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羅迪克的房間，諾亞才暗自松了口氣。

向羅迪克攤牌是一招不得不走的險棋，只會產生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現在看來，這一招是走對了。

收到消息，諾亞的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找羅迪克。

很簡單，羅迪克絕對不會相信亞當是恐怖份子，而且亞當在接到那個電話之后去找過羅迪克，然后離開了酒店，使用的還是大使館的轎車，并非特勤局的車輛，所以亞當肯定是奉羅迪克的命令去跟唐旭宸的人接頭。也就是說，羅迪克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也許還知道瑪格麗特的事情。

這個時候，諾亞去告訴羅迪克，亞當是恐怖份子，就等于承認自己是叛徒。

只是，要想瞞住羅迪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首先趕到現場的比利時警察無法直接跟羅迪克聯系，但是要不了多久，大使館就會收到消息，然后大使會給羅迪克打電話。就算諾亞截下了大使的電話，比利時首相也會把此事告訴羅迪克。

如此一來，諾亞隱瞞不報，也等于承認自己是叛徒。

問題是，對諾亞來說，逃跑是不可能的。他是美國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就算能夠從布魯塞爾逃走，甚至能夠離開比利時，他也逃不掉。只要他選擇逃跑，就等于跟美國的所有情報安全機構做對。到時候，不但羅迪克要對付他，托馬斯也不會放過他。世界再大，也沒有諾亞的藏身之處。

當然，諾亞也不會為了個人安危而選擇逃跑。

其實，諾亞做這件事，本來就不是為了個人利益，而且早就把個人利益置之度外。只要能夠阻止羅迪克毀掉美國，別說是區區個人利益，即便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比如犧牲掉自己的性命，諾亞也不會有半點遲疑。

諾亞與羅迪克沒有個人恩怨，只是有著不同的政治主張。

深思熟慮之后，諾亞意識到，向羅迪克攤牌是唯一選擇，只是得讓羅迪克妥協，讓羅迪克接受現實！

做好充分準備，諾亞去找了羅迪克。

所謂的“攤牌”，其實就是讓羅迪克做出選擇，要么為了一名特勤人員停下腳步，要么繼續前進。

諾亞非常了解羅迪克，知道羅迪克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當然，所謂的“充分準備”，就是那些無法辯駁的證據。

這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亞當打給皮蓬的電話。是亞當主動聯系了皮蓬，緊接著皮蓬就在聯邦調查局落網，監控攝像頭拍到他跟尼古拉斯一起進入胡佛大廈，而尼古拉斯是羅迪克下令抓捕的通緝犯。技術人員還找到了皮蓬用黑客軟件入侵聯邦調查局數據庫的證據，并且與之前獲得的另外一個黑客軟件聯系到了一起，也就把皮蓬跟克里斯蒂安扯到了一起，從而證明皮蓬在為恐怖份子做事。因為是亞當主動聯系皮蓬，隨后又離開酒店，緊接著在布魯塞爾市區內發生槍戰，四名特勤人員喪生，比利時警方找到了亞當到過現場的證據，也就把他跟特勤人員遇害的事情扯到一起。這些“證據”足以證明亞當在跟恐怖份子往來，即便是羅迪克也無法否認。

要知道，在美國，就算是總統也不能超越法律。

當年，尼克松因為下令讓情報機構竊聽競選對手的談話，被迫引咎辭職。如果羅迪克跟聯邦當局頭號通緝犯，也是早被認定為恐怖份子的唐旭宸扯上關系，他的下場絕對比尼克松悲慘百倍。

也許，羅迪克將因此成為第一位因為在任期間犯罪而遭到起訴與審判的美國總統！

不管羅迪克是否認罪，只要有足夠確鑿的證據，他就再責難逃。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審判。只要羅迪克為亞當辯護，諾亞就能以此發動“政變”，讓副總統取而代之。

在去找羅迪克之前，諾亞就為此做好了準備。

只是，沒有出現這樣的結果。

當然，這也早在諾亞的預料之中。

諾亞太了解羅迪克了，知道羅迪克是一個很有大局觀的人，就算把亞當視為心腹，他也不會為了亞當而放棄一切。關鍵就是，哪怕知道那些“證據”有問題，遲早有一天能夠查個水落石出，但是在沒有辦法立即查明真相，沒有更有力的證據，羅迪克只能舍小保大，義無返顧的犧牲掉亞當。

結果也確實如此。

羅迪克原本打算為亞當辯護，可是在諾亞提到，亞當離開酒店前見的最后一個人就是他的時候，羅迪克立即改變了立場，首先與此事撇清關系，然后才提出找到亞當，讓亞當親口認罪。

只是，羅迪克不會就此罷休。

雖然沒有撕破最后一層臉皮，但是諾亞知道，羅迪克不會再相信他，再也不會聽取他的意見與建議。羅迪克不是不想為亞當正名，只是沒到時候。等到他在北約集團首腦峰會上公布消息，把最要緊的事情做完后，就會發起反擊，而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諾亞，然后是那些試圖對付他的人。

