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看見漢向陽支持王金山,漂亮的鵝蛋臉上綻出一片紅云,她走向王金山高興地喊道:“你能留在我家的書房,我以后可以跟你讀書啦!我那群姐妹以后畫個襪墊子、寫封信就請你了。”
王金山淡淡地說:“我就是教教孩子,你們一大群姑娘,一個個聰慧漂亮,要讓你們把書讀好,別說我一個代課教師沒有那本事,就是地北市都不會讓你們上學的!”
“別拿地北說事!”方圓竟然生氣地說,“書房給你了,還得八抬大轎請你啊!”
王金山知道推辭不了,就暫緩一步再說。他安慰她:“不是我不想要,你看出來進去就我一個人,等藏大槐、白云鶴回來,我們辦農校的時候,會考慮你們!”
“哪要等到猴年馬月啊?”方圓長睫毛下藏不住傷心的淚水,又哭求了幾句,王金山就是不松口,“你自己見爹吧。”方圓把大辮子一甩跑開了。
“大槐鎮小學王金山前來向漢老前輩問好。”王金山突然站在漢子麟的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漢子麟正坐在太師椅上玩蛇,聽見有人喊,取下灰色的老眼鏡,問道:“怎么沒敲門?你這樣教學生的?”
您也沒關門啊!王金山正要解釋,門外噌噌躥進兩個青年,唰,唰----兩根木棍左右對準了王金山的頭。
“把鞭子下了!哪來的毛愣小子?”漢子麟手往桌子上一拍喊道,只見手下的桌子面裂開了一條縫。
王金山覺得手握著馬鞭見人的確不禮貌,馬上背到身后,又是一鞠躬,似乎向漢子麟示威:“看來貴人多忘事,在御龍河畔您砸過一輛馬車吧。我就是車的主人。”
“那是小女兒不懂事,不會來找她問罪吧。”漢子麟嘲弄著王金山。
“是方圓小姐!我不明白像漢老前輩教育出來的大家閨秀怎么會如此啊?”
“在大槐鎮還沒有誰惹她,你一定是欺負她了!”漢子麟武斷地說。
“我們只是到過河邊,遇過蒙香蓮,被人家誤會了。可這些與方小姐沒有半點關系啊!”
“她說你欺負就欺負了!”漢子麟說著舞著手里的白蛇,那蛇就像一條任意舞動的鞭子。他說:“把你的馬鞭舉起來!我們公平地賽上一場。如果你贏了,你可以在鎮里的任何地方建校,教任何人,我絕對不干預!”漢子麟的目光和它手里蛇的目光冷冷的、挑戰性地望著王金山的眼睛。
“慢!”王金山喊,“恕我不能奉陪,今日是你家方小姐請我來認一下大槐鎮赫赫有名的漢府和漢老前輩。今日一見,領教了!”
“怎么怕啦!”漢子麟說。
“如今國家經濟騰飛、生機勃勃、如日升天,對中西部地區政策上傾斜,像臥虎鎮已經脫貧,而大槐鎮還在搞摩擦,我無條件地來支援大槐鎮,先是拿走了我的錢和教本、文房四寶,后是放毒蛇吃了我的馬,最后還不解恨砸了我的馬車……”
“教本、文房四寶、馬車和錢都是我們干的?!”漢子麟對王金山說:“我也是為你們好!我們已經窮到這樣了。我們只想自力更生,不想勞駕你們地北的人!因為我們不想欠你們太多。可是,白如雪等人還是巴不得把整個地北市搬過來。”
“我知道您對她們有偏見。白奶奶派人幫著學校把沙稻種好,苗老前輩聯系白玉霜,學校搬進鳳谷山莊;沂馬山村馬奔馳的父親挨家挨戶地動員村民,把學校暫時安在了炎黃廟,蒙阿婆捐出老船給孫女辦船上小學……王金山的話外之意是漢子麟是開明老支書,孫子一個副鎮長,一個村主任,漢府做了一些什么?”
漢子麟不想多說,思索了一會兒,喊:“把馬鞭舉起來——”
“那晚輩就得罪了!”王金山把弄著手里的馬鞭。
兩青年怕漢子麟吃虧,先靠近王金山,結果被王金山兩肘左右一撐,摔到房門兩側。王金山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又說:“就這些青年除了搶人家的錢財、砸人家的馬車,還能干什么?”
“要是漢家拿你一塊,我陪你一百塊。”漢子麟的蛇騰空跳躍,王金山的馬鞭步步緊逼,見那蛇昂頭之際,啪地一聲,馬鞭如箭飛去,正要勒住蛇的七寸----王金山卻將鞭子收回,給足了漢子麟的面子。
漢子麟將蛇喚回到手臂,臉上有了一點暖意,驚嘆地問道:“你這鞭子誰的?鞭法誰教你的?”
