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周邊村民家的雞叫了頭邊，王金山頭有點萌就點著燈和衣而眠。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像放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里回放：沙稻、紫薯種植技術的小冊子免費發到全國貧困地區；馬天云和白云南考上中專；漢向前、漢向來等考縣重點初中的學生全部考上，漢子麟把升學宴收的錢物捐給學校；縣里馬奔騰不僅獎勵學校一輛馬車，聽說還要下發轉正的名額。馬天云、白云南的學費沒有問題，而漢向來等升縣中學的同學，他們的上學費用解決的怎樣？如果上級下達轉正的名額能給誰呢？
王金山輾轉反側把臨床的白云鶴吵醒了。昨夜，他和白云鶴、藏大槐喝了好多的酒。藏大槐去奔女人窩了，白云鶴喝得太多就留在了王金山的臥室。
“你同意否？”白云鶴突然坐起來問道，其實他也沒有睡著。
“我什么不同意啦？馬副書記要我們辦初中和初等農業學校，需要資金和教師啊！連漢書記沒能表態，我一個小學校長能挑這擔子嗎？”王金山以為白云鶴問及辦初中班的事。王金山那三杯酒上來了，那臉關公臉一樣得紅。
“王金山，你就別繞什么圈子？我問你，讓你去，你同意了嗎？”
“白云鶴，你讓我同意什么啊？”王金山坐起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同意轉正去縣城啊！王金山，我們攜手并肩創辦了這么個學校不容易，如今學生都有出息了，除了馬天云、白云南之外，其他高年級報考縣初級中學的都考上了。馬書記一高興讓縣教育局給了我們一個，哪所學校升學的多，進城上學的多，哪所學校就有這個資格。”
王金山覺得好笑，也不想和白云鶴多說，直截了當地說：“就算有這么個名額，怕是選你也不負眾啊！”
“論功勞，論能力，我也許不如他們，但教齡我和藏大槐最長吧。”
“論教齡也不是你，苗紅麒的教齡比我們的年齡還大吧。我看，你就安心教書吧。以后的機會多得是。”王金山去穿褂子。
“你是校長，你的功勞、能力最大。所以你去最合適。去就去吧，要請一場酒，可別懵我。”
“你這是說什么啊？就是有那么個名額，我吞了，還夠兄弟嗎？”王金山以為白云鶴誤會了，登上褲子下了床。
到這個時候，白云鶴覺得沒有什么可以隱瞞的了，就說：“你還不如吞了！我心里倒好受一些。怎么給了蒙雪蓮老師？”
“我什么給了蒙雪蓮老師？快說！”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知道你還念舊情。”
“她是藏大槐的女人，這不能亂說。”
“御龍河長八百里，大槐鎮三十多個村，孰不知你為了天天見著蒙雪蓮當初把她從龜蒙山村湖上小學調到這兒來啊！”
“白云鶴！你指責我，我念你兄弟一場，可以原諒你；但我告訴你，你不能這么說蒙雪蓮！你對得起藏大槐嗎？”
“你別豬鼻子裝大蔥――裝什么蒜？蒙飛龍是縣教育局局長，蒙飛虎也調到縣委了。雪蓮的父親是抗戰英雄，奶奶、爺爺都是教育的老前輩！你巴不得攀上這樣的親戚！可惜你不敢愛，不敢承擔責任，讓藏大槐走在你的前面了。他娶了她，她就是大槐的女人！你就死心塌地地去喜歡方圓，不應該犧牲自己和大家的利益把什么好事都讓給蒙雪蓮吧。”
“你出去！”王金山手指著門口，見白云鶴依然不走，喊道：“你出去！”
“金山哥，怎么還生氣了呢？”白云鶴強裝歡顏站在前面說：“誰不知道您怎么想的？蒙飛虎進城了，漢向陽和馬奔馳都要提拔，下撥的一個轉正進城的名額就是你的。你進了城，你就是民辦教師的一面旗幟！如果你胳膊往外拐，就是輪馬奔馳、白玉潔和藏大槐，也輪不到蒙雪蓮啊！我覺得你你最有資格，你千萬別讓！”
“我說你出去，沒有聽到嗎？難道要用馬鞭嗎？”王金山去抽屜里找。
白云鶴知道王金山馬鞭的厲害，那是二姑奶奶白如雪贈送給王金山用來教訓大家的教鞭，“好好！我說這一切你可以不信。你去鎮里問問。”白云鶴說著后腳退出了門檻。
王金山喊退了白云鶴，心想無風不起浪，看白云鶴著急的樣子，也不像捕風捉影。為了弄清此事王金山整理行裝跨上馬兒出了校門來到鳳谷山莊直奔鎮**漢向陽的辦公室，先祝賀了一番：“白云鶴說你當了書記，我還不相信，看來是真的了！祝賀您！”
“對！以后我們合作的機會更多了。更希望你把學校辦好，把農校辦出特色，讓更多的大槐鎮農民得到實惠。先坐下！金山。”漢向陽說著拉開抽屜拿出一個信封推給王金山交代：“蒙書記去了縣委大概在農業局工作，這是他捎過來一個勞動模范的表。”
