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郎格立刻意識到遇上五錢會的人了。
這五錢會是天啓年間成立的一個幫會組織。起初,只要在胡楊臺做乞丐,每人每月繳五文錢,就能入會,就會得到組織的保護,否則,便逐出胡楊臺,甚至被秘密處死,由此叫五錢會。
經過十幾年的發展,到崇禎時期,五錢會的成員早已不再侷限於乞丐,各行各業中爲了得到保護的人,都紛紛加入,成員變得十分複雜,組織也十分龐大嚴密。
爲了大清基業的發展壯大,索郎格經常出入胡楊臺,也只是聽說過這五錢會。其內部組織結構到底如何,他也不十分清楚。有幾次他向睿親王建議,能否利用利這個五錢會爲大清效力,但多爾袞不可置否,沒有明確表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索郎格抓住小男孩的胳膊,欲將其推開。不料,小男孩迅速掏出一支尖銳的鐵錐,狠狠地扎進索郎格的大腿。儘管穿著皮褲,索郎格還是疼得呲牙咧嘴,怒吼道:“滾開,快滾開?!?
大街上圍了幾個人,都伸長脖子,瞪起雙眼,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情景。
兩個中年男子圍過來,緊緊抓住索郎格,揮拳便打。其中一個邊打邊大聲喊道:“打死你個豬狗不如的老賊,滿達子的走狗?!?
索郎格心頭火起,擡右腿踢開小男孩,左腳一記斜劈掛,踢在一個男子的腹部,勁道狠猛。那男子負痛抱腹,殺豬般的叫喊起來。
另一男子死死抱住索郎格,左右腿膝輪番衝頂對方腰腹。索郎格沉腰挫胯,氣沉丹田,護住全身,而後開合按勢,雙臂猛地一縮一開,霸王抖戟,將男子震得後退數步,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他方欲脫身疾走,那小男孩又衝上來,餓虎撲食,抱住其右腿。又有幾個男子圍上來,七手八腳,抹雙肩攏二臂鎖咽喉,將索郎格擒拿得一動也不能動。
一個看似頭領的男子揚起雙手,朝圍觀的人羣高聲亮嗓地喊道:“這個老賊是個人販子,專門把我們漢人騙到東北,賣給滿達子做奴隸。該不該打?”
人羣中頓時爆發出千萬怒罵聲。
“打死他,打死這個老馿日的”,
“不得好死的老漢奸,我操你先人,操你祖宗八代?!?
“滿達子的走狗,殺了他。”
對滿清鐵蹄數次踐踏大明河山的仇恨,瞬間火山般的爆發了。烈焰四射,火星飛濺,給深秋寂寥蕭條的胡楊臺增添了一道別有生機的場景。
那頭領模樣的人雙手抱拳,英雄般的喊道:“請鄉親們讓一讓,我帶他去官府衙門,讓官府活活剮了他,千刀萬剮。”
“好?!比肆t齊吼,手臂高舉,氣震山河,“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一幫人押著索郎格,聲勢洶洶地涌向知府衙門。轉了幾條街,跟隨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三五個五錢會的人了。頭領四下巡視片刻,見無人注意,就向手下擠擠眼,蒙上索郎格的雙眼,飛快地將其帶到一處極爲隱蔽的大院裡。
幾個人剛走進大院,關好大門,剎那間都怔住了,張大嘴瞪大眼,呆呆的愣愣的,說不出一句話,如同大白天見了魔鬼,又如同被電流擊中了,都覺得腳底噴射出一股寒流,迅速上涌,瞬間全身凍僵了。
一個身軀高大,紫色臉膛的黑袍道人負手冷峻地站在面前,雙眼爆射寒光,在冷秋清輝中令人不寒而慄。
“道長,”頭領從極度驚慌失神中反應過來,撲通跪在地上,磕頭如雞琢米。此刻他才覺得出竅的靈魂從九天之外倏地返回了胸膛。其他幾個人趕緊仿效,口中不一地喊道,“小的拜見道長。”
黑袍道長冷冷地吐出了幾個字,字字如毒針,硬生生地插在這幫人的心頭:“放了他。
以後不許任何人動他。”
當他們擡起頭時,黑袍道長已經不見了蹤影。頭領摸摸自己的腦袋,發現還長在肩膀上,便喝令手下鬆綁,放了索郎格,自言自語道:“他是如何知道消息的?”
當索郎格重新精神抖擻地出現在胡楊臺大街上,大搖大擺地走向烏蘭山客棧時,他絕對不會想到,十天前,在他一隻腳踏進胡楊臺時,除了五錢會的人之外,還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此刻的大明王朝東廠千戶千面佛馬金海,安詳自然地坐在富祥酒樓臨街的桌子邊,居高臨下,一眼不眨地盯著人羣中安之若素的索郎格,心中讚歎道,詭計多端,心理素質過硬,敢於冒險,是個搞情報的好手,能與這樣的對手交鋒,值。
自接到東廠杜公公的密報,他盯梢這個滿清特使已經快半個月了。雖然目前不十分清楚此人此行的根本目的,但在這個多事之秋,遼東兵事糜爛之時,這個滿清睿親王多爾袞帳下專門負責情報事務的人來到胡楊臺,肯定肩負特殊使命,而這個使命肯定與大明朝廷的生死存亡有關。既然如此,大明王朝東廠千戶馬金海就不能袖手旁觀了,況且,他是一個對組織極爲負責的人。
看著對手步態穩健地走進目的地,馬金海心中略有所失。半路殺出的入雲龍道長打亂了自己的部署。這一次,他輸了,輸在意外,不在計劃不周密。
烏蘭山客棧是大清皇太極在位時就建立的一處秘密聯絡點,除了向滿清走私販賣鐵器火藥等戰略物資之外,還積極刺探大明大順以及大西的政治軍事情報,爲大清南下飽掠中原提供了無數的正確指導信息,多次受到皇太極,多爾袞的獎賞。
客棧大掌櫃金興國雖是胡楊臺當地的漢人,但早已投靠了大清。此刻,他滿臉堆笑地迎接索郎格上二樓,且用滿語悄悄說,約定的人都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