“我來時路過槐泉觀,白奶奶送我的馬鞭。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喜歡刷馬鞭子,我只能偷看;后來老爺爺批準爺爺教了我。”王金山把馬鞭收拾好。
漢子麟微微一笑,問:“你老爺爺尊姓大名?”
“王孝田。”
“你爺爺?”
“王敬誠。”王金山納悶,你問這些干什么?
“孩子!我是你漢爺爺啊!”
“你不是漢伯伯嗎?”王金山望著這位六十歲多一點的伯伯更是不解。
漢子麟說:“鬼子侵略了大半個中國,準備向中西部進犯,上級黨組織派王孝田從地北市來到了大槐鎮。當時,還帶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叫敬誠。以教書先生做掩護,開展黨的地下工作,盡快培養一批打入敵人心臟、智勇雙全的金剛勇士,這是他的神圣使命。”
“后來你們參加了戰斗,都是八路打贏了!”這是電視、電影里抗戰片最常見的鏡頭,不是王金山亂說,望著漢子麟那張飽經風霜的老臉慢慢地綻開了笑容,問道:“你們參加地北戰斗了?”
“沒有!我們又經過了兩年多的各種磨練,完成了海軍、炮兵、騎兵和裝甲兵的大大小小十余項基本專業的考核訓練,熟練掌握了射擊、飛鏢等三至五門的技能和日語優秀等級的測試。我們就順利過了‘鑄造寶劍’期的鍛煉,我還是漢府的少爺,你爺爺扮成教書先生回到了大槐鎮,隨時聽上級組織的命令。”
王金山想到爺爺曾不止一次地講過這個故事,后來在神母槐下也聽看樹老人王孝天說過,就恭敬地施禮,說:“這些日子實在太忙,晚輩來晚了,請您老贖罪。”
“你客氣了!”漢子麟說,“剛才你的馬鞭放過來,招招對我的白蛇往死里抽,最后還是收回了。”
“當我看到手里的蛇并不是吞噬我馬的毒蛇,也就證實了你不是放蛇傷我馬的人。”王金山回答。
“我的白蛇從來不傷人、畜。大槐鎮大樹下、山上到處都是。”漢子麟又問:“群蛇吞了你的馬?真有這事?”
“我為何要騙您老?”王金山講起御龍河邊遭遇群蛇的經歷講了一遍:
雨后的夜晚,王金山趕著馬車來到河邊,正遇上槐邊拍照,就和他聊了幾句,王金山突然發現昏暗的夜色中,星星點點地閃爍著像螢火蟲般的異樣的綠光----一群蛇正向一位年輕的姑娘包圍過去。
王金山跨馬迎了上去。一條小蛇咬著了馬前腿,王金山的馬鞭將小蛇甩出老遠----摔死在小路上。前面的蛇群放棄了姑娘追過來,馬前腿一跪趴在地上,遭到了群蛇的致命攻擊,結束了能量完全透支已遍體鱗傷的馬的生命。
幾聲像鶴又像鷹的凄厲的尖叫聲,蛇群在大蛇的引領下迅速離開了王金山。原來那聲音從槐邊嘴里發出來的,是他救了王金山。
……
“把照片遞給王老師看看。”漢子麟擺了擺手將兩青年支走喊過來方圓。
王金山接過照片,照片殘舊,但還能清楚地看見上面的人像,“兩個青年軍人如此像田本、槐邊?”
“像田本的軍人是他的父親田根,他帶領鬼子兵打過我們縣城和大槐鎮,燒殺奸掠無惡不作;身邊的軍人是槐邊的父親,是一位反戰的農林專家,可惜被戰犯利用。他親手培育的毒蛇被田根用作蛇戰,傷亡我們戰士十幾人。我們放了鷹和蛇獴,鷹盤旋天空,尋找蛇的蹤跡,那一聲鷹叫,讓蛇發抖;蛇獴陸地穿行,毒蛇顫顫抖抖,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縮成一團。后來,槐邊生在神母槐下,是八路軍接生的。鬼子投降了,大槐鎮解放了,田根戰死在大槐樹,而槐邊的父親和槐邊回國。”
王金山覺得這位前輩是一位機智勇敢的英雄,而且是待戰友如親兄弟的熱心人,現在變得如此冷酷,除了那場戰爭以外,還有后來歲月翻來覆去的變化已讓這位老人應接不暇。
“沒想到五十年后,這些曾經侵略中國的戰犯,他們的兒孫來到中國和我們一起坐起了生意。”王金山感慨地說。
“當國門打開的時候,美麗的蝴蝶和蜜蜂飛來了,送給我們一個經濟發展的春天。然而,臭蟲和蒼蠅也打著會釀蜜的幌子,把污濁帶進來了。聽說,槐邊在臥虎鎮給我們的農業做了大貢獻,也參與了金山的直播沙稻試驗。但田本也在辦一些污染的廠子,將來會污染御龍湖和御龍河。前幾天,他指使向明辦酒廠,我一直沒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