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三個月前，弗蘭克給帕多佐打了電話，讓他準備八千萬美元現金。
對帕多佐來說，這筆錢不算什么。莊園地下室里有大約十億美元，還有好幾噸金條以及大量珍貴的藝術品。
問題是，弗蘭克提出了一個特殊要求，即全部要百元面值的舊鈔。
這讓帕多佐犯了難。
他是華雷斯的頭號大毒梟，雖然有的是錢，大多是現金，但是合伙人交納的保證金一般是新鈔。販毒網絡的收益，半數通過開曼群島的私人銀行轉入他的賬戶，其余的也大多以新鈔支付。
為了完成弗蘭克交代的任務，帕多佐不得不讓下面的毒販交納百元舊鈔。
當時，弗蘭克明確提到，這是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此后帕多佐就能離開華雷斯，不再為中央情報局服務。
“我覺得他沒有撒謊。”唐旭宸已經回到中間的機艙里，啟動了視頻通信設備。“按照他的交代，這起陰謀在三個月前策劃，至少在三個月前確定下來。小劉，在這個時間點上有什么值得關注的信息？”
“我們已經安排人員，正在展開調查。此外，我們已經查明，在過去一年多里，帕多佐總共向弗蘭克的賬戶里匯入三億一千七百萬美元，算上最后提供的八千萬，總金額接近四億美元。”
“顯然，這與‘2b’對不上。”楊詩琪說了一句。
“暫時不能排除‘2b’是交易金額的可能性，也許弗蘭克從其他渠道獲得了資金，或者‘2b’只是‘四億美元’的代號。”唐旭宸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能查到那個賬戶的信息嗎？”
“屬于一家開罵群島的私人銀行，不過已經銷戶。”
“什么？”
“根據現在查到的信息，這個賬戶在十多個小時前銷戶。也就是說，賬戶里的資金已經轉走了。”
“媽的！”唐旭宸低聲咒罵了一句。
“只是，需要花四億美元，哪怕是三億美元購買的，肯定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如果是，至少在三個月前就有人在國際黑市上販賣這種武器。”楊詩琪說道，“得追查這方面的信息。”
“我們正在查。”
“如果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未必會在國際黑市上公開販賣。”唐旭宸揉了揉額頭，說道，“弗蘭克有他的渠道，還可以利用中央情報局的渠道。你得聯系軍情局、以及其他涉外情報機構。”
“我已經聯系了軍情局，其他情報機構也提供了協助。”
“毫無疑問，交易將在緬甸進行。”唐旭宸長出口氣，說道，“根據掌握的線索，弗蘭克派杰利科前去交易，但是弗蘭克與杰利科都死了，而且賣方未必認識杰利科。小劉，幫我聯系楊局。”
“老唐，你要干嘛？”劉雪麗立即問了一句。
“岡薩雷斯曾經是中央情報局的合同雇員，相當于是中央情報局的人，又在華雷斯活動了大半年，而且我們已經對交易過程有所了解。我頂替杰利科去完成交易，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
“不行，太危險了！”
“確實很危險，不過值得冒險。如果那是一種價值數億美元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賣家肯定急于脫手。要是落到其他人手里，比如恐怖組織，后果不堪設想。只是，我們需要一筆資金。”
“軍情局的秘密經費。”楊詩琪說了一句。
唐旭宸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小劉，幫我聯系楊局，說明情況。如果可以，得動用軍情局的秘密經費。當然，軍情局不會吃虧，這次行動的收獲很大，在帕多佐莊園里繳獲的現金就有十億美元。”
“老唐……”
“別忘了，還有一名弗蘭克的手下在逃，他拿著八千萬美元現金，也許還掌握著那個戶頭里面的資金。所幸的是，我們先一步離開，能趕在他之前到達緬甸。只有我以岡薩雷斯的身份去完成這筆交易，才能避免讓貨物落到敵人手里。不然的話，恐怕我們將面對一次前所未有的恐怖襲擊。”
劉雪麗沉默了，她無法反駁唐旭宸的觀點。
“告訴楊局，我們至少需要四億美元，如果可以就多提供一點。”
“我馬上聯系楊局，等下由你跟他說。”
“好的。”
這時候，飛機上的護士來到機艙里，朝唐旭宸看了過來。
“就這樣吧，有消息了再跟我聯系。”
結束通訊，唐旭宸起身朝護士走去。
是一個年輕女人，大概只有二十五歲，長得很乖巧，只是有點矮，還不到一米六，看上去像個洋娃娃。
“怎么了？”
“他醒了，要見你。”
唐旭宸點了點頭，說道：“麻煩你了。”
