與中國人,只有和平相處,我們兩個國家才能興旺強盛!”
唐旭宸微微點了點頭,他不想答應,只是不得不答應。
山口野司開始說的那番話,已經(jīng)表明了決心,不管薛震遠與唐旭宸怎么勸說,他都不會改變主意。
“首相閣下,我有一個建議。”薛震遠也知道,山口野司是個很有主見的人。
其實,薛震遠早就聽說了一個與山口野司有關的傳聞,即在三年前,事情敗露后,宮本正泰沒有勇氣切腹自裁,山口野司找到了他,然后用某種方式讓他鼓起勇氣,在調查人員趕到之前自裁。
僅此一件事就能證明山口野司的魄力與手腕。
“薛老,我已經(jīng)決定了……”
“不是勸說您。”薛震遠看了眼唐旭宸,說道,“讓小唐跟著你,不用拋頭露面,只是暗中保護您。”
“這……”
“當年在洛杉磯,就是小唐替我擋了子彈。為了我們兩國十七億人民的未來,他會為您做同樣的事情。”
唐旭宸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其實,薛震遠不說,他也會提出這個建議。
山口野司咬了咬牙,說道“我讓玲子去安排,為唐君準備一個特勤人員的身份,到時候讓他站在幕后。”
既然山口野司答應了下來,薛震遠也就沒再多說什么了。
在山口野司堅持舉行新聞發(fā)布會的情況下,讓唐旭宸跟在他,在暗中保護他,是能夠爭取到的最理想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