諾亞并不害怕，因為羅迪克活不到哪一天。

來到走廊轉角處，諾亞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只是，他沒有察覺到，因為不是他那部手機的鈴聲。

“諾亞，你的電話在響。”

被剛好從旁邊經過的女秘書提醒了一下，諾亞才猛然回過神來。只是，女秘書沒有因此產生懷疑，因為諾亞確實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大概在思考重要的事情，沒聽到手機在響也很正常。

當然，現在需要諾亞考慮的重要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再過幾個小時，北約集團首腦峰會的第一次正式會議就將開始，然后是車輪戰一般的會議，而諾亞是為羅迪克出謀劃策的國家安全顧問。有很多問題，諾亞得首先考慮清楚，然后才能給羅迪克提供建議，所以說他日理萬機也不為過。

等女秘書走開，諾亞才掏出手機。

不是他的手機，而是從亞當身上搜出來的那部私人手機。

這部手機原本放在一名特勤人員那里，在收到亞當被人劫走的消息后，諾亞親自去要了過來。很簡單，這是亞當回過酒店的鐵證，而在諾亞告訴羅迪克的“真相”中，亞當沒有回酒店。

當然，一同處理掉的，還有幾份監控錄象，以及亞當留在那輛大使館轎車上的指紋。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電話號碼，而且是美國的電話號碼。

誰會在這個時候找亞當？

諾亞微微遲疑了一下，進入了旁邊的房間。鎖上房門后，他才接通電話。

他沒有吭聲，因為他不是亞當，而打來電話的那個人肯定能聽出來。只是，對方也沒有吭聲。

片刻后，對方掛斷了電話。

諾亞微微一愣，立即掏出自己的手機，發出了一條短信息。

此時，羅迪克的房間里。

女秘書到來的時候，羅迪克拿著手機，正在沉思。

諾亞出去之后，羅迪克的第一反應就是給瑪格麗特打電話，因為尼古拉斯提醒過他，瑪格麗特也受到牽連，而在他來到布魯塞爾的時候，瑪格麗特打了電話過來，只是當時接電話的是諾亞。

只是，在拿出手機之后，羅迪克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瑪格麗特已經出事了，現在給她打電話不但沒有用，反而會惹上麻煩，甚至有可能讓諾亞鋌而走險。雖然羅迪克不怕死，但是他不想死在勝利到來之前，更不想讓自己死得毫無價值。

在諾亞告訴他，亞當在暗中為恐怖份子賣命的時候，羅迪克就相信了尼古拉斯告訴他的那些事情。

羅迪克沒有感到驚訝，只是感到頭痛。

如果叛徒是某個聯邦官員，問題還不是很嚴重。諾亞是叛徒，意味著身邊的人都可能有問題。別忘了，諾亞形同白宮幕僚長，相當于羅迪克的左膀右臂，直接管理羅迪克身邊所有工作人員。從特勤人員到生活秘書，大部分由諾亞安排，而且在工作上聽命于諾亞，等于是諾亞的人。

第一夫人是總統在生活上的伴侶，而白宮幕僚長就是總統在工作中的伴侶。

“總統，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怎么，有問題嗎？”

“我是說諾亞。”

羅迪克微微一愣，朝女秘書看了過去。

“開始在走廊上碰到他，看他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電話響了好一陣都沒聽到。”

“也許，他是昨晚沒有睡好吧。”羅迪克勉強笑了笑，說道，“我看了你寫的稿子，有幾處地方需要修改。”

“問題嚴重嗎？”

“不算問題，只是措辭不太合適，你也知道，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字眼。早餐還在準備，你把演講稿調出來，我們一起看看，爭取在吃早飯之前找到最恰當的措辭。”

羅迪克已經完全恢復正常。

做為一名政治家，他必須具備適應各種情況的自我調節與控制能力，絕不能因為任何事情分心。

諾亞開始的所作所為，等于向他攤牌，或者說是開戰。

羅迪克不是不敢應戰，只是沒到時候。等到這個白天過去，等到一切成為定局，羅迪克有很多辦法讓諾亞付出巨大的代價。其實，羅迪克很清楚，只要他走上會場的講臺，順利發表那篇將改變全球格局的演講，諾亞就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很簡單，諾亞不會殺他，不然早就動手了。諾亞的目的是阻止他實現政治理想，讓布魯塞爾變成他政治上的滑鐵盧，從而終結他的政治生涯、毀壞他的政治名聲，讓他遭到美國選民唾棄，把他釘到美國歷史的恥辱柱上面。真正的戰場是即將召開的北約集團首腦峰會，那是沒有硝煙、沒有流血犧牲，卻更加殘酷的戰場。

那也是一個靠頭腦與智慧決定勝負的戰場，至少羅迪克這么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