“果真有此事！”王金山非常驚喜。
漢向陽猶豫了片刻，說：“不過魚和熊掌不能兼得，馬車既然獎勵給了你，我看這名額…… ”
“那是獎勵大槐鎮中心校的，不是給我一個人。”王金山立即明白漢向陽的意思，也想到白云鶴為何發那么大的火。
“鎮黨委、**兩個會議上對這件事意見分歧很大。”漢向陽觀察著王金山臉上的情緒，說：“按理說，這個名額非你莫屬，但我個人意見還是希望你讓出去。”
“讓出去？有了這個勞動模范，就可以進城深造，將來就是正式教師，是國家干部！這是市縣對農業教育的最高獎勵，也是最大的肯定。即使我高風格給了人家，可是對藏大槐他們怎么說？他們是我風雨同舟的同事，對農校的辦學、教學和沙稻等農作物的付出不在我之下，就是我不要，也需要給他們啊！”王金山騰得站起來。
“王校長，你先別激動。”漢向陽沉著地將王金山勸下，推心置腹地分析：“蒙雪蓮和蒙香蓮教書太晚；苗紅麒教齡長，但這個榮譽獎勵在農業教育方面做出貢獻的人；白云鶴雖然根正秧紅，但他喜歡與農校的媳婦姑娘們說笑，影響很不好；藏大槐各方面很優秀，但他也曾組織教師外出打工那么長時間……”
“好，你別說了！我問你我們學校是不是被表彰的學校？”
“對！在市縣都出了名。”
“我問你，先進學校是不是優秀校長和先進教師們干出來的？”
“是！”
“那為什么我們的學校老師被你說的什么也不是？”王金山又站起來。
“你認為我愿意這樣啊？”漢向陽也站起來，然而很快穩定了下來，苦口婆心地說：“鎮里的意見有兩個：一是把名額給馬奔馳，他去培訓，把王金山調到鎮初級中學，我們在中學辦一個初等農業學校……”
“馬奔馳，在農校方面做了什么，他們不知道？鎮初級中學，我不去！”
“王金山，你別激動！”
“我能不激動嗎？他們不就是怕馬書記的權里嗎？我可以給馬書記打個電話。”王金山去摸電話，被漢向陽的大手握住，“你聽我說。”馬奔騰拿開王金山的手接著說，“鎮里的第二個意見：臥虎鎮無償對大槐鎮布設自來水管道，正在聯合開發溫泉。我們的沙稻技術起源于臥虎鎮，在你申報的成果和專利上，應該記得‘白玉潔’這個名字吧。”
漢向陽的話如雷震動，王金山突然想到他在臥虎鎮教書期間，他搞沙稻試驗每次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是白玉潔親臨指導、試驗。最后一次，王金山起草申報書正愁鎮上沒有打印機，白玉潔就拿到縣城打印并通過漢向陽找到了馬奔騰。申報失敗轉回來的材料上，王金山突然發現沒有“白玉潔”的名字。白玉潔把機會給了王金山，現在勞模的名額來了，他是不是該讓出去？“讓我考慮考慮。”王金山想讓出去，但又想到了方圓，說心里話，方圓沒有文化，不過是學校的生活教師，但在技術實踐方面，她做出了貢獻，如果給她，她或許就是在編民師。王金山說：“白玉潔，我知道她有一個市優秀教師的榮譽。我看這個勞模，可以考慮方圓？”
“王金山，說實話吧。這個名額是方圓通過馬書記要來給你的。”
“方圓找了馬書記？要了名額給我的？”王金山怎么也不相信。
“我為什么要瞞你啊！方圓是我的妹子。她太傻了，她喜歡你……”漢向陽起身給王金山倒了一缸子熱茶說，“我不讓你去有一個公心和一個私心。論公心是你走了，大槐鎮少了一個帶領農民致富將來過城里人生活的引路人；論私心，你走了，少則一年、二年，多則十年、二十年……你還能回來娶方圓嗎？即使娶了，方圓趕上生子，家里沒有個女人服侍，你總不能讓我、讓姐夫照顧你媳婦吧！大槐樹下是圣人走過的地方。別說我們喝過墨水的，就是百姓也知道一些道理。”漢向陽見王金山心情平息了，征求他的意見：“如果你覺得白玉潔不合適，推給人選吧。”
“還是白玉潔去吧。”王金山想到白玉潔不僅對沙稻技術的研究、推廣做出了貢獻，而且她在臥虎鎮干過教師，對于加強兩鎮的合作有利于大局和團結。如果從其他人員中選擇，恐怕給藏、漢、白、蒙、苗家族間帶來新的矛盾。所以王金山認為，這也許是最好的辦法。
“其實推選白玉潔更利于以后我們開展工作……”漢向陽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開導。而王金山任憑漢向陽怎么說，就是一字不發。
“我最擔心的是方圓，聽說你沒有選上一定會鬧。暫時不要告訴她。”漢向陽站起來，下逐客令：“我好多事要做。”
王金山也站起來，握著漢向陽的手告辭：“方圓的工作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