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館沒有審訊犯人的地方，關押山口洋田的是一個搬空了的雜物間。

他被銬在墻角的水管上，對面的角落里架著一臺監控攝像機，在他能碰到的范圍內沒有可以用來逃跑與自殺的物品。

唐旭宸進去的時候，他正在閉目養神。

因為有監控攝像機，所以他沒有嘗試逃跑。只要他敢輕舉妄動，守在外面的四名警衛就會沖進來。

唐旭宸關掉了監控攝像機，他也抬起頭來。

“認識我嗎？”

山口洋田冷笑了起來。

“顯然，你認識我，至少在照片或者屏幕上見過我這張臉。”

在唐旭宸走過去的時候，山口洋田爬了起來。

唐旭宸拿起了放在門邊的兩張椅子，把一張丟到了山口洋田面前。

“你不怕我用這張椅子襲擊你？”

“你還沒有那個本事。”唐旭宸坐了下來，說道，“我能輕易打開那副手銬，相信你也能辦到。”

山口洋田微微愣了一下，把雙手從水管上拿開了。

他早就打開了手銬，只是一直抱著水管，所以看上去仍然被銬著。

“你沒有逃跑，表明你很聰明，因為你知道，只要離開這個角落，外面的警衛就會沖進來讓你吃到苦頭。當然，你不怕死，像你這樣的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你只是不想被暴打一頓，因為這會讓你受傷，讓你在機會到來的時候無法把握住。”唐旭宸笑了笑，掏出香煙。“抽煙嗎？”

山口洋田點了點頭。

唐旭宸點上兩根香煙，丟了一根給山口洋田。

抽了兩口煙，山口洋田才說道：“其實，我以前不抽煙。只是在來到中國之后，發現不抽煙，很難融入人群。”

“我平時也不抽煙。”

山口洋田長出口氣，說道：“我知道你為什么來找我。在制訂計劃的時候，我就提醒過西村弘志，讓他不要小看你，還提出過反對意見，讓他不要招惹你。可惜的是，他沒把我的話聽進去。既然你已經來到這里，他肯定完蛋了。當然，你也因此來找我，因為在西村弘志死了之后，只有我知道具體情況。”

唐旭宸淡淡一笑，等著山口洋田說下去。

“其實，如果刺殺成功，就不會有這么多麻煩。”

“麻煩？”

“你來找我，是為了搞清楚兩個問題。一是幕后主使，準確的說是提供資金，支持我們發動這場襲擊的人。二是有沒有下文，即襲擊是否已經結束，在西村弘志死了之后，有沒有另外的人繼續發動襲擊。”

“既然你主動提了出來，我是否可以認為，你打算招供？”

“招供？”山口洋田笑了起來，說道，“如果我打算招供，根本不會等到現在，早就告訴其他人了。”

“你有什么條件？”唐旭宸問得很直接。

“我們是同一種人，你應該知道我的條件。”

“特赦？”

“這只是一個。”

“還有第二個？”

“還有兩個。”

唐旭宸沒有吭聲，等著山口洋田說下去。

“為我的個人賬戶，還有以掩護身份開設的賬戶解凍。山口野司有這個權力，而你能說服他。”

“錢？”

“沒錯，而且都是我的錢，是我為情報本部賣命十年的全部積蓄。不是很多，還不到一千萬美元。”

“以你的能力，應該不會缺這筆錢吧？”

“當然不缺，不過那是屬于我的錢，是對我的承認，明白嗎？”

唐旭宸微微一愣，說道：“這是小事，就算首相不答應，我都可以給你一千萬美元。”

“不，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要的是屬于我的錢，那幾個賬戶關系到我的身份，是對我為國家做了十年貢獻的認同。我與三年前發生的事情沒有半點關系，僅僅因為我是情報本部的人，而且直接與江波多一郎聯系，山口野司就下令凍結了我的賬戶，還銷毀了我的個人資料。你認為，這公平嗎？”

“因此，你背叛了日本。”

“不是我背叛日本，而是日本背叛了我！”

唐旭宸嘆了口氣，說道：“我會向首相說明這件事，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首相不但會給你的賬戶解凍，還會恢復你的身份。”

“怎么恢復？”

“你應該相信……”

“我就是相信了江波多一郎，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只跟他單線聯系，而在他完蛋之后，我的個人資料全被銷毀。沒錯，山口野司可以下一道首相令，恢復我的身份，但是能夠讓我回到過去嗎？”

唐旭宸沉默了，這到是事實。

“在過去三年里，所有人都認為我已經死了，我的家人還‘安葬’了我，他們只知道我是因公身亡，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回去過，去了墓地，在我的墓碑上，只有草草兩行墓志銘！”

