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謨聽到旁人夸贊自己,露出一副睥睨傲視的神色。巴仁喀又道:“今日一戰勢必轟動天下,等到大伙兒動起手來,卻不知彼此名號,豈不讓天下人笑話。不如讓吾為小友依次引薦。”
玄空聽他似乎有意拖延,但想此處距離靈州府有數百里之遙,對方就算還有后援,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到。他也想獲悉這些人底細,便道:“各位都想要我的命,倘若我被哪里一位殺了,卻不知這位英雄的名號,可就成了糊涂鬼。如此還是有勞上師,為在下引薦一番!”
趙公子狠巴巴地道:“你說對了,今日你必死無疑!”玄空奚落他道:“這姓趙的是我手下敗將,上師不必為他浪費口舌了。”
巴仁喀搖了搖頭,道:“小友言辭依舊如此鋒利。”一揮手指向趙公子身旁的道人,言道:“這位司馬先生是中原的隱世高手,小友應有耳聞吧。”
玄空一聽司馬這姓氏,登時想起,此人正是當年伴在燕王身側,與薛振鷺斗酒的軍師,此人不僅武功高強,易容術也是出神入化。適才比試輕功,他比之旁人強了不只一籌。當即問道:“司馬軍師,那日在燕王府就是你吧?”司馬軍師不置可否,只冷冷一笑。
巴仁喀指向一位相貌英俊的錦衣男子,道:“這一位段先生是西夏一品堂第一高手,昔年名震南疆。而今受西夏皇室供奉,極少在中原走動。”那人上前一步,說的一口純正的漢語,道:“今日得見天下第一高手,實在有幸!”抱了抱手。玄空拱手還禮。
巴仁喀又瞧向兩位高身大漢,這兩人衣服、發飾與中原漢人大為不同,皆是頭頂無發,兩側留辮,一眼便知應是契丹、女真的好漢。
巴仁喀道:“這兩位蕭大俠、兀顏大俠,一位是大遼國珊軍總教頭,遼太后親封第一高手。一位是女真人中的大英雄,雙拳打遍長白山無敵手。”
兩人聽不懂漢人語言,但也知是在介紹自己,各自上前以契丹、女真的禮數打了個招呼。
巴仁喀手擺向兩個卷發碧眼的胡人,數道:“這位是大食國國教掌教,穆赫大師。這位拜火教掌教,烏恒大師。”玄空依次拱手,暗自提防:“這些胡人所習功法與中原武功頗有不同,尤其那拜火教,聽聞教中有一門控火術十分了得。”
巴仁喀轉向最后一人,只見那人身材矮小,膚色發黑,一頭卷發,身后背著一面圓盾。玄空只覺此人武功最弱,但他的盾牌實在厲害。巴仁喀道:“這位波羅諦大師是天竺的高人。”
待巴仁喀言罷,玄空點點頭,說道:“各位英雄欲取在下的性命,實在是煞費苦心!”他此刻心中已明,西夏人使出盜印之計,燕王又將計就計,引自己入甕,這才有了眼前的局面。料想就是司馬軍師一路跟來,在其中通風報信。
他環視一周,這十人各個奇人異相,都是人中翹楚,今日一戰勢必十分兇險。不過他今時的武功比五年前更為精進,自熊劍唯死后,已再無對手,五年間從未與人打斗過。究竟修煉到何種地步,連他自己也不甚清楚。正想把這十位絕頂高手當做試金石,好好較量一番,已印證自己的武功。
巴仁喀雙手一合,道:“宋帝興兵,遣數十萬大軍西伐,不知要殺傷多少人命。西夏若被宋人攻破,吐蕃各部必受波及。西域各國也定然不能心安。小友為宋帝親封天下第一高手,總都天下教派,若是死在陣前,宋軍軍心大喪,就只能退兵。死小友一人,救千萬生靈,于本座看來是一件慈悲之事。”
玄空哈哈一笑,道:“上師謬論實在可笑。”又聽趙公子道:“狗賊,莫怪旁人,只怪你自己樹敵太多,人人都想殺之后快!”