“沒事，這是我該做的。”
前面的機艙里，歐陽鳳鳴已經醒了過來，坐在擔架床上，一名四十歲左右的醫生正在為他做檢查。
“沒什么大礙，生理機能都橫正常，只是有點虛弱，需要休息與補充營養。”
“巴醫生，麻煩你了。”
醫生微笑著點了點頭。“你們談吧，別耽擱太久，我等下再來做檢查。”
等醫生與護士離開，唐旭宸才走到歐陽鳳鳴身邊。
打量了唐旭宸一番，歐陽鳳鳴笑了起來。
唐旭宸也苦笑著搖了搖頭，在遭受了一年的非人折磨之后還能笑出來的，恐怕只有歐陽鳳鳴。
“老唐，有這個必要？”
“我的相貌？”唐旭宸去倒了一杯水，遞給歐陽鳳鳴。“別臭美，這不是為了你，是為了老木。”
“老木怎么樣了？”
“還活著。”唐旭宸嘆了口氣，神色頓時黯淡了下來。
歐陽鳳鳴微微一愣，隨即就明白了過來。
雖然在事發的時候被帕多佐的人帶走了，但是以當時的情況，歐陽鳳鳴完全能想像出發生的事情。
“是我開的槍。”唐旭宸坐到對面的椅子上。“菜菜子死了，老木還活著，大腦受到嚴重傷害，不知道能不能康復。”
“你沒有別的選擇。”
唐旭宸嘆了口氣，說道：“也許，老木永遠不會原諒我。”
“只有活著，他才能記恨你，對吧？”歐陽鳳鳴放下水杯，“在當時的情況下，換成我也會這么做。”
唐旭宸沒有吭聲，他當時也是這么想的。
只要木林森還活著，哪怕被他記恨一輩子也值得。
“弗蘭克呢？”歐陽鳳鳴轉移了話題。
“死了，帕多佐也活不了多久。”唐旭宸掏出香煙，手有點發抖。
“學會抽煙了？”
唐旭宸勉強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等我們審訊完帕多佐，確認他把知道的全都交代出來之后，你去處置他。”
為了接近帕多佐，唐旭宸染上了毒癮，在戒毒的時候學會了抽煙。
此外，岡薩雷斯本來就會抽煙，唐旭宸裝扮成他，也得成為煙民。
“他只是弗蘭克的爪牙。”歐陽鳳鳴嘆了口氣，說道，“再說了，這不是私人恩怨，殺不殺他根本沒意義。”
唐旭宸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歐陽鳳鳴的意思。
一名優秀的情報人員，首先就得分清公與私，不讓個人情感左右行為，才能在行動中保持理智。
“好好休息吧。”唐旭宸站了起來。雖然有很多問題，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老唐。”歐陽鳳鳴叫住了唐旭宸。“我知道，你想詢問我的情況，想知道在過去一年多里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放心吧，我會好起來的，只是需要一些時間。等我緩過神來，我們再好好談談。”
唐旭宸點了點頭，說道：“好好睡一覺，回到國內，楊局會派人來接你。”
其實，就算歐陽鳳鳴不說，唐旭宸也知道他在過去一年多里吃了很多苦頭。
上飛機的時候，醫生就把歐陽鳳鳴的初步檢查報告交給了唐旭宸，在他身上有上百道大大小小的傷痕。可以想像，為了撬開他的嘴，帕多佐的手下無所不用其極，就差沒把他折磨致死。
他能堅持下來，而且精神還算正常，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換成唐旭宸，也未必能堅持這么久。就算能堅持活下來，也肯定會精神失常，留下嚴重的后遺癥。
只是，唐旭宸看了出來，歐陽鳳鳴是在故做鎮定。
他的狀態很不好，不僅是生理狀態，心理上也有問題。也許他沒有喪失情報人員的職業技能，在農莊谷倉里，他用行動證明了這一點。問題是，一年多的嚴刑拷打，肯定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障礙。
唐旭宸相信，歐陽鳳鳴能恢復過來，只是需要時間。
其實，就算歐陽鳳鳴無法恢復過來，唐旭宸也不會感到失望。他已經為這個國家做了非常巨大的貢獻，哪怕不再適合從事情報工作，他也沒有虧欠國家，而是國家虧欠他，應該給他補償。
對歐陽鳳鳴來說，最好的補償無非是恢復真實身份，從此過上平靜安寧的生活。
只是，歐陽鳳鳴未必喜歡那樣的生活。
想到這，唐旭宸忍不住苦笑起來。
在他認識的情報人員中，歐陽鳳鳴無疑是最完美的情報人員，似乎天生就適合從事這種工作。要是讓他從事普通工作，娶一個漂亮老婆，生養幾個子女，被日常瑣事淹沒，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瘋掉。
他肯定能好起來，很快就會再次成為那個無所不能的超級情報人員。
別說是一年多的折磨，也許除了死亡，沒有什么困難能擊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