唐旭宸沒有吭聲，因為他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只是“待遇”完全相反。

“最后一個條件，把杜文艷交給我。”

唐旭宸微微一愣，說道：“不可能！”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是中國人，而且在國土安全局的看押之下，就算山口野司出面，我國當局也不會把她交給你。”

“顯然如此，因為她知道如何破解核密碼，而你們不可能立即更換核密碼。”

“所以……”

“所以你得想辦法把她弄出來，然后交給我。”

唐旭宸咬了咬牙，說道：“我不會這么做。”

“不，你會。”山口洋田笑了笑，說道，“我早就猜到，你會來找我。如果我沒猜錯，你已經找到了那些核彈頭。只不過，需要花些時間才能全部打撈上來。幾個小時吧，如果到時候你改變注意了，再來找我。”

“你說什么？”唐旭宸沖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山口洋田的衣領。

“我說，等你改變主意之后，再來找我。”

“核彈頭出什么事了！？”

“無可奉告！”

“山口洋田，你說得沒錯，幾個小時之后，我們的人就能把核彈頭打撈起來，不過幾個小時之后，杜文艷就會被送往某座連我都不知道的秘密監獄。我還得告訴你，田皓桐已經提交了辭呈，天亮之后就會離開國土安全局。你知道我跟他的關系，也知道要讓我把杜文艷弄出來，需要他的協助。”

“那么，你得抓緊時間。”

唐旭宸松開手，把山口洋田摁到了椅子上。“不是我抓緊時間，是你。”

山口洋田咬了咬牙，說道：“確實有二十四枚核彈頭，不過其中一枚是假的。”

“什么？”

“偽造得非常逼真，連西村弘志都看不出來，只有拆開彈芯才能發現，而核彈頭的保養周期為五年，顯然不會沒事拆開檢查里面的彈芯。”

唐旭宸的眉頭跳了幾下。

“顯然，你們也沒有發現。”

“如果你說的是假的，我會扭斷你的脖子。”

“如果我說的是真的，你會改變主意嗎？”

唐旭宸沒多羅嗦，起身離開了儲藏室。吩咐外面的警衛進去把山口野司綁好，使用無法解開的索套。

此時，青島軍港。

打撈工作就快完成，潛水員已經固定好最后一枚核彈頭，就等直升機把核彈頭吊上去。

軍方派來了核武器專家，正在對打撈起來的核彈頭進行檢查，主要就是察看核彈頭的防輻射屏罩有沒有損壞。

木林森也趕了過來，他負責善后工作，而最重要的善后工作就是打撈核彈頭。

“全都沒有問題，有七枚核彈頭的屏罩有破損，不過在冗余范圍之內，沒有產生對人體有害的核輻射。”

這時候，直升機把最后一枚核彈頭吊了起來。

“應該不會有問題。”

手機響了起來，是來自日本大使館的電話。木林森朝那名核武器專家點了點頭，掏出手機朝旁邊走了幾步。

“老木，是我。”

“這么快就到了，還在日本大使館？”

“威脅還沒消除。”

“什么？”

“核彈頭全都打撈起來了嗎？”

木林森朝水道上方的那架直升機看了一眼，說道：“剛把最后一枚打撈起來，核武器專家已經檢查了之前打撈起來的……”

“檢查？”

“主要是擔心核彈頭損壞，產生核輻射，所以……”

“再檢查一遍，徹底一點。讓專家打開核彈頭，察看彈芯。”

“什么？”

“山口洋田說，有一枚核彈頭是假的，而且只有打開彈芯才知道。也就是說，恐怖份子可能偷走了一枚彈芯。”

“不可能，恐怖份子已被全殲……”

“不管怎么樣，讓核武器專家打開所有核彈頭，察看彈芯，然后給我答復。”

“這需要授權。”

“我會給元首打電話，讓元首授權，你趕緊安排。”

“好的，我馬上安排。”

掛斷電話，木林森立即把那名核武器專家叫了過來。

唐旭宸也沒閑著，隨即就給蕭云鵬打了電話。因為有山口洋田的供詞，還涉及到核武器安全，所以蕭云鵬沒有羅嗦，給了唐旭宸授權，讓木林森在軍方核武器專家的協助下，徹底檢查打撈起來的核彈頭。

當然，這需要時間。

檢查彈芯，意味著打開防輻射屏罩，也就會產生核輻射，所以需要一個能夠屏蔽核輻射的房間，還需要準備幾套防輻射隔離服。此外，還需要全套的清洗設備，以及一套用來拆開核彈頭的遙控機械臂。

因為青島軍港是北方艦隊母港，還是戰略核潛艇的母港，所以有一套用來維護與檢修核彈頭的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