玄空問道:“燕王與你是何關系?”趙公子道:“與你何干?”玄空冷冷地道:“燕王通敵,等我回朝,定要在皇帝面前參他。”趙公子面露狠戾之色,戲謔地道:“那你也得有命回去。今日讓你逃了,我等也無臉面行走江湖。”
玄空凜然道:“眾位都是天下間一等一的高手,今日一戰,你們是車輪戰,還是怎么樣的打法。”
段先生道:“閣下武功之高世間罕有,不愧為天下第一,著實令鄙人大開眼界。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等無一人是你對手,只好聯手一戰。”
趙公子道:“今日也非江湖比武,是我等要取你狗命,自當攜手齊上。”
巴仁喀道:“小友明明有脫身之能,卻又故意等我們追趕上來,想必是自有手段與我等一斗。”
嵬名謨又說一大段話,漢語之中夾雜羌語,語調也怪里怪氣。
玄空聽著心煩,大喝一聲道:“要打就打,廢話莫說!”翻手一掌拍出。此掌力也非剛猛,也非陰柔,奇而不怪,幻而不妖,非同小可。這已是他五年之前未曾領悟的武功,今日一用,果真有先聲奪人之效。
嵬名謨舉雙掌相迎,打算接下此招。但覺勁風過后,竟然半分力道也無。奎寧魔心中暗笑:“什么天下第一,假把式,不過如此。”剎那間,一股勁力由無到有,將嵬名謨打個跟頭。
只聽巴仁喀叫喊道:“小心,般若掌,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眾人驚駭,未曾想少林七十二絕技如此厲害,嵬名謨武功之強竟接不住一掌。段先生心想:“我年輕時也見過會使般若掌的高僧,雖也威力極強,哪似這般驚人?”
本來以嵬名謨的武功,不至于一招就敗,可這般若掌一空見底,空中無色,掌力運于無形的功夫,實在令人意想不到。嵬名謨一時松懈,便著了道兒。他自知受了內傷,立刻退到一旁,自顧自打坐運功。
巴仁喀說話之時,玄空身形一晃,如閃電般出現在趙公子身前。龍爪手搶珠三連,隨手運出。趙公子眼一花,心中大駭,沖著前方人影揮劍急劈。兩招未過,已被扣住手肘。
司馬軍師由側面撲救,拂塵甩向玄空肋下。蕭、兀顏二人齊出雙掌,從后方夾擊。
玄空一把推開趙公子,側擊一掌震退拂塵,回身猛擊一拳,拳風呼嘯,勢不可擋,只憑余威就激的走石飛沙。
蕭、兀顏二人內功剛猛雄渾,但一與玄空拳勁相觸,登感手掌發麻,手臂骨骼咯咯作響。兩人身子巨震,倒退數步才化去這股沖力,踏出的腳印入地兩寸之深。
巴仁喀呼道:“是大金剛拳!”
所謂金剛,在佛門之中,指有一法無可替代、無比堅固、無法摧毀。大金剛拳以此為名,正是無堅不摧,威力無窮。世人常以為這是少林派最厲害的拳法。玄空一年前才修煉此功,練成之后從未對人使過,只在平時以拳劈樹、打柴,偶爾驅趕山間野豬、豺狼,今日一用,才知是這般效果。
巴仁喀話音未落,玄空已連出數招,第二記大金剛拳直襲三大胡人高手。那三人不敢硬接拳勁,慌忙跳開。趙公子調息片刻,又持雙劍刺向玄空面目。司馬軍師拂塵從左側攻來。
玄空單臂揚起,使一招袖里乾坤,以袖底拳勁震開拂塵,以袖力蕩開雙劍。又見段先生拇指點來,玄空面露微笑,掐指一彈,竟以拈花指法化去對方指力。他拇指一戳,是為金剛指力,食指一點,是為寂滅指,中指一彈,是為摩訶指力,無名指一撥,是為天竺指力,小指一動,是為大智無定指。瞬間把段先生、司馬軍師逼出數丈。旋即,他身子一翻,“如影隨形腿”直踢向趙公子胸口。
趙公子與玄空三次對敵,第一次已然敗北,第二次又被治瘋,第三次更非三合之將,如此經歷已讓他被打怕了。眼見玄空腿出如風,腿動無影,趙公子心中懼意大增,只好雙劍護在身前。有道是天底下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趙公子所習上乘劍法都擅于攻,而此時一味防守,不免大打折扣。他立時手腕中腿,一柄劍脫手飛出。
玄空正要再補一腳,聽得身后掌風、拳勁呼呼作響。來不及回頭,只辨清對方招式來路,回手一拳,竟是一招“大韋陀杵”。這門武功是昔日少林高僧玄悲的傍身絕技,威力甚強,今日在玄空手中不知更厲害多少倍。合三人之力,方才化解其中力道。
玄空急欲重傷一人,以挫對手銳氣,這些人中趙公子與他恩怨最深,自然成為首選。玄空真氣撲出,將“袈裟伏魔功”運于衣袖,伸手化解對手攻勢,百忙中左手探出。趙公子只覺仿佛墜于一張無形氣網,隨著玄空凌空一扯,趙公子不由自主朝他飛來。
巴仁喀喊道:“黑袈裟魔功!小心!”見勢不妙,也即出手,雙手手掌相對,真氣于掌心之間鼓蕩,掌緣立時激發出一道道無形利刃,劈向玄空背后。
玄空深知巴仁喀內功極深,早有絕頂中境的修為,遠非旁人可比。更知兩方對敵,乃至兩軍交戰,極重一個“勢”字。今日只有拿出壓倒眾人的氣勢,才能戰勝這十大強敵。他有意顯露神功,真氣回攏,聚于丹田、膻中,不避不閃,以后背硬接吐蕃神功“去煩惱之刀”。
只見霎時間,他后背衣衫被劈的稀爛,卻膚發無損,同時身上傳出幾聲鏗鏘嗡鳴。這正是金鐘不滅身,金銳不破、土木不攻、水火不侵的厲害法門。眾人眼見敵人行如風,立如山,出手似電,拳腳功夫已經所向披靡,更有一身匪夷所思的邪門功夫,不由得心中大駭,暗道:“此人莫非有金剛不壞?”紛紛后退數步。
便在此時,趙公子高喊道:“大伙兒別懼,此人弱點就在眉心印堂。”
自與魃鬼一戰,玄空罩門所在已不是什么秘密,幾乎江湖中人皆知。只是這些異域高手并不知道。趙公子一語點破,眾人便想:“是了,但凡護體神功也必有弱點。”
趙公子與司馬軍師互使眼色,同時出擊,一剛一柔攻向玄空面門。玄空側身閃過,雙手成爪,使三昧神抓,以肉掌攥住兩人兵刃,反向一擲。
忽然頭頂一道銀芒閃過,玄空定睛一瞧,竟是那面盾牌。
波羅諦此人武功自成一路,他藏身盾牌之下,攻防一體,十分厲害。玄空已知此盾“吃軟不吃硬”,便使出“降魔掌”,輕飄飄拍在盾緣。波羅諦連人帶盾,隨他掌力所向,朝后飛去。
巴仁喀招出一半,眼見銀盾蕩來,只好強自收招,將波羅諦接住。于此同時,玄空雙拳交替擊出,以“善勇猛拳法”打退蕭、兀顏二人;回身旋踢,十方掃葉腿險些掃倒穆赫;再使出多羅葉指、無相劫指,迫得趙公子、段先生、司馬三人左右躲閃。巴仁喀越看越驚,只感難以置信。